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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低落了点，“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才告诉你，不然，你又无牵无挂的走了怎么办。”
霍漪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得了这么幼稚的一个回答，心里却有点暖暖的。
“说正事。”霍漪绷着脸敲敲桌子。
“就是吧，这写还得从上一世说起。就是，我把你气走的时候。”叶蔚偷偷观察了一下霍漪的表情，没有悲痛的迹象才接着说：“当时是边境撑不住了，我想让你回京。但是你太倔了，我就，狠了点。”
霍漪知道他含糊其词的是割袍的事，确实，现在这还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被这么轻轻拨一下都感觉到血涓涓的流。
“你心灰意冷回京之后，我以为你已经安然无恙了，但是过了几天，突然接到了你京城受袭的消息。那帮蛮子蛮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路子，既然直接伪装混进了京城，跟外面的人里应外合围了京城。”
霍漪当时已经病的神志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府里人心惶惶，但不知道外面竟然是这样血雨腥风。
“我以为是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没想到是把你送进了龙潭虎穴。我当时真的慌了，不眠不休赶了三天回到京城，但是一切都晚了城已经破了，大梁没了。索性，索性你还活着。”
只是活不了多久而已。霍漪在心里补充。
“我潜进国公府，看到你还在你的院子里，只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叶蔚闭了闭眼，深深呼吸了几口，才接着道：“那些人是故意放我进去的，他们知道我会去找你，所以还吊着你的气。我一进去，他们就围过来了。”
剩下的话不说霍漪也知道了，叶蔚举剑跟那些人厮杀，她神志不清的最后睁开眼，还以为叶蔚是要杀她。
叶蔚闭上眼睛还能清晰的记起那天的每一个分毫，霍漪枯瘦的身形，灰败的面容，还有颤颤巍巍极力想要睁开的眼睛。
两人相识以来，叶蔚第一次看到永远都是英姿勃勃，骄傲明艳的霍漪这样脆弱，让人一见她，就知道，这人不久于人世了。
拔剑的瞬间，叶蔚看到霍漪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当时他本应该安抚的摸一摸他的漪儿的脸，说一声没事了，安心睡吧，但是不能。后面是吃人血肉的恶魔，他必须握着冷硬的剑，护住漪儿最后的一点平静。
听叶蔚说清楚上一世的结局之后，霍漪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就算她对叶蔚有诸多不满，平日里也不少在心里骂他，但是她始终觉得叶蔚一向是游刃有余，智多近妖的。
最终，竟然就在她死去的那一天，战死了。
“就是这样？”霍漪哑着嗓子问道。
“就是这样，失望了吧漪儿。没什么明争暗斗你死我活峰回路转，你死了，我也死了，双拳难敌四手，万箭穿心。怎样，心里是不是痛快一点了？”叶蔚还有心情跟霍漪开玩笑。
霍漪只是沉默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渐渐的，叶蔚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也渐渐褪去，眼中黑沉沉的，淡淡道：“说来可笑，我算计了那么多，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一事无成，想护住的人也都因我而死。轰轰烈烈过了一辈子，最终争了个一败涂地的结局。”
“别说了。”霍漪突然道，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叶蔚本来还想接着批判自己的，他心里一只是愧疚的，对于女儿跟霍漪的死，叶蔚自虐般的觉得是自己的错。人人都看得出来，就算霍漪在他身边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但是，但是至少不会这么快。若是他多关心一下女儿，没那么自己以为是，说不定她还能被送到一个世外桃源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结局都注定了，自作孽，不可活。
但霍漪轻声说出的这三个字好像一个符咒，一下子把他的嘴巴封住了。
叶蔚挺直的脊梁一下子垮下去，千言万语，千般悔过，万般无奈，都汇成三个字：“对不起。”
霍漪低着头看自己的手心，恍恍惚惚觉得手心一凉，回过神来，看到是一滴泪砸到了手心。
叶蔚为什么要去京城，不是已经把她赶走了吗，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订好了计划，为什么又要后悔。
叶蔚应该是明艳张扬，贵气逼人，咄咄逼人的，永远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他就是死，也应该死在千军万马声势浩大的战场上，死前看到的应该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为什么变成了这样，这么窝囊的、孤零零的赴死。
霍漪突然发现，她宁愿叶蔚是个没心没肺的负心汉，痛痛快快过一辈子，也不愿他为了自己慨然赴死。至少那样她能痛痛快快的恨他，而不是现在爱恨交织，进退两难。
心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呼吸变得艰难，眼泪却争先恐后的涌出来，纷纷砸在手心，又从指缝漏下去，打湿了衣袍。
脸上传来刺刺的感觉，一双长着茧子的大手伸过来抹去了霍漪的眼泪。霍漪抬起通红的眼睛，对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叶蔚的眼睛。
“哭吧漪儿，你太累了，哭出来放松一点。别怕，你哭起来也很好看。”叶蔚温柔的用手轻轻蹭着霍漪微凉的脸颊，轻声道。
眼泪更凶了，似乎要把两世以来忍下来的眼泪一股脑哭出来。叶蔚擦都来不及，胸涌的眼泪漫过他的手，将霍漪的下巴都淹了。
“把你的计划，都告诉我。”霍漪中间打了个哭嗝，但还是倔强的看着叶蔚。
叶蔚让哭累了的霍漪靠在自己肩膀上，将筹备数年的计划和盘托出。
前世战场一再失利，往常有勇无谋的蛮子人却像是开了天眼一样，转往他们薄弱的地方攻。还有运粮的路线，蛮子人一打一个准，无论再怎么隐秘，再怎么设计，蛮子人每次都能在运粮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着。
一次两次还情有可原，每次都这样，朝廷也负担不起了。临江王的军队就像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哪能这么正好，每次运粮都被人劫走。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临江王想豢养私兵，趁机造反的借口？
皇上对临江王本来就有所忌惮，加上朝中也有不少人添油加醋，宣德帝不知怎么考量的，竟然直接不再支援边境。端木磐知道后跟皇上大吵一架，直接被软禁宫中，什么事物都不让他处理了。
这不是巧合，叶蔚心里认定，大梁一定有叛徒，而且这人地位还不低，能接触到军队最机密的消息，还能搅动朝中的局势。
但是那人行动的太快了，父兄接连战死，妻子被自己亲手送到龙潭虎穴，叶蔚根本来不及查证叛徒是谁，就死在了那人的手下。
可能是苍天都看不下去他这么苦逼，所以他重生了，更惊喜的是，漪儿竟然跟他一起重生。叶蔚第一次有了感谢上苍的想法，他跟漪儿是孽缘也好良缘也罢，只要还能在一起，那就是三生有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