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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跟他说这件事，仿佛是跟过往告一段落，以后她就要闯荡更广阔的天地。
自己永远就只能在背后，在过往，这样目送着她远去。
正如霍漪所说，之后的大半个个月内殷子旼都没见过她的影子，就算偶尔经过小院也是院门紧闭，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春天不知不觉都过完了，当第一声蝉鸣响起来的时候，殷子旼终于见到了风尘仆仆的霍漪。
殷子旼远远的看着沐浴在白金色阳光里的低滴汗霍漪，想到蝉鸣或许不是今天才响起来的，只是只有见到霍漪，他才有心情注意到蝉鸣，注意到暑气，注意到世间万物。
殷子旼小心翼翼的走到霍漪面前，保持着不会听到她跟采薇说话的举例默默等待着。
霍漪忍者热意仔细交代着采薇带来的东西要放在哪儿，接头的暗号又是什么，被日头晒着说了小半个时辰才堪堪住嘴。
“你去吧，我回府收拾一下再去找你。”霍漪抹了把汗，跟采薇道。
采薇肩负重任，也顾不上热，点点头就上了马车走了。
殷子旼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递过一块方方正正的手帕，轻声道：“漪儿，你回来了。”
“啊？”霍漪眉头还皱着，看到有人过来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从思绪中抽身，结果手帕擦了擦汗， 道：“是啊，涟儿不是在江南养病吗，我去看了看他。”
“涟儿身体好点了吗？”殷子旼关切道。
“进展不大，只是稳定住了，但也比在进城里反复要好。”霍漪煞有介事，匆匆应付了两句就跟殷子旼告别：“我还有事二哥哥，改日再跟你聊。”
霍漪确实有事，还是大事。
她去江南自然不是为了霍涟，而是去调动物资和资金。
上一世与突厥一战，朝廷不肯向边境派兵，也逃不脱唇亡齿寒的结果。
现在看边境的情况，与上一世也差不了多少，因此她才急忙去江南一趟尽量把物资运回京城。毕竟有备无患，若是没事自然更好，万一真的边境失利，那将会有数以万计的流民涌入京城，就凭现在朝廷上那帮酒囊饭袋是万万解决不了的。
时间就在霍漪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流逝，终于最坏的消息还是来了。
“丢了十座城？！”霍漪磨了磨牙，问道。
“是啊小姐，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消息是跟着难民一起来的。现在城门口被难民堵的水泄不通，我们准备的有用吗？”采薇忧心道。
霍漪沉默了一会，突然站起来道：“有没有用我说不好，我得亲自去看看。”
“小姐，昨晚上还有好几个难民不知怎么进了城，还偷东西杀了人。悬赏令已经挂了一天了，但现在还没抓到，您不带侍卫出去太危险了！”采薇急忙道。
“我必须去！”霍漪盯着采薇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接下来没给采薇劝阻的机会，霍漪从衣柜底下抽出自己乔装用的粗布短褐，三两下把头发弄成一个平常男子的样子，又把脸涂的黑了一点，吩咐采薇打扮成一个普通少女的样子，两人从后门溜出去，急匆匆往城门口赶去。
往日热闹的街道上现在空落落的，店铺大多门头紧闭，偶尔开着几个苍蝇馆子，也只有店主一人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繁华富丽的京城仿佛一夜之间成了孤城。
两人贴着墙根走，好险没遇到亡命之徒，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果然防备森严，巡逻的士兵比往常多了一倍有余。
霍漪在采薇耳边附耳说了几句，采薇点点头，悄悄溜到百米开外一个巷口，突然尖叫了一声，边大喊：“杀人啦！”
巡逻的士兵立马被采薇吸引，大部分都朝那边跑去，剩下的几个都是没什么上进心得过且过的老兵，霍漪贴着墙角轻而易举的避过了他们的视线。
站在城楼上望下去，霍漪才直观的感受到震撼。
楼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靠近城门的是最拥挤的，一眼望下去蠕动的黑色像一堆蚂蚁，再往远处人越来越稀疏，但也是一眼望不到头。
明明隔得那么远，霍漪莫名可以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到一具小小的骨架。
埋在黑色的灰烬里，霍漪知道那不是属于任何动物的。
易子而食，哀鸿遍野。
霍漪猛地收回视线，背对着城墙蹲下去，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没有时间给她调整情绪，霍漪猛地闭了闭眼，撑着膝盖站起来急匆匆下了城楼。
她知道十座城池失利可能会有大批难民，但这些人似乎是一夜之间出现的，还都聚集在京城。还有，军报也来的太迟了，若不是叶蔚突然通敌，那就只能是被人截下，让朝廷措手不及。
到底是谁有这般手段？霍漪扶着粗砺的城墙往回走的时候，一个人名突然浮现在脑海。
霍漪跟采薇会和，回去的路上采薇大致交代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情况。
没有什么新奇的，总之就是乌烟瘴气，死气沉沉。之前街上摩肩继踵的人突然就消失了，仿佛城门口的难民是茹毛饮血的怪物，看一眼都会得病。
从后门回家的时候霍漪看到了行色匆匆的殷子旼，抱着一摞东西匆匆的上了马车，马车飞速的离开了。
看得出来殷子旼这一段时间是非常忙的，毕竟他在户部任职，现在压力最大的就是大梁的“钱袋子”户部了。
难民已经在城门口聚集那么久了，朝廷还没有开城门的意思，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钱不够。
或者说是愿意出的钱不够，京城的大人们都是锦衣玉食惯了的，若是放数以千计的难民进来，他们自己的生活质量肯定会下降的。
他们在等，等到难民自己走了，或者死的差不多了，才能施舍般的把城门拉开一条缝，让那些人从地狱里爬进来。
但人的求生欲是无穷的，就算是城门的守卫一天比一天多，一步一岗，也抵不住每天都有不知道从哪条缝隙里挤进来的难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