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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漪很少在国公府遇到这么静谧的时候，偌大的府邸中永远充斥着各种声音，笑声、哭声、训斥声……
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还有几乎微不可闻的下雪的沙沙声，霍漪的心绪莫名平静下来。
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眼前瞬间升起一层白雾，雾气散去，已经到了静心苑了，霍涟裹得像个雪团子，慢悠悠的蠕动过来。
“姐姐，我们今天要去看娘亲吗？”霍涟扬起头来，脸上只露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笑的弯弯的看着霍漪。
霍漪给霍涟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确保一丝风都不会钻进去，才拉着霍涟的手往门口走，道：“对啊，涟儿竟然还记得，想不想娘亲？”
霍涟的声音被挡在层层衣服后面，传来出来的声音显得闷闷的：“涟儿当然记得，上一年姐姐说一年之后才能看娘亲，我每天都算着日子呢，还让嬷嬷帮我记着，昨晚上我还梦见娘亲了。”
“是吗，娘跟涟儿说了什么了？”霍漪努力克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
忘记一个人，最先遗忘的是声音，她早就不记得那个江南烟雨养育出来的温柔女子的声音了。
几十年了，连样貌都模糊不清了。
只有每次想起来心脏的抽痛，还一如当年。
霍涟看着眼前的墓碑，又悄悄地瞟了一眼霍漪，一本正经的说道：“娘亲说希望姐姐快乐，跟涟儿永远在一起。”
霍涟抬头看着她。
“就算明年到来的小弟弟比涟儿厉害也没关系，所有的人都更喜欢小弟弟也没事，涟儿有姐姐就很满足了。”
听着孩童清脆软糯的声音，霍漪忍了一早上的眼泪莫名的落下来。
他知道了，就算是自己不说他也知道自己的姐姐心里苦。霍漪抱着霍涟无声的落泪，霍涟捡起掉在地上的伞努力给霍漪撑着。
雪势渐大，周围一丝人烟都没有。
白茫茫的天地间，只有这方寸之地是霍漪能停靠的港湾。
感受到霍涟举着伞的手臂在颤抖，霍漪擦干净眼泪站起身来举着伞，将霍涟护在胸前裹进自己的大氅里。
墓碑冰凉刺骨，霍漪伸手描摹着碑上的文字，闭上眼睛剥离开冷硬的触感，奇异的感觉到自己跨越几十年的时光握住了娘亲的温软的手。
扬起一丝笑容，霍漪紧紧地捂住霍涟的耳朵，对着白茫茫的天地大喊了一声：“该来的都来吧！”
之前霍漪从来没这么做过，喊完之后心里竟然真的畅快了许多。
霍涟只感受到霍漪胸腔的震动，却不知道霍漪说了什么，悄悄抬起头看了霍漪一眼。
姐姐在笑，笑的很开心。
“姐姐？”霍涟拽了拽霍漪冰凉的手，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只是姐姐想通了。雪下大了，我们该回去了。”霍漪揉了揉霍涟的脑袋，眉眼弯弯的带着他往回走。
虽然搞不清状况，但他能分辨出来霍漪此刻是真心在笑，也不去纠结那么多，清脆的“嗯”了一声跟着霍漪下山。
自己真实魔怔了，霍漪想。
整日被困在国公府里，身边都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自己竟然会为这种事犹豫不决。
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吗，不管对手是谁，不管要做什么，自己要护霍涟一世无忧。
心境开阔了，霍漪才有心情欣赏这北屿峰上的景色。不得不过这霍氏一族的祖坟选的位置真是不错，龙环虎抱，风水景色都是极好的。特别是有了这场大雪的加成，远远看去真是美不胜收。
“嗯？”霍漪看见远处有一角飞檐，觉得有些眼熟，但死活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霍涟注意到霍涟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道：“姐姐，那边是远安寺，你要去看看吗？”
经霍涟这一提醒霍漪才想来，那边就是老夫人曾经把霍涟送去清修的远安寺。自己当时接走霍涟的时候，寺中的信玄方丈还对自己说过一些很有意思的话。
“走，我们去拜访一下信玄方丈。”霍漪来了兴趣。
她本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就也不十分排斥这些了，就算是求个安心也是好的。
就算是下雪天，远安寺中都有几个来求神拜佛的，霍漪有些惊奇，看来远安寺的香火确实不错。
两人在门口等着去通报的小沙弥，今天大雪，厢房都满了，霍漪只能在大殿门口百无聊赖的看着殿中虔诚祈祷的信徒们。
真的那么灵吗？
霍漪想着，要不自己也去拜拜，好让佛祖保佑自己远离叶蔚，远离叶蔚的神经病朋友，远离叶蔚的疯狂的计划，顺顺利利过一辈子。
“姐姐，你看那个哥哥是不是很眼熟！”霍涟似乎是看到了谁，压着声音喊了一声，拽着霍漪就要过去。
霍漪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不下心被霍涟拽了个趔趄，抬头顺着霍涟指的方向看去。
大槐树下是一个男子，落雪天穿得倒是单薄，但丝毫没有猥琐畏缩的样子，一身黑衣显得很挺拔。
那人霍漪一看就知道是个习武的，有些眼熟但没想起来是谁，因此并不想让霍涟靠近。
但或许是那人的听力太敏感，已经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了。
是叶慕然。
看见霍漪，叶慕然有些惊讶，随后玩味的挑了挑眉。
然而看着叶慕然的表情，霍漪却是心头一跳。
自己刚拜了佛，佛祖就这么不待见自己？
仿佛是为了验证霍漪的想法，那边的门开了一扇，叶蔚走出来像是要对着叶慕然说什么。
叶慕然指了指还没来得及跑掉的霍漪，叶蔚看过来，目光精准定位到霍漪。
随后，扬起了一个跟叶慕然刚刚别无二致的笑容。
“漪儿妹妹，是你要来找经信玄方丈吗？太不巧了，太子殿下正在跟方丈详谈，大概要一个时辰。外面天寒地冻的，进来等一等怎么样？”
霍漪想也不想就要拒绝，但霍涟已经拉着她的手欢呼道：“好啊好啊。”
“……”霍漪都不知道霍涟怎么对叶蔚这么不怕生，明明之前就见过几次面，倒是亲热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