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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晚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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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意料,蓝语并没有选择囚禁,甚至似乎连一点点怀疑都没有,反而是找个了任务将尤戏派遣出去。
    至于这次的任务,就是让尤戏去完成属于他的第一次猎杀,但配置的武器只是一把普通的尖头菱形匕首。
    刃是扭曲的梭型,棱形的匕首上许多小点点扣洞和血槽,镀层上的特殊材料使其增添了一点死亡的气息。
    这正是改良版的三棱刺刀,可惜尤戏并不认识,只是把它当做一把有点花里胡哨的匕首罢了!
    尤戏自认为和蓝语呆在一起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蓝语的言语很少,奇怪复杂的表情只会使他更像个疯子,丝毫没有半点含义表现力。
    蓝语表现出来的那种“反正是你自己的小命,怎么做是你自己的抉择,反正我就是不在乎!”
    可能在他的心里,只有他那间实验室是最重要的!
    医院是一座巨大的迷宫和城堡,这是绝对冲击尤戏的认知的!巨大医院和零星几个病人的组合奇怪透顶。
    当他踏出这个地方的一瞬间,鼻翼与空间气流的碰撞,清新干燥的空气直贯全身百骸。
    味道!就是味道!
    医院里的味道是甘甜的,而外面的空气则是干燥平淡的,这样突然的离开,甚至让尤戏的意识有些无法接受!
    那种甘甜的气味似乎更被这具身体欢喜!
    片刻的适应之后,尤戏便开始正式去打量这个世界!
    阳光,空气,小株植物,墙壁,建筑……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等等,似乎是少了点东西,怎么会没有行人?”
    马路,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平平的路面,这里似乎并没有斑马线!零星驶过的车辆都是一个款式的,像是接送小朋友的大巴车,它们黄黄的外壳在裸露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显眼!
    尤戏注意到里面并没有驾驶员,它们好像是人工智能的产物,完全就是一种被安置的交通工具!
    尤戏试探性地用手指抠了抠医院的墙壁,很少的尘埃依附在表面,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白粉墙壁。
    墙的材质可能是一种金属,他能从触碰处感觉到一种极致夸张的“坚固”,明明碰到的时候感觉很软和,但用力却不让让其深入一点。
    它似乎有记忆一样,还能在片刻后反弹给手指一个力!
    更加夸张的事情——似乎不只是这家医院,这里的所有建筑都用的是这种材质。
    尤戏最终还是被这种材质征服,毕竟就连手上的匕首都不能伤其分毫。
    一番无用功之后,尤戏心里顿生感想“恐怕这是会是最优秀的监狱外壳!”
    以一种极其奇怪的方式,尤戏辗辗转转顺着半空中的人行天桥流浪。此刻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像一个杀手,反而像一个滑稽的小丑!
    在他的印象里,刺客不都是趁着夜黑风高一招毙命,然后脚踩轻功快速溜走的么?哪像是现在这样白天作案,而且还是自己这个战斗力几乎为零的小孩!
    尤戏甚至都有些怀疑蓝语的这个指令,该不会是让自己去送死的吧!
    “实在不行,我现在跑路算了!”
    但是尤戏又仔细品味了一番蓝语之前给他下达命令的话语,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些怪物是内心极具毁灭性的生物,它们对某些东西极其敏感,甚至只需要一点点那种东西就能让它们变成摇尾乞怜的犬儿!你记着,只要你使用好你手里的东西,即使是一块豆腐,也是成为你杀死它们的武器!”
    蓝语的话一幕幕在尤戏的脑海里回荡,尤戏下意识将手伸进腰间,确保那个东西还在之后才缓缓将手掏了出来。
    “这酸爽真是辣眼睛!”
    尤戏将手指放在鼻息前闻了闻,又是那股熟悉的恶臭味。
    “也不知道这具肉体之前的主人是个什么人,怎么会有这样一股腐臭味。我都忘记了,要是刚才能洗个澡就好了!”
    尤戏像是好奇的小孩子一样,走走停停,这儿碰碰,那儿摸摸,一路上消磨掉了很大一部分的时间。
    也正是因为他的活跃,也使他顺势注意到在这普照的阳光之下,这路上行走的人似乎永远只是他自己一个!
    那些坚固金属的城堡里是一只只向外窥探的眼睛,他们在缝隙处,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这个竟然敢在外面行走的“怪物男孩”!
    尤戏越走越发慌,因为他越来越能发现这个地方的异常。
    普天的光照却看不到太阳,看不到发光体,那这些光是哪里来的呢?天空中似乎没有一只鸟儿,甚至这里看不到一点小动物的踪迹!如果白天不适合出行的话,难道他们是夜间出行么?
    不过那也不应该呀!如果是夜间出行的话,那白天为什么还安置小黄车呢?根据尤戏对蓝语的观察,他也是需要时间休息的,只不是在很晚的时候才会在实验室上打个盹!
    直到走到一栋普通的小楼面前,尤戏才停下脚步,因为这里就是蓝语所说的目的地。
    这个地方的建筑似乎有着一定的规律,别墅状小楼一般是个人的居家住所,而高层建筑楼大都是公共场所。
    门!同医院的门一样,仍然是那种特殊的金属材质,但是竟然也是双向门,也就是说里面和外面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这扇门!
    按照尤戏的世界观来说,门向来都是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物件,这是一种保护和安全感的集合体,是个人家庭隐私的遮蔽物。
    从缝隙处探出质疑的目光,唯一得到的就是宁静的暗,只有细小的光粒碰撞涌动,冲进房间里面却惊不起一点波澜!
    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尤戏投射出目光的这一刻起便开始发作,像是一个绳结一样紧紧锁住他的咽喉,以至于使他的脑袋轻飘飘的,大半个脑袋都锃红了!
    尤戏迅速从腰间掏出一个温热的物件,两只手捧着它,轻轻地将它的开关旋开一点点。
    这让他视如珍宝的东西竟然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瓶,像是老物件鼻壶。
    白色的雾气从瓶口开始溢出,随着尤戏的手势和风向一点点流到房间的缝隙里,逐渐成为这个房间的一部分!
    虽然尤戏已经非常小心的躲避,但是仍然有一小部分的雾气溜进他的鼻孔里,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在他的身体里作祟!
    快乐,自我,满足……突然觉得自己此刻已经触摸到了人生的极乐!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很渴的人,跳进了一个满身肥宅快乐水的湖泊,不是很解渴,但是很爽很快乐!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一些细密的无色绒毛正从他的脖子脸颊上滋生出来,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哼嗯…哼嗯…哼嗯…”
    “不要呀!啊啊啊啊!”
    两道声调极高但意味却截然不同的刺耳嘶吼从门缝里迸射出来,直击尤戏正处于宁静幻想中的耳膜。
    从音色来判断,很显然是一个成年男性和一个女孩。
    终于托了自己这怪状的福,因为灵魂与躯壳有间隙,尤戏突的受了这刺激,导致他一瞬间就恢复了意识,注意到他自己走神了!
    但是他是来不及多做一点考虑,就急急忙忙朝屋子里冲了进去,左手捏着那个小鼻壶,右手紧紧握着三棱刺刀!
    他的眼睛掠夺性地寻找它的目的地,心里虽然有点担心屋子里那个女孩的情况,但是他还是得循着自己的冷静按部就班地谨慎一点,最好按照自己事先计划好的来!
    “咔嚓!”
    一声清响引爆虚空中黑暗的瞬间,光明重新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整个世界都亮了!
    在蓝语的攻略里,这一步是一个他标注了的重点!
    尤戏循着之前听到声音的方向摸索过去,没有丝毫犹豫地推开阻挡着他视线的那扇门,早已经做好了一次与怪物搏击的壮举!
    有些可笑的,现在他的虚荣心竟然有些膨胀,自己曾经的无所作为和渺小,现在似乎是一个英雄救美的好时机!不管是不是“美”?但这总归是个还不错的机会……
    房间的布置几乎简洁到极致,几乎所有的空间都被一张大床填满,昏沉的内置灯光摇摇晃晃,倒是个很不错的梦乡。
    大片白花花的肌肤直入尤戏眼帘,女孩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而她纤细的身体已经完全被一摊巨大的身躯包围。
    汗珠和恐惧一齐拍打着女孩娇弱的脸庞,女孩看上去很稚嫩,十七八岁模样,乖巧天真的普通女孩模样,倒也确实没有什么显眼的特点!
    “不,女孩和怪物的脸上同一个位置,有一块相似的刺青!”
    一个细小的发现从尤戏的世界里晃了一下。
    衣服的碎屑以某种方式成为这个肉山怪物身上的装饰,巨大的獠牙再配上一张野猪的脸面,黑黝黝的刚毛聚集了粗壮的毛孔。
    怪物跨骑在女孩的腿上,从长满了刚毛的脖颈分割了它的美丑,上半身是怪物,下半身是人类。
    它的猪脑袋脑袋像是肿胀的肉皮球,沉甸甸的重量似乎让它看起来有点反应迟钝!
    四目相对!全场肃杀!
    怪物浑圆巨大的血色眼珠子对弈尤戏天真的眼神,很显然从尤戏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吸引了这个怪物所有的注意力!
    恐惧!疯狂在内心蔓延的恐惧!
    小瓶的那种极乐主宰感消散了,随之而来就是如瀑的汗珠和根根直立的汗毛。
    那张猪脸尤戏简直熟悉得不能在熟悉了,那不就是让他魂萦梦绕的怪物吗?
    教室里出现的怪物之一!
    人与兽的结合体,明明是梦里出现的幻觉,现在竟然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说实话,他有些接受不了!
    “你这怪物真是该死!你应该早些做好下地狱的觉悟,出来吓人作恶,你活该你死呀!”
    尤戏收好小瓶,双手持刀,如今这少年身躯的臂力比起他原来那具瘦弱的身躯都差太多了,双手加持是他该有的谨慎!
    眼睛像是一只严肃的猎豹,仿佛下一秒就是凶恶的一口见血封喉!
    匕首划过空气,直扑怪物的大脑袋,快速解决战斗是尤戏对这怪物现在唯一的尊重!
    “顿……”
    一声巨响给予平静中的喧嚣一丝血腥味,战斗好像已经结束了!至于胜利者,那似乎是个毋庸置疑的答案!
    尤戏像只病犬一样趴在地下,嘴巴里面嚼了一口血渣,半颗大门牙都被磕掉了!
    这具轻飘飘的身体根本不是他可以支配的,他满脑子的想法还把自己当做一个成年人,可惜他控制不住那条一直打颤的腿,以至于在这种关键时刻栽了跟头!
    那个女孩一直就安静地躺着,一点声响动作都没有了,但却能清楚地看到她眼睛睁得圆鼓鼓的死死盯着怪物,似乎尤戏也明白了些什么!
    “惊吓、羞辱、情况可能还要更糟糕!”
    尤戏这么一闹,怪物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嘴巴里嚼着奇怪的文字,肥哒哒臃肿的身体开始稍微动弹起来了!
    “嗤……”
    一道血箭飞了出来,但是又迅速被怪物含住!
    女孩的脖颈以及被怪物用獠牙刺穿了,并且它还开始疯狂的舔食,像是在食用大餐一样!
    这一幕,尤戏是不能接受的!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花开花谢!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活生生在他的面前凋亡了!
    救治?这样的贯穿和血流量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我怎么这样懦弱,为什么就不能手脚麻利一点,而且还嬉皮笑脸的!这明明是一次生与死的猎杀啊!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尤戏的眼球一怔,带有血丝的部分都被翻了出来,他的脑海里现在满身那个女孩僵直的表情!
    仅仅是几个瞬息之后,杀戮的欲望和无尽的愤怒从他的意识中跳动出来,完全侵占他的头脑!
    他的身体似乎不能承受这样一股巨大的负能量,牙关松松弛弛地颤抖着,腿脚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颤栗着!
    整个身体慢慢站了起来,他的情不自禁地手指啪啪作响,右手扭曲地死死握着那把三棱刺刀。
    “杀戮,杀戮,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他内心现在唯一的渴望就是以杀死这个怪物为目的的复仇,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他为什么能鼓起这么大的勇气去面对这只怪物!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反反复复,他也忘记了他自己到底将这个动作做了多少遍,只记得他的整个世界里都是血和猩红的碎肉!
    怪物一下子都没有反抗,或许是因为它的进化还不完全,大脑袋压着小身板使得它根本动弹不得!
    亚健康色的手指被三棱刺刀的握把磨得满身破皮露肉,怪物身上高密度的脂肪和骨头使得每一次刺击都极其费力,但是他那时已经失去了理智!
    一番疯狂过后,他唯一的想法并不是去查看那只怪物死透了没有,而是去看看那个女孩的状况!
    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瘫痪了,只剩下浅薄的灵魂,隐隐约约听到一句:“你就是个杀人的怪物,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这句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宛转,即使他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瘫倒在地上,他也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句话!
    “我明明是想要帮助她的呀!她是在怪罪我的滑稽懦弱么,我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控制不了这具身体罢了!真的,对不起!”
    尤戏的意识中甚至有了一个想法,他成了怪物的帮凶,惹怒了怪物导致了女孩的直接死亡!
    “不过,说到底那个怪物还真是滑稽,那样笨拙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爬上那张床的!”
    尤戏的内心有些想要逃离的私欲,便循着那份疲倦进入了深度的休克。
    他的世界暗了!
    几分钟之后,房间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这种躁动维持了很久很久才停息!
    小楼的某个小房间,密密麻麻的相框里又多了两个被拼接起来的组合照,上面还涂了一点新鲜的血渍!
    这个房间的门上赫然是四个大字——一七九五。但是这间房间的门并不是双向的,它是安置了一把锁的,尽管钥匙仍然就插在锁芯上!
    整个城区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所有的眼睛都在他们的金属外壳里安静地窥视着,浓郁的血腥味是一剂很不错兴奋剂!
    外面的光线已经黯淡下来了,在没有光的时候,才是这个城区真正的自由时光!
    士兵,铁皮盒子,马路……
    不过,这次这个铁皮盒子倒是被使用的充实多了!
    僵硬的士兵如同木偶一般行走在路上,这个时间点恰到好处,每当他们推着沉重的铁皮盒子走过一段距离,他们身后的世界就黯淡一寸,仿佛这是天意在迎合着这种巧合!
    铁皮盒子是半离地面的,如同霸王举鼎一样地方式,这似乎是他们的优雅!
    悉悉索索作响的铁链,摇晃砸击,成了这个世界唯一流浪着的晚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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