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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头满脸不敢置信,他上下打量一番宋地主,确认他没有生病后问:“你要送他去打仗?”
“不是我要送他去!”宋地主苦笑着摇头,“是他自己吵着要去,在家和我闹了几天,今天我一错眼的功夫他就溜过来报名了,还死活不肯把名字划去。我有啥办法。我生的这不是儿子,他简直就是我的债主,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呦!”
听完宋地主的话方老头不吭声了,他家也有个能折腾的。
“方老哥,你家这个为啥要服役?没钱我有!”宋地主用着点敲敲自己的胸膛说。
“他自己想去的!”方老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直发酸。
宋地主听后愣了一下,然后拍拍方老头的肩膀说:“儿子都是来讨债的,没法啊!总不能真打断他们腿吧!”
“对了!方老哥咱们那边说话去,我这里有些事跟你们说一下,也让你们有个底。”宋地主扯着方老头的衣袖往晒场边缘的大树下走去。又对着方青湖和他的儿子说:“你们也过来听一下。”
方老头见宋地主一脸神秘的样子,也没拂开他的手,跟着一块走了过去,方心甜偷偷跟在方青湖身后准备听壁角,总觉得这事和她爹有关。
宋地主在确定身边都是自己人后,压低声音对方老头说:“方老哥,你可知道为什么有八万军的安化卫不仅丢了城,还被蛮族屠城南下吗?”
方老头和方青湖一听这个立马严肃起来,倚着方青湖大腿的方心甜也竖起了耳朵,这可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宋地主脸上挂着嘲讽和痛恨的表情继续说:“安化卫是大西北第一道关卡,离蛮族最近,有八万大军,又有屯田二十多万亩,就算干旱,但也没说是颗粒无收,就凭这些,守城干耗也能拖到援兵去救,而不是被屠了城!”
“为什么?”但凡知道事的,都会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但当初那个邸报上只说了城没守住,至于为什么却没有说。
“这就要从很多年说起,咱长话短说。那些二十多万亩的屯田是由军户种的,收获时交给军营一部分作为军粮,其余留作自用。”
“几年前,安化卫的将军已经将这些田地占为己有,自己在安化卫做起了土皇帝。军中士兵每人一天的口粮是三斤左右,他为了钱生生将三斤改为一斤半。”
“为了让士兵省力气少吃饭,据说隔天一次的操练该成一月一次。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他以为会一直太平下去!”
“有些士兵和军户受不了压迫逃走了,安化卫说是有八万军,但它能有六万就不错了!蛮族攻城时士兵据说是饿着肚子打仗的,怎么可能打的过!”
宋地主摇头心中暗骂安化卫的将军蠢,但他接到的消息,如此蠢的将军不是一人,只是情节有重有轻罢了。守边将军犯错,苦的还是他们老百姓!
“这也不对啊,八万人不可能几年时间走的就剩六万啊?”方老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还有,这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这是我在府城的朋友传来的消息!”宋地主瞪瞪眼睛,又说:“原先安化卫就没有八万人,你别忘了还有吃空饷一说呢。而且吃空饷占屯田逼得军户和士兵不得不逃的可不仅是安化卫!”
方老头眉头深深皱起,他担忧的看着自己儿子。“这仗还能打吗?”
“能!”宋地主用扇子敲打着手心,“要是不能打我会同意我家这孽障服役参军?”
宋地主以扇遮面只露出眼睛和额头说:“我朋友传信说,京城威勇候府的小侯爷是个天生神勇的,与军事打仗上别有一番作为。皇上封了小侯爷为大将军作为这次伐蛮主帅,还给了小侯爷十万精兵强将。那个小侯爷立下了军令状,不收回安化卫,不把蛮族赶出大晏朝,他便领二百军棍。”
方老头舒一口气,他虽没见过什么小侯爷也不知道他的本事,但敢在皇上面前立军令状,那一定是真有本事的,要不然二百军棍是可以打死人的!
“饶了我当家的吧,差爷饶命啊!”
一阵凄惨的求饶声打断了方老头想要说出的话,他扭头看向晒场中央的戏台子。
是王老栓一家。被两个汉子用木棍压在地上的是王老栓的儿子王铁柱,求饶的话就是王铁柱的媳妇李桂花喊的。王铁柱身边还跪着王老栓、王婆子,戏台子边缘站着的是大丫、二丫和三丫,大丫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那是李桂花千求万唤得来的儿子王宝蛋。
方心甜抬头看看宋地主和方老头,见他们没有想要继续说话的欲望了,她便窜进人群,在腿缝中穿梭挤到了戏台子边。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方心甜不敢相信那些将军敢如此贪婪,他们守在边关难道不知道战争是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吗?逼得士兵军户逃走,让士兵饿着肚子打仗,城怎么可能守得住!
方心甜衷心希望那个小侯爷是个神勇能打仗的!
方心甜挤到戏台子边上,抬头就见王铁柱被两个衙役一脚脚踹着。
“腿断了?断的还真是时候啊!”
王铁柱不敢躲,倒在台子上抱着头缩着身体任由两个衙役的脚落在他的身上。
方心甜这才发现王铁柱一条腿被木板固定着,衙役说他的腿了,她也看不出来是不是真断了。如果真断了,再任由衙役打下去这腿就要废掉了。
方心甜看向大丫那边。站在戏台子最角落的她们满脸麻木的看着自己爹被打,就好像那个人是陌生人,而不是她们爹。
“差爷饶命,我家当家的他腿真断了,求求差爷饶命!”李桂花跪在台子上,抱住一个衙役的腿哭喊着。
“滚!”被抱住腿的衙役不耐烦地甩开李桂花,然后狠狠一脚将其踹开,直接将李桂花踢翻在地,半天没有爬起来。
王老栓和王婆子见此吓得连连磕头,嘴里一直重复这饶命。
方心甜完全可以想到王铁柱的腿为什么会断,想要躲开徭役,腿断了,难道还能让人拖着断腿打仗吗?
看着戏台上向衙役求饶的一家,方心甜只感觉可怜可恨,她对这四人完全生不起半丝同情。
两个衙役停下动作不在踢打王铁柱,看着李桂花四人说:“告诉你们,要么拿钱要么你拖着你这条腿服役去,老子管你腿有没有断。”
“我们给钱给钱!”王老栓白着脸满头大汗的说着。“我们这就回去拿钱这就去。”说着王老栓手脚并用从戏台子上爬上起来,踉踉跄跄跑下台子回家拿钱去了。
也就是在这时,方心甜发现有好几个人在王老栓走后也回了家。方心甜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怎么也没想到,以断腿这理由躲徭役的居然不是一人。而且听衙役的话,其他地方也有人用这个法子躲徭役,
怪不得衙役不耐烦,一个两个是巧合,多了那就是故意的了。这些断腿的人苦是白受了。
方心甜没在看后续,转身退回方老头和方青湖身边,这会宋地主和他的小儿子宋瑜瑞也在都到宋家庄那边去了。
方心甜没有去看宋地主和他的儿子,而是上去拉住方青湖的大手,眼看村里服徭役的人都齐了,她爹也要走了,方心甜临到离别才发现她有多不舍。
近四年的真心相处,方心甜已经把这个家放在心上认同着惦念着,前世孤儿出身的她格外珍惜这飞来的亲情。被家人毫无目的性的疼爱关怀,这种感觉是会上瘾的,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心安理得的接受并将自己的爱回馈到每一个家人身上,方心甜并没有花太多时间。
现在这个间歇性不着调但关键时刻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就要离家远行,去奔赴一场血与火的旅行。方心甜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爹还没走,她已经开始想她爹了!
“哐哐哐!”三声锣响,这是召集服徭役的人集合的声音。
方青湖看着自己爹娘、兄弟、妻子儿女,他此时才明白他并没有他想的坚强。
方老头拍拍方青湖的肩膀,哑着声音说:“一人在外别什么人都信,凡事留个心眼。仗要是不好打,不要吝啬钱,换到安稳些的地方去,你的命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虚的。”
“还有家里别担心,只要我这个老头子还在一天,就不会让咱家被别人欺负喽!”
方青湖红着眼眶点点头。
方老太摸着眼泪,一下下拍打着方青湖的背。“你是我生下来的,你这胳膊腿都是我给你的,你得给我看好喽,走时齐齐整整,回来也得齐齐整整的。啊?”
“娘,我会小心的,别担心我啊?”方青湖深吸一口气没让自己流出眼泪。他又看向无声流泪的林慧娘说:“慧娘,我不在家,家里你就受累了,地里的活忙不过来就请人帮忙,别不舍得花钱。等我回来咱们再不分开!”
方青湖说完看向方青江和方青河。“大哥二哥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你放心,有我们呢!”方青江方青河拍着胸膛说到。
方青湖最后看着自己的四个孩子,逐个摸过孩子的头,然后抱起方心甜,用力揉乱了闺女的包包头。“闺女,你可要好好记着爹,别等爹回来把爹忘了!”
这句话直接让不舍的方心甜大哭起来。“甜甜不让爹走。”方心甜用力的搂着方青湖的脖子,觉得自己心里难受的要喘不上气了!
方青湖笑一下,轻轻拍着方心甜的背:“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呢,在哭可不是淑女了!”
方心甜趴在方青湖的肩膀上摇头,淑女有她爹重要吗?“爹,不,走!”方心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从来不知道离别是这样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好像要将人撕裂一般。
“爹!”受方心甜哭泣的影响,方升松也抱着方青湖的腰哭起来。
方青湖擦掉流出来的眼泪,摸摸小儿子的脑袋。这时锣声又响起来,这是在催了。
方青湖轻轻推开抱着他腰的小儿子,又将紧紧搂着自己脖子的小闺女塞进林慧娘的怀里。方青湖看着痛哭的母女倒底没忍住,伸手把母女两个抱住,在林慧娘耳边说一声“等我!”然后背着行囊头也不回地加入已经整合好的队伍走了。
方心甜耳边都是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林慧娘更是把脸埋在方心甜身上哭的身子直发抖。
方心甜忍不住扭头看向逐渐远去的队伍,看着那个经常和她玩举高高的背影,一时竟觉得头晕目眩。方心甜定定神,嘴里喃喃自语:“爹你回来啊,快回来啊!”
方青湖听不到这轻声的呼唤,他跟着大队伍走过拐角消失在大路上。
“回去吧!”
方心甜看向方老头。方老头的眼眶红着,眼角挂着泪痕,这个自喻心硬的人也在为儿子的离去哭泣呢!
方老头搀扶这无声流着泪,嘴巴开开合合的方老太往回走。
方心甜看着方老太,耳边似是听到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我的儿”!
“娘,我们也回家吧!”方升桐擦掉眼泪伸手扶住林慧娘的胳膊。“咱们不能让爹担心,咱们要好好等爹回来!
林慧娘抬起头看着大儿子,模样十分狼狈。方升桐掏出帕子给林慧娘把脸擦干净。“我们都要好好的才行。娘,把甜甜给我抱着吧!”
“不,我抱着!”林慧娘躲过方升桐的手紧紧抱住方心甜,似是要从女儿身上汲取力量。方心甜就在林慧娘怀里,她能感受到这个身躯的颤抖与恐惧。
“娘,甜甜爱娘!”方心甜的声音带着大哭后的沙哑的颤音。爱这个字,前世方心甜不曾说过,这世她却心甘情愿说给她娘听,她想告诉她娘,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他们,他们会陪她等爹回家!
林慧娘抱着方心甜看着已经再看不见队伍的路口,嘴里抽着气说:“娘也爱甜甜,也爱你们!咱们回家回家!”
方升桐拉着哭的收不住的方升柏和方升松,和担心的看着他们的方青江方青河告别,跟上林慧娘往家里走去。
方心甜趴在林慧娘的肩上,所过之处都是抱头痛哭的人,他们的儿子父亲兄弟也去服役了。
这一去,不知下次在见是何时,亦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那一天!
服役的人走了,村子一下子空下来。往日热闹的大柳树下和晒场上,现在几乎见不到人影,最爱在路口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也不见了踪影。
整个大羊村陷入沉闷之中。方老头不愿家人一直沉浸在离别中,指挥着方老太和林慧娘收拾一些衣物用品,带着全家赶上牛车去了县城住着。
县城虽不复以往的热闹,就连正月十五的花灯游行也取消了,但所受的影响并不想村里那么大,街上仍是人来人往,摊贩仍在叫卖吸引路人买东西。
方家逐渐从离别的痛苦中走出。
方心甜说到做到。她缠着方老头陪她去山上的道观请回来一座福星神像,每天早上起来晚上入睡都会点燃三炷香,诚心向福星许愿,希望方青湖平安顺遂有难化祥。
在方心甜的影响下,方家其他人每天也会认认真真的烧香跪拜。
时间留了足够空间给人们转化心情。随着时间的游走,人们开始变得忙碌,倒腾水田育苗插秧,收割小麦种植杂粮作物。一时间大家只能把担心装进心底放置一边,全身心投入忙碌之中。
八月下旬,一匹高头的骡子进入大羊村,骡子的背上是一名衙役。
衙役一出现在村口大路上,大柳树下的人就看到了,他们惊恐的看着衙役靠近。
怎么又来了?又要让人服徭役吗?再服他们村就没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309:58:17~2020-03-1411:0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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