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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明慎(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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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王府种了许多郁郁葱葱的树木,因着芊菱喜欢,陈柯便给她寻了许多。卷耳穿过牡丹圃,正看到芊菱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芊裕不在这吧。”卷耳好整以暇的坐在石桌前,倒了杯茶。
    芊菱擦了擦汗,“不在,早上跟陈柯出去看铺子了。”身边的侍女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芊菱走过来,接过卷耳递来的茶。
    “那就好。”卷耳放下心,听芊菱无奈道:“倒是我不好了,不该没知会你就上门提亲。”
    导致现在芊裕整日魂不守舍,卷耳处境也尴尬。
    茶里泡着上好的菊花,卷耳抿了一口,“就算我不说什么,陛下也不会让这门亲事成的。”
    她说完,芊菱也沉默下来。
    陛下年纪大了,性子愈发多疑,上月皇后在朝野结党被查,陛下震怒,如今皇后还在自己寝宫关着,太子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卷耳也想明白了,皇后之前为何有意撮合自己与太子。
    这不仅是拉拢了平南王,也把这位皇帝的亲兄弟跟自己绑在同一条线上。
    什么堂兄堂妹都不在她眼里了。
    权力果然让人疯狂。
    而出此一事,皇帝便更会注重权贵姻亲。自然不会允许陈王府与平南王府亲上加亲。
    只怕卷耳日后的夫家身份不会太高。
    芊菱有些黯然,“也不知道明慎在江南如何。”
    明家出事,明慎受牵连是必然的。
    或许在他们不知道的许久之前,明慎就已经在和皇帝周旋着了。
    芊菱虽然并不喜欢明慎,但从小一起长的情谊总是在的,明家党羽几乎被一网打尽,尽管明慎从不参与朝政,可到底皇后是他亲姐,免不得被连累。
    卷耳听到这个名字顿了顿。
    五月的天气,江南湿润多雨,不知道他是否习惯。
    卷耳轻轻抿唇,眉心皱着,“陛下可有说何时让他回来?”
    芊菱摇头,心里也是不清楚,“总要皇后得到陛下原谅之后吧。”
    自古以来,外戚权势为君王所忌,皇后如今动作频频,只怕会落个不好的下场。
    幸好明慎并不是一个重权势的人,太师之位,相比于太傅太保也并无实权。
    风雨欲来时,总是会格外平静。
    被困寝宫的皇后让身边侍女向宫外传消息,却被皇帝知晓。
    龙颜震怒。
    这日一早,皇帝的旨意传遍了帝京。
    皇后被废,太子圈禁东宫。
    明慎离京不过两月,便被皇帝匆匆叫了回来,他看不见,这一路颠簸坎坷难捱,在江南又忙碌许久,是以如今脸色有些差。
    皇帝看着进来的人,眼睛眯了眯。
    明忻跪在皇帝脚边,闻声回头望过来,看到明慎的样子一怔,有些不敢置信,“阿慎?”
    他的眼睛……
    宫人引着明慎进了殿,便松了扶着他的手,明慎一个踉跄,但他并没有什么恼意,微微辨别了明忻的声音的方向,便朝着她走。
    他步子虽慢,却坚定平稳。
    白色绸布覆于目前,他唇色苍白,轻轻抿着,却依然不失风华。
    她停在明忻面前,缓慢蹲下身。
    明忻伸手拆了他眼睛上的布,看着明慎毫无神采的眼睛,整个人瘫坐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阿姐。”明慎轻轻叹了口气,“你不该如此执迷的。”
    明忻摇了摇头,双眼通红,猛地推开明慎,转头看着皇帝,崩溃质问,“是你?是你弄瞎了阿慎的眼睛?”
    一身龙袍的男人看了她半晌,威严的声音里满含失望,“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你以为明慎的眼睛是为了谁?”
    为了谁,自然是为了她。
    如今明家被连根拔起,与明家亲近的人的官职也被一降再降,帝京一时人心惶惶,而要保下皇后和依附于明家的人,便要明家再无复起的可能。
    而明慎是明家嫡系,这一切要他来换,好像最合理不过。
    “你……你把解药给他,你杀了我,杀了我行不行?”明忻攥着皇帝衣角,眼里的恨意和绝望交织。
    “明家先祖于社稷有功,朕不会要了你的命。明慎的官位也仍在。”
    皇帝低身,捏着明忻的下巴,眼里隐有痛色,却依旧坚定道:“至于你,就在自己宫里好好思过吧。”
    明忻失声片刻,颓然一笑。
    这世间所有爱都曾真挚过,只是远不如权利的诱惑更深。
    太子被囚,太师这个职位就显的可笑了。
    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明家的下人跑了大半。
    明慎手里握着根木杖,一路走回明家。路人有许多人对他指指点点,无不感慨。
    曾经那样被人尊崇的明先生,此刻落魄的可能并不比普通百姓好上多少。
    明慎却觉得有些轻松。
    从此后,别人对他的称呼不会是国舅,也不会因皇后与明家而对他明刀暗箭。
    从此后,他只是明慎而已。
    明宅里杂乱一通,地上散落着被翻的乱七八糟的物什,明慎看不见,被脚下的东西绊的踉跄了一下,有人急匆匆的从他身边跑过去,狠狠撞在明慎身上,他一时不稳,砰的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快点快点!别去后院了,前厅的东西拿了就走吧!”
    “快快!别被人看到了!”
    ……
    周围杂乱,明慎偏了偏头,薄唇抿成一条线。
    白衫上尘埃点点,明慎伏在地上,摸索着去找那根木杖。
    可早就被杂乱的脚步踢到一边去了。
    明慎无奈。
    真是祸不单行。
    他手掌被跑过去的人踩到,如玉的骨节立刻渗出血来,明慎闷哼一声,轻轻吸了口气。
    很疼。
    他伏在地上,满身的狼狈。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踟蹰片刻,走过来扶起他,“先生……您……哎……”
    明慎接过他递过来的木杖,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多谢。”
    这世间所有事,好的坏的,明慎并不在乎。
    况且他觉得这结果,已经比自己预想的好多了。
    扶着他的那个人看着明慎这样有些心酸。
    公子如玉,公子如松柏。
    没有多少人能在这样的境地还笑得出来。
    那人叹了口气,终是转身离开,明慎便自己摸索着回到房间。手上的伤刺痛,他看不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明慎不打算处理。
    他缓缓靠坐在床上,静静想了想如今局势。
    帝京必会清洗一通,如今是明家,那么下一个呢。
    窗外的嘈杂声静下来了,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四周寂静到可怕。
    明慎自嘲的想,若这一刻突然有人坐到他身边,也不知他是否能认出来。
    是以门被推开时,明慎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谁会来见他?
    那人上了脚踏,坐在他旁边。她忍着眼泪,却还是不小心发出声音。
    这气息,太熟悉了。
    半顷,明慎笑了,“不哭。”
    他面上沾了灰,卷耳抬手,轻轻给他擦了擦。
    擦不掉。
    白玉一般的脸上,血痕,擦伤,灰尘。
    “怎么擦不掉呢。”卷耳哽咽,“怎么擦不掉呢。”
    这一身的伤痕累累,怎么擦都擦不掉啊。
    明慎伸手轻轻把她揽入怀里,他闭了闭眼,声音沙哑,“不哭了,我没事的。”
    他离开时不见她,便是不想看她哭。
    眼泪透过肩上的衣衫沾染到皮肤,明慎恍然觉得那块皮肤灼烫。
    “不要哭了。”他声音有些沉,还撑着力气笑,“你哭的,我也有点难过了。”
    这是明慎第一次抱她,不是卷耳想过许久的清隽松香,他衣服沾了灰,上面有血的味道,也有尘土的味道。
    她的明先生不该是这样的。
    卷耳抱的他越来越紧,心疼的快要窒息。
    不该是这样的。
    明先生最爱读书了,他看不见了,该有多难过啊。
    怀里的人柔软温热,明慎撑着许久的肩膀,有些微微的塌了。
    他没想到,最终让他卸下疲惫的,会是她。
    第一个为自己哭的人,竟然是怀里的小姑娘。
    半晌,明慎微微退开身,手指摸索着碰到卷耳的脸,轻声道:“不许哭了,眼睛会疼的,嗯?”
    “好。”卷耳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她抬手摸了摸明慎覆于眼前的绸带。
    她想起明慎离开那日,不肯出门见她。
    应是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看不见了。
    她指腹温暖,透过薄薄一层布传到他眼皮上,明慎眼珠转了转。
    卷耳又想哭了。
    听她又要哽咽,明慎笑道:“帮我打点水来吧,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
    卷耳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伤。
    她擦了擦眼泪,又低低‘嗯’了一声。
    怕她一个人再哭真的伤了眼睛,明慎温声道:“我和你一起。”
    他起身去够木杖,谁知卷耳一把握住他的手,“我扶着你。”
    明慎笑了笑,竟真的没去拿那根木杖,他微微收紧卷耳的手,“听你的。”
    他看不见,可心底却逐渐明朗。
    明慎想,皇帝必然还会试探自己,并且帝京这地方并不适合卷耳。
    若有机会,他应该带她离开。
    卷耳小心牵着他走到院子里的小厨房,“你在这等一下,我烧水。”
    她鼻音很重,明慎抬手摸到她的脸,润润的,却没有让他心慌的眼泪了。
    明慎放下心来,“好。”
    不知为何,看着她哭,他更难受。
    郡主素来娇养长大,卷耳手忙脚乱的烧了一锅水,明慎在一旁不断指导。
    “火不要太大。”
    “你怎么知道火大了?”
    “我闻到烟了。”
    卷耳灭了火,把水舀出来装到旁边的木盆里,她刚要端起来,却有破风声传来。
    那弓箭速度极快,他看不见,更不要说躲开。
    可若有人为了他不要命呢。
    弓箭刺入皮肉的声音让人惊恐,她失去意识前,看到明慎一向平静的脸上终于铺满惶恐。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卷耳想,若她真就这样丢了命,便也算是做到了‘死当长相思’。
    皇帝几乎叫了整个太医院的人来了王府,那一箭是皇帝为了试探明慎安排的,如今却是卷耳替了这苦难,若这姑娘真有什么意外,皇帝几乎不敢去想平南王的反应。
    王府里一片愁云,平南王正暴躁地大喊,“一群废物!一个箭伤你们都治不了吗?!”
    那御医看了眼床上趴着的小姑娘,艰难道:“王爷,郡主这伤几乎贯穿心脉,臣……臣实在是无力回天。”
    眼看着王爷被他的话激一个趔趄,御医急忙要伸手扶住他,却被他暴怒挡开,“滚!都给本王滚!”
    那群皇帝派来的御医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床上的人摇了摇头。
    回天乏术啊。
    平南王大步走到卷耳床边,却在靠近她时又猛地定在原地。他声音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失神地盯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刚才还能吼御医的人,此刻却声若蚊蝇,“囡囡,你不要吓爹爹。”
    “爹爹答应过你阿娘的,爹爹要一辈子护着我们的囡囡的。”
    “你这样,让爹爹怎么和你阿娘交代啊。”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自是没有回应。
    距离卷耳中箭,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御医用药吊着她的命,只盼着能让她多撑一会,,希望能出现什么奇迹。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奇迹。
    明慎到华莲寺的时候,没有拿那只木杖。
    他看不见,看不见巍峨九百阶,看不见这一路嶙峋怪石。
    可他能看到自己的心。
    明慎一身白衣上染了大片卷耳的血,那黏腻血腥的味道,却成了他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他双膝跪下,缓缓弯腰,前额触到冰凉的地面。
    似有她的声音响起,在清风里,在尘埃里,在心底里。
    “明先生,你真好看。”
    “明先生,我受伤了,可以不用补习了吗?”
    明慎呼吸抽痛,他起身,跪下,覆目的绸布下,有两道并不明显的湿痕。
    “明先生,如果你不知道会陪谁一辈子,那个人可以是我吗?”
    “明先生,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
    九百阶。
    八百阶。
    七百阶。
    明慎缓缓站起身,却受不住的跪倒下去。
    他浑身颤抖,眼睛看不见,可脑子却是一片天旋地转。
    “明先生,你喜欢菱姐姐,我知道的。”
    “明先生,我们今晚去小酒馆吗?”
    ……
    他撑起身,下跪,叩首,起身。
    四百阶。
    三百阶。
    二百阶。
    “明先生,我能看一看你么。”
    “明先生,我有礼物吗?”
    “明先生,祝你南下一路顺利。”
    “明先生……”
    ……
    我曾拥有一个人最好的时光,和最柔软的心肠。
    锥心之苦,她替我受了。
    那这九百长阶,便是我欠她的。
    “师父,可要叫那人起来?”小沙弥双手合十,恭声问上首的人。
    端坐的僧人缓缓睁眼,悲悯的双眼看了看窗外夜空,轻轻摇了摇头。
    小沙弥轻轻叹气,忍不住又跑出去看磕头的那个人。
    他额上都是血,不,应该说身上都是血。
    他已经站不起来了,每一次跪下,都要好久才能起身。
    小沙弥有些疑惑。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愿意为另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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