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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双白会开口这么问,教梁植有些奇怪,怔怔地看那张笼在阴影中情绪难辨的脸,无声嗫嚅了一句却并未开口,好似回想起了当年的发妻冯若景的模样来,那真是千般万般的好,连天底下最挑剔的婆母都挑不出一个错来。
只可惜了,没法生养,梁植原先将这当成吃了个哑巴亏,但冯家太爷于他仕途也算略有助益,再加之冯女性情端方温驯,久而久之梁植也就渐渐端平了心态,于这对母女也一直淡淡的,只是冯若景不能生养一事,却不为外人所知,周双白这么问倒教他很是意外。
梁植觑了觑眼,坐起身与周双白耳语,将自己当年所知倾尽告知。
原先,周双白前世其实对于梁淑甯的身世也曾有过怀疑。当年甯儿于宫中身故何幽有脱不开的干系,那年太子轸刚刚即位根基尚浅,一向鹰视狼顾的幽王自然伺机而动,头一桩便是要挑拨周双白与太子轸之间的关系,从何入手?
自然要从周双白身边之人下手,他孑然一生府中又无妾室,身边离得最近的,只有梁淑甯这么一个妻子,若是无故在宫中遇害,周双白如若真看重她,这帐自然会算在这新皇帝身上,这也是何幽喜闻乐见的。俗话说避实击虚,周双白是国之利器更是何轸为数不多的依仗,而梁淑甯只不过一小官之女,取其性命看在何幽眼里宛若碾死一只蝼蚁,若是因她使得周双白与何轸心生间隙,于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只可惜,何幽算错了周双白对于这个女人的重视程度,彻查之下事迹果然败露,次年他麾下亲军便被覃家为首的平叛军杀得片甲不留,此事后何幽也因谋逆之罪被送上了断头台,可临死前他却隐约觉出了这事中的蹊跷,因为那日宫中想杀梁淑甯的,并不止他手下一队人马。
周双白严查此事,自然不会不知悉其间可疑,她在宫中遇害那日正是何轸诱导倪若邀淑甯入宫,这或许尚能算作巧合,可此事后倪若于宫中大病一场,不久便被人发现意外落井,周双白知道那是何轸下的手。可这倪若背后的倪家与手握兵权的覃家是表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什么让何轸宁愿冒着得罪覃家的风险,也要杀倪若灭口?
倪若落井,对外宣称不过意外,联系起前些日子邀闺中密友入宫却害得好友意外身故,这位若嫔娘娘伤心欲绝,一时想不开行了寻死的念头,尚且能说通。再说世代忠君卫国的覃家再是不满,也绝不会因为一个表小姐之死,胆敢将手脚伸进宫里来,此事何轸若不下令彻查,就只会石沉大海渐渐平息下去。
何轸或许是为了借何幽之手激怒周双白,替他铲除这个祸患?也不会。周双白当年既已择一主而栖,况且那何幽生性残暴不得人心,周双白没有这个必要再倒戈相向,平叛除乱诛杀何幽迟早是顺势而为。而何轸作为太子,看似谦恭隐忍多年,如今既已成功登顶袭位,因何事会这般心急?
极有可能,是梁淑甯这个人的存在于他来说,是一个比何幽更大的威胁。
前世周双白也曾怀疑过她的身世,只是苦于是年冯家外祖与跟在冯嬷嬷已逝,唯一得到的线索便是梁淑甯为冯家远亲之女,后冯氏举家迁出京城,线索更是微乎其微。
而据狱中梁植所言,与前世他所知道的那些所差无几,虽证实他原先所掌握的并非虚言,可整桩事情好似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周双白抬手轻揉了揉眉头,今日他刚从擢升的贺宴上起轿回府,酒意渐盛。
前几日因彻查青州一事,又昭雪不少当年沉积的贪腐之案,吏部侍郎周双白立下大功被圣上看重的同时,也感念他身为当年被冤枉的周黎之子,仍能心之所向以仁为先,为生民立命,故擢为吏部尚书。而此时何幽正有意拉拢他,特为其摆了贺宴,周双白宴上饮了几杯入腹,目下立在梁府正门处那块牌匾之下醒酒,不对,这京中哪还有什么梁府,那烫金大字分明写的一个周字。
不知是因着酒意还是别的什么,周双白觉得心头憋闷,长腿一迈还是到了她的院里。认秋跟润夏瞧着周双白来,立马都识趣儿地下去了,方才给梁淑甯打来洗漱的水刚被搁下,铜盆里漾起的波纹还没平整,这屋里转眼就剩下这两个了。
梁淑甯心说还好方才没先将衣裳脱了,其实他这么大剌剌地进来于礼不合,先前梁植还在,她同他尚且能算作兄妹,如今青州案真相大白,他俩之间说好听的叫形同陌路,说难听点那就是不共戴天。京中各大世家瞧着,也很纳闷这位年轻有为的尚书大人到底心里怎么想的,就这么将杀父仇人的亲眷养在在府里,心无半点芥蒂的样子,到底是非常之人不能以等闲眼光相之?
梁淑甯理了理衣襟,偷偷吸了口气走过去,挨着周双白半远不近的架势,“哥哥怎么这会儿来了?”说完才觉得不大妥,她现下哪儿还能唤他一声哥哥,这心里简直虚得狠,万一得罪了这位周尚书,因着梁植迁怒于她岂不是冤枉死了。说实话,教她没想到的,是周双白居然会为了梁植在圣上面前求情,免了死罪只流放关外去了,也算教她这个父亲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见周双白不答话似乎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她又偷偷瞧了他几眼,才发觉他两颊边稍稍泛出些薄红,屋内隐约萦绕着酒气,原是醉了。梁淑甯有些手足无措地立着,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去,“我去绞块帕子来给你擦脸罢。”说着就去铜盆里浣了一把,手上的玉镯子敲在盆沿上,碰出几声脆响。
等梁淑甯回过头,才发觉原处哪儿还有人影,周双白自顾坐到她榻上去,正低头脱鞋呢。梁淑甯的指头忍不住掐着帕子,这个人简直……
跟前世一模一样,周双白若是喝多了,头一桩就是靠着哪先睡着,就跟现下一样,只是府里空房没有百来间也有五十,他哪里不睡偏来睡她的床,况且身上的衣服可还没脱呢。梁淑甯心里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梁府因他求情才免于抄家,如今这阖府上下各处都是他的,他不撵她出去都算是慈悲的,自己又哪来的底气能叫他出去?
“周大人?”梁淑甯这样喊着想将他唤起来,这会儿见他脱完鞋靠着床框上闭目养神,只怕他真在她房里歇下了,门外头两个丫鬟都还候着呢,真要这样那算是什么事?她连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不理她,继续养神,那可不成啊,梁淑甯心急,伸手轻轻推了这人一把,仍试探着唤他,“周双白?”烛火映照着那眉头轻轻动了一下,她又大着胆推他一下。
“唔…”周双白喉间嘤咛了一声,长臂一捞将她按在了大腿上坐好,“甯儿,我头疼了。”额头贴在梁淑甯的颈侧,激得她一颤,好像都能听到自己的脉搏在跳。现下两人的姿势又何止僭越,简直是将礼法搁在泥里踩,梁淑甯的脸顿时烧得比这个真喝醉的还烫。
而方才这句话居然也跟前世一模一样,教梁淑甯感觉仿佛一时间两人都回到了前世,那时周双白喝醉了会反过来粘着她,捏着眉心闭眼往她身上蹭,“甯儿,我头疼了。”
可恨这习惯使然,梁淑甯心里软下来,抬手给他揩完脸,用指头一下又一下替他抚着眉心纾解,好像真还留在上辈子里似的。周双白被摸得舒服手却痒了,这下换成他来摸,大手沿着梁淑甯僵直的脊骨一路往下,一把掐在那纤腰上缓缓用力,情不自禁地往她颈上嗅着那股幽香,薄唇贴在梁淑甯的耳垂上正欲……
灼热的耳垂是她最经不起撩拨之处,冰凉的唇刚一贴上,吓得梁淑甯一个激灵挣脱着,站起身来。
周双白那双幽暗的眸子也随之睁开,烛火中闪动着一种狩猎被打断的不悦,看来想着用前世缱绻唤醒眼前这个执迷不悟的女人,也失败了呢。
当真是软硬不吃么?
周双白抬手揉了揉眉心,眸底渐渐和缓起来,忍着性儿同她道,“甯儿,站得那样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梁淑甯反应过来,给他看手里的帕子,“正要再去绞一把呢,我马上教认秋她们扶您回院里歇下,以免明日头疼。”她这话说得暖心体贴,只是一闪身往铜盆边去了,周双白怀里空虚得厉害,心里也是。
梁淑甯快步走过去,一把将西窗也推开了,这屋子里是该透透气,也教人清醒清醒,外头认秋她们都在呢,他堂堂尚书大人顾着脸面,总不能还方才那样罢。
“你父亲前日流放出京,我瞧着甯儿也不大伤心。”周双白声音冷了冷,看样子她想聊点别的,也不是不行。
梁淑甯被问住了,前日她与徐小娘她们一同送梁植上路,眼见着徐小娘哭过去三回,淑仪也大差不差,相较之下自己确实就淡了不少,“并非不伤心,可法不容情,这心里就有些说不上来了。”她说的是大实话,梁植对她这些年本就是不闻不问的,父女间也就没什么亲缘。
其实这事儿她不是没犯过嘀咕,她很小的时候听之前梁植的奶娘罗嬷嬷说过,具体的记不清了,只说她是太太装肚子装出来的,那会儿她伤心透了,母亲对自己那样好,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虽然梁植不喜欢她,可架不住还有祖母、母亲、冯嬷嬷和冯家外祖他们疼她,祖母跟外祖前些年都还说自己生得有几分像母亲呢,就算她不是梁家的孩子,那她也要做一辈子祖母的、冯家的乖孙女。至于生身父母,梁淑甯看得更开了,既然前世到死都没出现也从没寻过她,自己又何必执着于此?
“祖母昨日同我说,准备回扬州养老,幸好当初老宅没卖,稍微拾掇拾掇就成,到了秋天满院的银杏叶子特好看呢。”梁淑甯把心里那股子伤春悲秋撵出去,从旁扯了个话头子,暗示着她该回扬州了。
二妹、丰哥儿跟徐小娘有梁植留下的私产,想必日子也不会难过,这里头就属她梁淑甯的身份最为尴尬,如今爹妈都不在了,她也不想在京中成周双白的拖累,一心想随着祖母回扬州去,听说过二年外祖母也要来呢,她未来的日子总归安安稳稳的,梁淑甯光想到就忍不住抿着嘴边的笑意。
周双白哼了一句,冷笑着,“真这么想回扬州?”
梁淑甯被他问得低下头,眼睛直盯着鞋面,也不大敢吱声了,他若是不肯放行,只怕这四九城连只鸟儿都飞不出去。
“上回甯儿提到的扬州女学,那白鹤书院院主是我少时旧友,若甯儿真想去,我倒也不是不能替你安排。”周双白的目光微微闪烁,明暗不定。
“真的?”梁淑甯听他能这样说,倏尔抬了头去看他,满脸惊喜。
“当然,只是…”周双白点头,笑得最是温和,“甯儿准备拿什么来换?”那俊脸上潮红褪去,笑意愈发晕开来。
梁淑甯的心和指间的湿帕子都倏地揪起来,踌躇中盯着他从烛光里走来,一步一步缓缓地像是敲在了她的心尖上,只见那薄唇微启,“过来,吻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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