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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村长瞅出两人眼底的戒备，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终是轻叹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兜底说了。
林霜和梁诚两人听后，很是惊讶，显然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是内情。
两人脸上的防备退去，心中却依旧警惕着。
毕竟人心隔肚皮，谁能辨清他话里掺了几分真、几分假？
林霜悄悄捏了捏梁诚的手心，指尖的微凉透过布料传过去，是在提醒他莫要松懈。
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语气里裹着恰到好处的意外
“原来如此，秦村长，您说的这些……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说着端起陶碗抿了一口茶，劣质茶叶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透过氤氲的热气，她注意到秦村长粗粝的双手上，满是交错的裂纹，老茧厚得像层痂，指关节肿得发亮。
“秦村长，既然村里这么困难，为什么不愿意搬迁呢？乡里应该给安排了更好的安置点吧？”
林霜放下碗时，瓷碗与木桌碰撞出轻响，
秦村长脸上的笑容地一顿，像被冻住似的，眼里倏地浮起层警惕。
“祖坟都在这里，老一辈人讲究落叶归根…就算是剩下最后一户人家，也定然不挪窝…”
林霜在一旁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儿，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还守着老祖宗们不愿意离开。
难不成指望列祖列宗集体显灵，给村子变出金山银山？
老话早说了，树挪死，人挪活。
如今穷得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真不知这股子执拗是图啥。
她心里的念头转得飞快，面上却不显，微笑的坐在那里，像个乖宝宝一样。
她太过安静，惹得秦村长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秦村长，村里孩子多吗？
林霜忽然开口，转移了话题。
秦村长愣了愣，先点头，随即又摇头，动作透着股迟疑。
嗯？
林霜眨巴着眼睛，一脸困惑地望过去，疑心他没听清问话。
刚要再问一句，秦村长解释道。
“村里统共四十个娃，跟旁的村子比，是少了些。。”
原来如此，林霜恍然的点头，随即脑子‘嗡’的一声
啥？四十个孩子？
不是说村里就剩下个十来户人家了么？
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了，这平均一家还有三个孩子……
她几乎要按捺不住翻白眼的冲动。
林霜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手指却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四十个孩子啊…那村里的学校还在办吗？孩子们都上学吗？…”
林霜继续问道。
她记得进村时瞥见的那间校舍，窗纸破了好几个洞。
“哎~！不瞒两位，前些年村里来了一批知青，我瞧着他们都是有学问的，便让他们教村里的娃娃们读书…后来闹了饥荒，知青饿死了好几个，剩下的知青都奔别的村子去了……“
秦村长说话时，眼角的皱纹颤了颤，闪过一丝真切的痛惜。
林霜和梁诚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眼中的惊讶。
没料到这守旧的村长竟有这般见识，肯让知青教娃念书，而非逼着下地干活。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忽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手里还拽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
“村长！不好了！这孩子又犯病了！”
老妇人脸色煞白，声音中全是惊慌与无助。
林霜立刻站起身，职业病让她瞬间进入状态。
小女孩面色青紫，嘴唇发白，正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
“是哮喘发作！”
林霜一个箭步冲上前，从医疗箱里取出喷雾剂，对梁诚说道。
“快让她平躺！”
“不用麻烦同志了，我们村有自己的土方子。”
秦村长却突然拦住她，脸色阴沉。
“胡闹！这孩子需要立即用药！”
林霜厉声喝道，看向秦村长的目光满是谴责。
小女孩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林霜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秦村长，迅速将喷雾剂对准小女孩的口鼻。
随着药物喷入，小女孩的呼吸渐渐平稳，青紫的脸色也开始好转。
“这……这就好了？闺女，你这是啥药？”
老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满脸希冀的看向林霜，期待的问道。
“是一种治疗哮喘的特效药~！”
林霜看到老人眼中的期待，便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了她，叮嘱道。
“发病的时候，就按照我刚刚那样，给她用药就行。”
“多谢闺女，闺女你人真好，一定会有好报的。”
老人颤抖着接过药瓶，如同捧着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她拉着小女孩就要跪下，被林霜一把扶住。
“大娘，使不得！”
林霜连忙说道，却见小女孩正好奇的看着她。
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中，
“过来~！”
林霜对着小姑娘招了招手，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两颗糖果。
小姑娘看着糖果双眼瞬间亮了，怯生生地往前挪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住，转头看向秦村长，像是在征求同意。
“小苗，还不谢谢姐姐。”
秦村长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得到允许后，小女孩这才小跑过来，伸出瘦小的手接过糖果。
“谢谢姐姐……”
小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说完立刻躲回老妇人身后，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老妇人感激地看了林霜一眼，拉着小女孩匆匆离开。
林霜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秦村长，那孩子的病……”
梁诚突然开口，目光锐利地盯着村长，他可是没有忘记刚刚村长阻止林霜施救。
秦村长避开梁诚的视线，抓起桌上的旱烟杆在掌心磕了磕，烟锅里的烟灰簌簌落下。
“山里条件苦，娃娃们大多有这毛病，老法子熬熬也就过去了，哪敢劳烦你们这些城里来的贵人动手。”
他捏了点儿烟丝塞进嘴里，划火柴时手微微发颤，火苗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村长，你说的土方子是什么？”
林霜忽然开口问道。
“后山有一种紫色的草，熬水给娃灌下去，就能减轻症状，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压低，像是怕被人听去。
“开春后那片山就被圈起来了，听乡里的人说山里有矿，不让任何人靠近。”
林霜微微蹙眉。
“有矿是好事啊，开矿能带动村里发展，乡里没提过合作的事？”
梁诚挑眉道。
“哎~！哪敢想那些。乡里想把我们弄走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我们合作？”
秦村长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苦涩。
那后山属于村里，祖祖辈辈葬在那儿，凭啥乡干部说圈就圈。
为了此事秦村长没少去乡里理论，可是最后乡里的领导拍桌子说，土地是国家的，他们想咋规划就咋规划。
胳膊拧不过大腿，即便秦村长心中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
听话听音，林霜和梁诚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隐情，心中愤怒的同时，也不由得同情起青山村来。
原以为是无以为继的小村子，没想到是被人给算计了。
林霜端起陶碗的手微微用力，碗沿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想起进村时看到的那片长势诡异的荒地，明明土壤肥沃，却连杂草都长得稀稀拉拉，当时只当是村民懒于打理，现在想来恐怕另有隐情。
“秦村长，他们圈山的时候，有没有说要开什么矿？””
梁诚的声音冷了几分，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头。
秦村长吸了一口烟袋，吐出的烟模糊了他的表情。
“说是铁矿，可前阵子我半夜去后山偷着看，瞧见卡车拉出来的不是矿石，是黑黢黢的泥土，闻着还有股怪味儿。”
林霜的心猛地一沉。
前世医学交流时，她在实验室见过类似的土壤样本，含有过量重金属的泥土就是这种暗沉的色泽，长期接触会引发呼吸道疾病。
如此看来，村里孩子们的哮喘病症找到原因了。
“那些泥土运去了哪里？”
林霜追问时，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秦村长吸烟的动作一顿，随即摇了摇头。
林霜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直到他没有说实话。
不过林霜对此并不在意，事情她可以自己去调查。
林霜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拽了拽梁诚的衣襟，梁诚会意，立刻起身告辞。
“秦村长，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去其他的村子调查，就先走了，这边的情况，我们回去后会向上级反应。”
“辛苦两位同志了。”
秦村长之前的喜悦退去，表情淡淡的。
见两人急匆匆的想要离开，以为两人也是走个过场，心中刚燃起的小火苗，瞬间灭了。
林霜和梁诚走出大队部，向着村口走去，秦村长静静的看着，目送两人出了村子，才收回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