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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玄冰逆火刃(第1/2页)
残阳像一块被磨钝的铜镜,斜斜嵌在西山缺口,光不再锋利,却带着沉甸甸的暖腥,把望陵城十里外的戈壁镀成流动的金红。风从沙海卷来,裹挟细若齑粉的尘,一粒粒撞在衣袍上,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像无数幼蚁啃噬丝绸。
陆仁在城门前止步,玄袍下摆早被沙粒磨得起毛,袖口却干净——他一路用月魄涤荡,不肯让风沙真正沾身。
城门洞高逾五丈,以整块玄铁岩凿空,表面布满抓痕:有兽爪的弯沟,也有刀斧劈砍的缺口。
守卒身披赤铜鳞甲,胸前一色狼首护心镜,镜心嵌着暗红灵石,随呼吸一闪一灭,像给每个人装了一只小小兽瞳。他们查验路引时,目光先在人脸上刮一遍,再落到袖口与靴帮——若有兽血新渍,便放行得极快;若衣袍过于干净,反而要被扣到一旁,用灵镜照骨,确认不是化形妖兽。
陆仁交的是一张“行脚商人”路引,羊皮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硬,却带着大漠里特有的腥咸。
守卒嗅了嗅,又捏了捏他掌心的茧——那茧真实,却并非拉弓或握刀所得,而是月魄丝线勒出的浅沟,早被风沙磨平。鳞甲哗啦一响,守卒让开半步,声音被风沙撕得沙哑:“进城可,莫在北市生事——今日刚捕到一头裂风狼崽,母狼还围着城垛转。”
城内比城门外更亮。
街道宽可容四辆驼车并行,却以黑石铺地,石面渗着一层油亮兽脂,夕阳一照,泛出暗金波纹。两侧铺面多用整根兽骨作梁,梁骨上原该有倒刺,被匠人磨平后,只剩一排排细小凹窝,像无数闭上的眼。
铺口悬的招牌更有趣:有用整张斑斓虎皮绷成幡,随风鼓动,虎须仍铮铮;也有用巨喙雕作匾,喙内含着灯球,夜里一点,便从鸟喉深处透出红光。
空气里混着十数种气味——血腥最冲,却不止一种血:滚热的、刚放尽的、被烈日晒成紫黑的、以寒玉镇在摊上还冒白汽的;其次是兽膻,混着茴香与花椒,像把整座戈壁的野性与烟火一并塞进鼻腔;最淡却最幽的,是灵草冷香,被烈日蒸得只剩一丝尾韵,若不注意,便会被血膻盖过。
陆仁循着最淡的那缕香,穿过三条街,在一间“驼铃栈”前停步。栈门以两块巨蜥肩胛骨拼成,骨缝嵌铜丝,推门时“咔啦”一声,像巨蜥又活过来打呵欠。
掌柜是个独眼老妪,右眼窝塞一颗乌木珠,珠面雕着极细的月纹,与陆仁骨环同频轻轻一颤。
她不开口,只把账簿推来——簿页是硝制过的兽皮,用兽血写价:上房一日七十火铜,井水另算,若要用“灵泉”,再翻三倍。陆仁付了三日,铜板落在台面,发出闷闷的“噗”声,像把铜扔进肉里。
客房在顶楼,天窗是整块透明薄膜——据说是裂风狼腹皮,以月阴晒制,白日透光,夜里却变磨砂,把星月晕成模糊冰斑。
陆仁关上门,先不点灯,任夕阳最后一抹斜辉透过狼皮,把室内染成暗红兽腹。他解下玄袍,抖一抖,沙粒簌簌落地,却在离地寸许时被一缕月魄托住,凝成一粒灰褐小球,轻轻滚进墙角——墙角已排着六粒,大小相同,像某种暗记。
待最后一缕光被城墙吞没,他才盘膝坐炕,指尖在骨环内侧一刮——“叮”,幽蓝月纹顺腕爬出,像一条苏醒的蛇,贴着地面游走,从门缝、窗棂、屋檐三处悄然探出。
玄觉便借这蛇鳞,一路铺展,先扫同栈:二楼住一名半混沌老者,丹海如漏壶,灵气滴答;一楼有两名赤铜卫,气息沉若石臼,却只在凡俗巅峰;隔壁上房,竟有一对双生女修,同为半混沌,气机如两条交尾花蛇,一冷一热,却被人以锁灵镯并扣,显是某势力私奴。
玄觉再往外铺,像把一面极薄的银网撒向整座望陵城。
北市最腥——那里搭着一座环形兽栏,栏壁以活铁浇筑,内嵌倒钩,此刻正囚着一头裂风母狼,青灰瞳仁里映着一轮白月,像悬在井底的碎镜;狼崽被单独关进寒玉笼,放在摊口,绒毛尚沾胎血,已能听见自己心跳。
西市最香——灵草行以寒玉铺地,玉面凝露,保持药力;掌柜却用兽血写价,一株“沙蝎尾”标三百中品,字迹未干,血珠顺着玉缝蜿蜒,像一条细小赤蛇。
东市最乱——散修集市,半混沌气息高低错落,有人把修为压到只剩一线,却把杀意悬在头顶,像一把只给自己看的刀;也有人故意放出假混沌威压,引新手来换“机缘”,再暗中劫杀。
陆仁收网时,月已上中天。
蛇鳞顺原路游回,在骨环内侧重新盘成一圈暗纹。他睁眼,瞳孔里两轮小月比初进城时亮了一分——网中已捞出三条与“乌阙宗”有关的线:其一,东市酒肆“赤鸦馆”,后院常有乌阙宗外门弟子聚饮,他们穿赤金火袍,只绣半只金乌,袖口却多一道黑线,显是外门执事;其二,北市兽栏旁,有家“驯火铺”,铺主姓阎,自称是阎昼远房侄辈,铺内悬乌阙宗令牌,却只在夜里亮;其三,城南“火浣布庄”,每月十五,会有乌阙宗长老秘密收徒,只挑身具火灵根的少年,价高者得。
第二日,天未亮,陆仁已起身。
他换上一套粗麻袍,领口与袖口故意沾些兽血,又在指节抹一层火浣油,让皮肤透出被烈日烤出的暗红。
镜中之人,再不是大漠里独行的玄袍散修,而是刚卖完两头沙狐、准备再进货的小行商。他把骨环贴肉移至右臂内侧,以布条缠紧,月魄压到只剩一丝,像把剑锋藏进鞘里最深处。
赤鸦馆开门最早。门槛被酒客踏得凹陷,包铁处磨得发亮。
陆仁进去时,堂内尚残着昨夜火膻与呕吐的酸腥。掌柜正把最后一块炭塞进地龙,火光映出他半边脸——那脸被火毒灼出麻点,毛孔却极大,像被火星溅穿的铁片。
陆仁要了一碗“火髓烧”,酒面浮着一粒赤红油脂,入口像把滚烫小刀顺着喉管往下刮。他故意让酒劲涌上脸,再拍柜台,声音含糊却足够大:“听说阎长老前日回宗,怎不摆宴?我手里还有两头裂风狐崽,想孝敬!”
柜台后,擦杯的小二指尖一抖,瓷杯“当”落地,滚到陆仁脚边。
掌柜却笑,麻点挤成一团:“阎长老忙着闭关,哪有空收礼?小哥若真有心,月底斗火台,拿狐崽去换火牌,再凭牌进宗。”说着,他递来一块指甲大的赤铁牌,牌面浮雕一只半展金乌,乌瞳却空,像等人以血点睛。
陆仁收牌,踉跄出店。
背后,掌柜与小二对视,目光在他背影上刮了一遍,再落到右臂——布条下,骨环轮廓被火浣油浸出淡淡月痕,却只是一闪,便被袖筒遮住。
白日里,他又去驯火铺。
铺主阎姓中年人,正给一头幼火犀钉蹄铁,每钉一下,火犀便喷出一团赤雾,雾里有极细的火蛇游走。
陆仁蹲在一旁看,目光却落在铺内后墙——墙悬一枚乌木令牌,牌心嵌着半粒极阳石,石内金焰流转,却被人以黑丝缠成“禁”字。阎铺主抬头,目光先落在陆仁沾血的袖口,再落到他靴帮——靴面裂口处,露出一截月白里布,干净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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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铺主咧嘴,露出被火烟熏黑的齿根:“小哥想入宗?月底斗火台,赢三场,就能拿外门弟子牌。再赢五场,可进内门。”说着,他解下腰间火犀鞭,鞭梢一抖,空气“啪”地炸出一团赤云,云里金乌虚影一闪而逝,像某种暗号。
乌阙宗果然是这一带的名宗,可能来这里的都想入宗吧。陆仁内心暗自低语。
夜里,陆仁再回驼铃栈。独眼老妪已把月纹木珠取下,换上一颗新的,珠面却雕着极细的金乌尾羽。
夜里,驼铃栈的灯火比前两晚暗了三分。
独眼老妪把那颗新雕“金乌尾羽”的乌木珠嵌进右眼窝时,珠面与骨环同频一颤,像有人在黑暗里轻拨琴弦。陆仁指尖在柜台上一划,找回的零铜被推到她面前,发出闷闷的“噗”声。老妪没接,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堂屋角落——
那里新来了两名客人。
一人披灰羽大氅,肩背微驼,发色却乌亮,像被火油长期浸泡;另一人身材高阔,穿赤铜软甲,胸前的狼首护心镜故意磨花了镜面,只剩一道弯月形缺口,随呼吸一闪一闪。
二人皆把修为压到只剩一线,可玄觉扫过,丹海轮廓仍像两口倒扣的铜钟——半混沌,且是巅峰。
店小二正提壶过去,脚步比平时轻。壶嘴还未探到杯口,披羽那人抬手止住,嗓音压得极低:“北市兽栏的裂风母狼今日发狂,听说挣断了三根活铁链?”
软甲汉子嗤笑,用指背敲桌面,指节上厚厚一层火浣油,敲出钝钝的“咚咚”声:“发狂?那是乌阙宗内门长老‘阎昼’的坐骑,昨日刚随主人回山,狼崽子被赤铜卫抱进城,母狼嗅着味儿追来,能不疯么。”
“阎昼回宗了?”披羽人微微坐直,羽氅发出轻微的簌簌声,“那山门处‘金乌回廊’的禁制又开三层?上月我递帖求见,连外门执事都没露面。”
“如今想进山,只剩一条路。”软甲汉子左右扫了一眼,声音更沉,“等。等西北‘玄羽族’南下。望陵城一旦被围,乌阙宗才会开‘斗火台’急招外门——那时候,令牌、根骨、灵石,都好说。”
“玄羽族……”披羽人轻吸一口气,羽氅随呼吸收拢,像鸟雀遇隼,“听说他们今年雪荒,饿得连图腾骨都啃,怕是真要越冰原来。”
“所以宗门才缺炮灰。”软甲汉子咧嘴,露出被火烟熏黑的齿根,“咱兄弟若肯第一批登台,拿外门弟子牌易如反掌。再往后……”他指尖在桌面画了个半圆,像割开一只看不见的喉管,“内门、藏经阁、金乌池,一步步蹭进去。”
披羽人没再说话,只抬手与汉子轻碰酒杯,火髓烧在陶盏里晃出赤线,像一条被拉长的舌。
柜台边,陆仁垂眸,指背在骨环上轻轻一刮——“叮”,幽蓝月纹顺腕滑回,没入袖内。他转身,脚步比来时更沉,木梯在他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替他把方才那番话再嚼一遍。
房门阖死,窗棂缝隙透进的月光被狼皮天窗晕成模糊冰斑。陆仁没点灯,任黑暗把自己裹成茧。他把骨环贴肉移至左臂内侧,鲸齿轻叩,一缕月魄顺地面游走,先封门缝,再绕窗棂,最后攀上屋梁——确认无人窥听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硬闯……行不通。”他低语,声音被黑暗磨得极轻。阎昼虽已死,但乌阙宗还有一名混沌初期、一名中期坐镇,金乌回廊禁制三层,再加上护宗大阵——即便冥鲸骨环全开,也难全身而退。
既如此,便等。
等玄羽族铁蹄叩城,等斗火台血火升腾,等乌阙宗自己把门打开。
念头落定,他抬手在虚空一划,储物袋口泛起幽微银光。一只巴掌大的寒玉盒浮现,盒壁凝着细霜,才一露面,便把室内热气啃掉三分。盒盖开启,一块半人高的千年玄冰安静矗立,中心那滴银红火髓仍轻轻跳动,像被月光捂暖的心脏。
陆仁盘膝坐于炕上,双掌虚抱玄冰,逆潮功法悄然运转。
第一步,以月魄为引,在冰表刻下一轮“缺月纹”。指尖落处,幽蓝丝线游走,发出极轻的“嗤嗤”声,像冰面被热刀划开。每一道纹路落成,玄冰便缩小一圈,表面渗出细密水珠,却在离地寸许时被月魄重新冻成雾珠,悬于空中,折射月光,宛如细小星辰。
第二步,引火息入体。他先以左掌贴冰,右掌覆于丹田,火髓受逆潮牵引,化作一缕银红细线,顺掌心劳宫穴钻入,沿手厥阴心包经一路下行。所过之处,经脉内壁被烫出一层微红,却在下一瞬被月魄寒息抚平,形成“寒包火”的薄薄外鞘。火线抵达丹田时,冥鲸骨环发出低沉鲸歌,鲸齿自动张开,像老友重逢,将火线一口吞入月池。
第三步,寒火相济。陆仁心念一动,月池水面无风自涌,银浪托起那缕火线,与池底幽绿毒火呈太极状缓缓旋转。每一次轮转,火髓便被寒息削去一分暴戾,毒火亦被寒息压下一分幽绿,二者在池心凝成一粒“银赤双生”的晶核,仅米粒大,却映得整座月池波光潋滟。
……
一月后,深夜。
驼铃栈屋顶的狼皮天窗透下星光,被冰雾折射成模糊光斑。室内无灯,却有一轮半透明的缺月悬于陆仁胸前——那是玄冰最后一缕精华所化。缺月边缘,幽绿毒火与银红火髓交织,像一条双色绞绳,缓缓没入他胸口膻中穴。
“叮——”
骨环内侧,鲸齿轻叩,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缺月应声碎散,化作点点银雨,落入月池。水面“哗”地涨起三寸,银浪拍岸,将先前那粒“双生晶核”托至浪尖。晶核旋转七周,倏地沉入池底,与冥鲸背脊九星斑纹正中央那颗暗星重合——
轰!
丹田内,黑红巨鲸发出悠长鼻哼,鲸尾轻摆,月池水面瞬间凝成一层薄霜,霜面却跳动着银红微光,像冰原上燃起的细小篝火。陆仁睁眼,瞳孔里两轮小月比一月前更亮一分,月尖相对,像两口被海水磨钝、却随时可出鞘的薄刃。
他抬手,指背在虚空轻轻一划——
“嗤!”
一缕半月形冰刃脱指而出,刃心裹着银红火髓,边缘却跳动着幽绿毒火。冰刃贴地掠过,在玄岩石面留下一道细若发丝的裂痕,裂痕内赤蓝双色光芒交错,久久不散。
“以后便叫——‘玄冰逆火刃’。”
他低语,声音被黑暗磨得沙哑,却带着赌徒摸到最后一张王牌后的轻悦。指尖再动,冰刃悄然溃散,化作点点霜火,被骨环鲸齿一口吞尽,月池水面随之再涨半寸。
窗外,夜风掠过胡杨,叶声“哗哗”作响,像替这座孤城提前吹响的号角。陆仁靠回炕壁,指尖在骨环上缓缓摩挲,眸光透过狼皮天窗,落在极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