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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梁诚停好车，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
林霜轻轻摇头，示意他进屋再说。
两人刚踏进堂屋，就听见后院传来梁母刻意压低的声音。
“冯家妹子，这事真不成……”
“哎哟我的好姐姐，您家老三如今出息了，拉扯亲哥哥一把不是应该的？再说了，那丫头可是初中毕业，也不嫌弃老二是个二婚呢……”
冯婶的嗓音像掺了蜜的刀子，
梁诚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他大步流星地往小门走去，林霜急忙跟上一把拉住了他。
“先别急听听她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林霜附在梁诚耳边轻声道。
梁诚脸上的怒气，在林霜的安抚下渐渐的平息下来。
隔壁冯婶的声音继续飘来。
“……那丫头虽然是个哑巴，但模样周正，能生养。最重要的是她爹在县供销社是个领导，以后自家想买什么紧俏货……”
“砰”的一声，梁家的大门被踹开，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人吓得一哆嗦，梁母手里的茶碗‘咣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的婚事，不劳外人操心。”
梁武冷着脸走了进来，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看向冯婶的目光带着几分仇视。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林霜和梁诚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愣，没想到梁武的反应如此激烈。
“怕是被缠得久了，实在耐不住性子了。”
林霜望着隔壁的方向轻声道。
自从成了孤家寡人后，梁武平日里闷头干活，连跟人高声说话的时候都少，今儿个这副模样，定然是积了太多火气。
林霜猜着，大抵是来给他说亲的人各怀鬼胎，那些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嘴脸见多了，任谁也得烦。
还别说，林霜真相了。
如今甜水村的适龄男女成了香饽饽，像梁武这样的大龄离异男，竟也成了旁人眼里的“好亲事”。
林霜和梁诚今儿撞上的，既不是头一回，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冯婶听到梁武的话，眼底的不悦一闪而逝，她强撑着笑脸。
“哎哟，老二回来得正好……”
“滚出去。”
梁武直接打断她的话，作势去拿扫鸡窝的扫帚。
“再让我看见你踏进梁家一步，我就去问问你那个在供销社上班的闺女，是怎么把好布料当成瑕疵布售卖的。”
冯婶的脸色瞬间惨白，厚厚的脂粉都盖不住。
她慌乱地抓起手提包，鞋跟崴了都没敢停，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哎~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梁母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嘴角耷拉着，眼圈红得像兔子，哭丧这一张脸，委屈道。
林霜看着梁诚紧绷的侧脸，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心念一动，手中多了个包袱，率先推开了虚掩的小门。
“娘，外头日头毒，咱们进屋歇着。我给您带了些城里的稀罕物呢。”
林霜上前挽住婆婆发抖的手臂，温声道。
梁母看了眼同样阴沉着脸的梁诚，点了点头。
堂屋里，梁老爷子正靠在藤椅上听收音机，见林霜进来，浑浊的眼睛亮了亮。
“霜丫头回来了。”
“爷爷，您这收音机听着真带劲！我给您带了上好的龙井，回头给您泡上。”
林霜扶着母亲坐下，笑着把包袱放在八仙桌上，顺手给老爷子添了茶。
“呵呵，还是孙媳妇惦记我！诚子那小子就知道给我钱，哪有茶叶实在。”
梁老爷子眼睛一亮，拍着藤椅扶手道。
梁诚闻言哭笑不得。
“爷爷，上回我还给您带茅台了呢！”
“去去去，那能一样吗？“
老爷子故意板起脸，转头又笑眯眯地看向林霜。
“孙媳妇啊！这次回来住几天？你婆婆天天念叨你们。”
梁老爷子时，余光扫了一脸不自在的刘翠英，眼底闪过失望之色。
林霜眼神闪了闪，假装没瞧见，她起身从行李中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娘，这是我和梁诚的孝敬钱，您收着。”
梁母打开纸袋，看到里面厚厚一叠大团结，惊得倒抽冷气。
“这……这么多？“
“我们外派有特殊津贴。”
梁诚给林霜倒了杯茶，语气自然地接话。
梁母的目光黏在钞票上挪不开，指尖都在发颤，压根没听进梁诚的话。
梁老爷子眼神闪了闪，目光在梁诚和林霜身上逡巡，随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了娘，大嫂最近回娘家很勤吗？”
林霜一边往外拿水果罐头，一边状似随意地问。
梁武也转头看想了梁母。
“你大哥大嫂在县里住着…这个我也不清楚…”
梁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林霜和梁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虑。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梁家大嫂王春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梁云山，梁云海和梁云朵三兄妹。
八岁的云山攥着弟弟的手，六岁的云海东张西望，五岁的云朵手里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看着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哟，老三和弟妹回来了？我说今儿个喜鹊怎么叫得欢呢！”
王春花脸上堆着笑，眼珠却在梁母手里的牛皮纸袋上打了好几个转。
“春花啊，你咋突然回来了？”
梁母下意识把纸袋往怀里拢了拢，语气淡淡的。
“我这不是托人买的棉花到了么？刚好今天有时间，就给娘送了回来。”
王春花把梁云朵手中的布袋子拽过来往桌上一放，发出空落落的轻响。
“奶奶好，太爷爷~好！”
梁云山三兄妹乖巧的跟老人问好。
“三叔，三婶儿好。”
梁云朵躲在哥哥身后，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林霜注意到小姑娘很是瘦弱，眼神闪了闪。
“云朵过来，三婶给你带糖了”
林霜蹲下-身，朝小姑娘招手。
“死丫头片子，见着吃的就跑，没出息！”
梁云朵眼睛一亮，刚要迈步就被王春花一把拽住，低声训斥，随即对着两个儿子使眼色。
梁云山和梁云海立刻会意，向林霜跑了过去。
“三婶儿，我们要吃糖。”
林霜看着两个孩子黑乎乎的指甲缝，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梁云山和梁云海两兄弟，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
之前一直养在姥姥家，两个孩子被教的越发没有规矩。
到底不是自家的孩子，林霜也懒得管教，于是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糖。
“来，都有份，云朵也来拿呀……”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向母亲，王春花不耐烦地挥挥手。
“去去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梁云朵这才小跑过来，伸出瘦弱的小手。
林霜趁机握住她的手腕，心头猛地一颤。
那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下还藏着几块青紫。
“大嫂，云朵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深吸口气，压着喉咙口的涩意问道。
王春花脸色骤变，眼珠乱转着不敢看她，随口敷衍道。
“小孩子贪玩，自己摔的呗。”
“摔的？”
林霜突然撸起云朵的袖子，胳膊上赫然几道紫红的淤痕。
“这也是摔的？”
梁家从来舍不得动孩子一根手指头，梁老爷子顿时沉下脸来，梁母满脸怒气的看着王春花，梁诚脸色也很难看。
“这…这是孩子不听话，我娘轻轻教训了两下…”
王春花被当众戳穿，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顶着梁母吃人的目光，她支支吾吾地辩解道。
“轻轻教训？”
林霜差点儿气乐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一把将梁云朵的衣领往后一拉，露出更多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些淤青，这些掐痕，都是轻轻教训？”
梁母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一把将孙女搂进怀里，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我可怜的云朵啊……奶奶的心肝……”
梁老爷子‘砰’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都跳了起来。
“王春花！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我梁家的孩子在你娘家到底受了什么罪！”
：“没……没有的事……就是……就是孩子调皮……”
王春花被这阵势吓住了，结结巴巴地狡辩道。
“放屁！”
一向温和的梁母突然爆了粗口。
“云朵以前多活泼的孩子，现在见了人都躲着走！你看看这胳膊上的伤，新伤叠旧伤，你们王家就是这样待我孙女的？”
梁诚阴沉着脸走到梁云山面前，蹲下-身轻声问道。
“云山，告诉三叔，妹妹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八岁的梁云山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六岁的梁云海却突然‘哇’地哭出声来。
“是…是表哥打的…他说妹妹是赔钱货……”
“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
王春花急忙去捂儿子的嘴。
“大嫂，今天你要不说实话，我就亲自去王家问个明白！“”
梁武平日里对这个大嫂就没好印象，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王春花见瞒不住了，一屁股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能怎么办啊…我娘说养孩子费钱…要-我每个月再给二十块钱…我给不起…他们就拿孩子撒气……”
梁母气得浑身发抖。
“我当初就说把孩子接回来自己带，你非说你娘身子骨硬朗，能帮衬着照看。
结果呢？每月二十块钱填不满王家的胃口，现在还要拿孩子撒气！
真当我老梁家是冤大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