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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余宁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他的嘲讽且怜悯的眼神里,陆驰听到了让他头晕目眩的那句话。
她说，“当年，我也是喜欢你的啊。”
有很长一段时间,陆驰的大脑都无法顺利消化解读这句话,直到他在余宁冷漠轻嘲的眼神里蓦地醒转，才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余宁对他说了什么。
惊喜，狂喜，不可置信，震惊，荒谬，种种情绪一拥而上,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伴随着重重叠叠的喜悦而来的，还有后知后觉的可笑，遗憾,荒谬以及悔恨。
足以淹没整颗心的悔恨啃噬着他的情感与理智,陆驰抱着怀里的人，需要耗尽心力才能忍住满腔汹涌澎-湃的复杂情-潮。
“余宁！”
他又叫了她一声,重重的，压抑的，渴求的,欣喜的，毫无保留的。
余宁面无表情的感受着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来自陆驰的激动情绪，眼神冷漠。
她完全无法和此时的陆驰感同身受，她体味不到他的喜悦与激动，也不想了解他复杂的心理路程与曲折的感情世界，她只是坚定的,毫不犹豫的，一寸寸将他从身边推开了。
“陆驰，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别忘了，”此时的余宁看起来冷漠极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过去如何，和现在已经全无关系，毕竟，时间不会倒流，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不会消失。”
在陆驰尚且沉浸在无可言说的喜悦中时，余宁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
“余宁——”他喊她，这一声又急又怕，然而还是没能阻止她离开的脚步。
陆驰想过强硬的阻拦，但是在余宁看过来的视线里，他的强硬尽数化成了水，所有心气付诸东流。
在被天降蜜糖砸晕之后，陆驰再没有之前理直气壮和余宁对峙的底气，他开口的每字每句都要斟酌再三，走的每一步都犹豫不决。
他就像被捉到软肋，再没办法强撑出唬人的假面，内里的虚弱与不堪尽数暴露。
这曾经是陆驰最怕的场面，也是他极力避免发生的场景，但等到如今真正面对了，余宁的一句“喜欢他”，让他瞬间破防的同时，又似乎披上了坚锐的铠甲。
余宁走在前面，陆驰紧随其后，一步都不肯稍离，若非她态度冷漠，他现在可能已经乐得昏头昏脑。
陆驰曾经最恨余宁眼里没他，现在吃到了定心丸，曾经痛恨、担心、忌讳、逃避的一切瞬间变得不再重要。
至于余宁是在骗他——
就算余宁刚刚才亲口耍了他一次，陆驰也不以为意，毕竟，如果她肯这样骗他，那他们之间根本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余宁不会也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她一直都是认真的，诚挚的。
直到此刻，陆驰才肯承认，他一直无法放开她，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余宁在不断的吸引他，让他沉迷无法自拔，让他即便满心纠结痛恨也无法放开。
从前，他需要无数次的提醒自己，这是余宁的心机与算计，才能让自己在这种吸引中尽量保持清醒，他每无法抗拒她一次，就要用语言伤害她一次，如此，才能保持感情与理智的平衡。
现在，感情的天平上被加了码，瞬间失衡的，不止他的感情，还有从此以后的人生。
***
在单蕾和彭卓说到嘴巴发干无话可谈的时候，这场聚会的主角终于姗姗归来。
“抱歉，久等了。”
和陆驰一前一后归来的余宁，神色正常，除去眼角略微有些薄红，状态甚至比之前出去时还要好些。
倒是陆驰，视线始终凝在余宁身上不放，似是有话想说，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迫在眉睫的焦灼感。
这是出去说了什么？单蕾心里琢磨着答案，笑着邀请两人坐下，“今天的红酒煎鹅肝不错，推荐你们试试，红酒我重新开了一瓶，风味还不错，看看喜不喜欢。”
余宁笑着应下单蕾的推荐，从前每次和单蕾见面时，她总有种过度的惶恐与愧疚感，今天这是第一次正常且毫无心理压力的面对她，对余宁来说，感觉异常的好。
对于余宁的捧场单蕾明显很开心，不免想起这几年来被陆驰单方面切断的交际通道，就算这会儿两人已经分手，也不妨碍单蕾和喜欢的小姑娘交朋友。
两位女士在这里聊得开心，反倒显得旁边两位男士受了冷落。
彭卓注意力一半放在余宁身上，一半关注着陆驰，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心神不宁。
“啊，你这么早就要回去啊？”听到余宁要早些离开，单蕾很是依依不舍。
之前只是觉得长相性情合眼缘，看着就喜欢，现在进一步接触了，更是一万个合心意，若是中间没有陆驰这个碍眼的，单蕾觉得自己更乐意给余宁介绍十个八个小鲜肉玩玩。
“之前跟宠物店托管时说好了时间，不好拖到太晚，况且狗子还小，正是离不了人的时候。”余宁提起她养的那只萨摩耶脸上就不由自主露出姨母笑，看得单蕾很是羡慕。
“唉，我也想养一条的，就是可惜工作太忙，时间上安排不开。”养宠物花钱多少倒是其次，关键是需要付出心力，单蕾真想养的话也可以，就是到最后估计更多都是保姆在带，那样还不如不养，没多大意思。
现在听到余宁有调皮可爱小狗相伴的生活，不免十分羡慕。
这顿饭到尾声，大家虽说都没吃好，但也没有想要继续下去的意思，彭卓十分遗憾这难得的约会被迫泡汤，但看着旁边心神始终放在余宁身上的陆驰，心底的遗憾与不甘也算是消减不少。
余宁是他无法忘怀的初恋，他是真的想要找机会再续前缘的，上次分开时他还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可今天看到陆驰的反应后，那点儿想望无形中破灭了。
陆驰对余宁的喜欢与在意是如此明显，他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继续插足其中，除非两人分手，余宁对陆驰再无留恋，他才会更进一步试一试。
至于今天这次，就权当老同学聚会吧，毕竟，他是真的很希望余宁能获得幸福。
心里这么开解了自己一番，彭卓再面对眼前这对情侣时，态度就自然大方多了，就是被陆驰抢了付款的权利有些小小的郁闷。
“下次有机会再让我回请吧。”彭卓笑着对陆驰道。
陆驰清楚的察觉到彭卓情绪和心态上的变化，此时也愿意以余宁家属的身份大方的回以笑容，有礼得体且不失热情周到，“好，乐意恭候。”
四人出了餐厅，陆驰率先开口，“你们两个都喝了酒，还是叫代驾吧，至于我和余宁，有司机送我们回去。”
闻言，单蕾挑眉，今天他们俩不是一起来的吗，哪儿来的司机，正这么想着，等看到外面司机老王那张熟面孔后，她瞬间了然。
这兔崽子还真是会未雨绸缪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叫的人。
到底是亲姐弟，顾念着那点儿斩不断的血缘情分，单蕾勉强给了个助攻，“放心，代驾我已经叫了，一会儿就到，保证安全到家，你们先走吧，宁宁不是还要去接小狗？”
陆驰又多和彭卓寒暄了两句，那副假模假样的正宫相看得单蕾直想翻白眼。
等两人顺利上车，她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去的车灯，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和彭卓说话时也随便了一些，“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对了，我工作室里很多小姑娘都对彭先生印象不错，有机会可以过来转转，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陆驰那个狗男人看样子是百分百不会放开余宁了，单蕾乐得给彭卓创造更多机会，说不定哪天就巧合得找到真爱呢！
彭卓笑笑，没有拒绝，等代驾来了后和人告别，只是消散在晚风中的叹息证明了一腔真实存在过的心意。
***
陆驰一上车就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升了起来，摆出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余宁抬手阻止，闭眼靠在车窗上，语调恹恹，“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听，请保持安静。”
未出口的话被堵在嗓子眼儿里，陆驰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选择听从。
窗外略过的各色灯光里，闭目不语的余宁，脑海中却并不平静。
今晚的惊雷一个接着一个，炸得她整个世界天翻地覆，无论是心情还是人生仿佛全都彻底倒转，一下子全变成了她陌生的模样。
强撑的平静暂时散去，她尽量冷静可观的评估着如今的一切，她和陆驰，彼此都在今晚暂时暴露了一部分真面目与内心。
陆驰没有看上去那么坏那么游刃有余，她也没有自认为的那么卑微可怜与无从选择。
从前陆驰在两人的关系中占据上风，可现在看来，她想要同他别苗头的话，手中的筹码也不少。
最重要的是，陆驰那颗心，似乎真的握在她手里。
余宁动了动手指，像是掌心此时真的有一颗在火热跳动的心脏，弯曲的指骨都有些紧绷起来。
这是格外陌生的感觉，操控别人的反应与情绪。
之前试探陆驰时她已经品味过一次，现在不需再度试探，仅从落在身上的灼灼目光就能明白，她还有更多可供任性与恣意的余地。
越确认这个人是陆驰，就越是让人不可思议。
居然会是他。
余宁睁开眼，望着眼前这个过去曾经和她彼此喜欢、最终却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陆驰，无声嗤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认真的看着陆驰，眼神丝毫不移，“但是，我想说的是，你的任何想法与念头，在我这里都是行不通的。”
“我不认同你的想法，过去四年发生的一切，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你既然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就不要在这时候说一些听了会让我生气受伤的话。”
陆驰面色变了，“余宁——”
“陆驰，”比起情绪激烈的陆驰，余宁平静得近乎异常，“和你在一起的四年，对我来说并不值得纪念与回忆，我们之间的不愉快不开心远比开心要多，而且是多得多，如果之前我还只是觉得辛苦可耻与愧疚的话，那现在被愚弄的可笑感就足以取代一切。”
“所以，现在，此刻，就不要拿我和你之间那些可笑的喜欢来为过去这些事开脱辩解了。”
余宁的每一句，都堵死了陆驰即将开口的话，他到底还是不甘心，厚颜无耻的说出了他的想法，“我们之间，过去很多事情都是误会，如果不是你故意误导我，我也不会——”
陆驰语调压抑，里面全都是懊丧与悔恨，“明明，我们彼此互相喜欢，只要多说一句，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余宁听在耳里，看着陆驰那副真情实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你真的这么以为吗？”问出这句话的余宁，神色是讽刺的，语调是嘲笑的，“觉得不过是彼此少说一句话的事，才让我们走到今天？”
“难道不是？”陆驰反问的神情在余宁看来天真极了，他真的是这么以为的，也是这么确信的。
他觉得，只要当初她开口对他说一句喜欢，一切就全都会改变，他后悔的，就是因为少说了这句话后造成的两人彼此痛苦折磨的四年。
余宁第一次发现，一直以来在她眼里堪称无所不能的陆驰居然也有这么天真蠢钝的一面，说不好到底是感情糊住了他的脑袋，还是真实的他在感情方面其实就是这么稚嫩与蠢钝。
她脸上挂着从前陆驰惯用的那个似笑非笑面具，笑意泛冷，“看来在这方面，我真的比你要清醒明白得多。”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一个事实，陆驰，无论再重来多少次，不管我们彼此是不是喜欢，我们之中，没有人会率先开口说出那句话，也不可能会有除了今天之外的第二个结局！”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走上我的老路，而你，也会依旧选择隐瞒我伤害我，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我们之间，是注定的死胡同。”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字数少，今天努力多更一章_(:3」∠)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