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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帝皱眉，催促道：“查探的结果呢？”
顾旻嘴角动了动，却似有些犹豫，不愿意开口。
昭帝眉头锁得更深，恨不能将桌上的奏折都砸过去，痛心疾首道：“朕教了你那么久，怎么还是这种闷葫芦性子，可真是急死朕了，到底打听到什么，啊？”
真相是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说话说半截，真是气死人。
晋阳王就是有这种本事，周庆心道，陛下教导他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但是只有晋阳王可以让陛下以这种轻松的语气提起来。
顾旻依旧波澜不惊，玉雕一般的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臣担心若是说了，陛下会认为臣是携私报复。”
“你又不是，朕为何会这么想你。”昭帝低沉道。
“可是臣的确是想携私报复来着。”顾旻轻松道。
周庆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这都什么事啊，他为什么要在内殿伺候。
昭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似笑非笑道：“怎么，和罗云川有关？”
“不，和承恩侯有关。”顾旻抬头，直视昭帝，“承恩侯当年没少在陛下面前进献谗言，臣心胸狭隘，将他一道恨上了。”
从来没有见过人给他人上眼药上得如此光明正大。
周庆在心里叹气，也不知道承恩侯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后悔当初在朝堂上大肆讨伐成妱？
昭帝自认对顾旻颇为了解，一听便知道了其中事情曲折，至于携私报复，也是真假参半。
最大的可能是承恩侯真的做了什么违反西梁律法的事，不然顾旻不可能当着他的面提起。
“桐乡县离京城尚远，倒是离桑县很近，那对夫妻，是和承恩侯有怨？”昭帝问道，他倒是耳闻过承恩侯前些日子回了祖籍桑县，想来与此事有关。
“陛下英明。”顾旻道：“臣略一打探，便知是承恩侯在祖籍桑县大兴土木，还借着德妃娘娘在宫中得宠，自封为‘国丈’。”
听到‘国丈’二字，周庆便偷偷觑了陛下一眼，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就连皇后的父亲都不敢大剌剌真当自己是国丈呢。
“不止如此，还在桑县收了许多房妾室，若有不愿意委身为妾的，侯府护卫便去抢。那对夫妇的女儿，便是被承恩侯看上却不愿意为妾的，可惜被掳进了府，当晚，那个女子便悬了梁。那对夫妇爱女心切，心中愤懑，不愿意见女儿白死，便求人写了状纸告状。”顾旻轻轻一叹，“可惜桑县的县令清楚承恩侯的身份，自然是不愿意接这份状纸的。”
滥用权势，甚至已经到了闹出人命，当地父母官都不敢管的地步。行事何其霸道歹毒！
昭帝眸中已有怒火，咬牙道：“没想到朕的官员中还有这种软骨头。”
这种软骨头多了去了，顾旻在心中嗤笑一声，依旧平静道：“为女儿不平，这对夫妇听说了桐乡县县令是个亲官，便前往桐乡县递状纸。”
各地有府台，小些的县城，也是有县令的，但是职权拘于管辖地，一般不会越地接状纸。
昭帝沉吟道：“桐乡县的县令是方箴，他接状纸了吗？”
“接了。”顾旻道：“不过您也知道，方大人无权管辖，又正好要调任京城，便答应带二人入京，交由顺天府处理。”
顺天府名义上只管京城，但是众所皆知，因为是天子脚下，也可以越级接状纸。
昭帝吐出一口浊气，“后来呢？”
顾旻奇怪的看了昭帝一眼，“我在桐乡县暗中保护了那对夫妇几日，后来陛下召见，臣便急着回来了。”
昭帝轻咳一声，想了起来，的确是自己让人叫他回来的。
等等，什么叫‘暗中保护了几日’？昭帝皱眉，“那对夫妇遇到了危险。”
顾旻闻言认真道：“陛下，当时龙行卫也住在县令府，您一问便知，若是臣再说下去，就真的有携私报复的嫌疑了。”
昭帝在心中呵呵一声，敢情你刚才说的不算携私报复？
似知道昭帝在想什么一样，顾旻道：“臣只是将自己看到的禀报陛下而已，权贵欺凌弱小之事多了去了，陛下不一定能处置得过来，但是臣相信陛下并不想做聋子瞎子。”
昭帝默然。
西梁现在看来四海升平，强敌东秦都渐显弱势，但他毕竟是坐镇京城的，能看到的也就眼前三尺地，若是下面的官员依附权贵，什么都藏着掖着不让他这个当皇帝的知道，他不就是个聋子瞎子吗？
“这事朕记下了，闹出了人命，还让人阻截苦主告状，朕回头会让龙行卫查清楚的。”昭帝沉声道，“朕此番让你入宫，是要你再下一趟江南。”
这道出乎顾旻意料，他当初下江南查贪墨案，手段酷烈，御史台不少人都递了折子参他，没想到陛下还敢让他下江南。
目中的疑问太明显，昭帝没好气道：“就是因为你把官员都砍得差不多了，朕让人补上的官员初到江南，和那边的商贾都处不好，江南织造局的工人不服管，都闹了好些日子了。”
“陛下，按理说，您补上的官员截至今日已经上任两年多了，两年多时间，还未将江南的商贾收服，您真的不考虑换个官员吗？”顾旻平静的反问。
周庆闻言将头埋得更低，肩膀抖动，对晋阳王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昭帝倒是不介意这样的话，嗤笑一声，“你以为选官员容易，若是再贪墨，难道又让你去砍一遍脑袋？江南商贾多，肥水多，朕怕有人受不住*，便特意选了一些胆小惜命的官员过去，谁知道他们不但不敢贪墨，就连对付那些精明商贾都不敢。”
顾旻点头，“臣明白了。”
事情已经说完了，昭帝却没急着让顾旻走。反倒是陷入了沉思，半晌没再说话。
顾旻平静地站在原地，心里却猜测着昭帝的想法。
良久后，昭帝开口道：“待你从江南回来，你便去替朕管着龙行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