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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刘维作为开国皇帝没有架子,却也不是谁想见就见的。
钱端礼虽然身为枢密使,但很可惜的是,他乃是宋国的枢密使,如今在大汉算是个闲人,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
因此,钱端礼一直跟着陆九渊在田间地头厮混,直到春末初夏,最为忙碌的春耕结束之后,方才在农学部见到刘淮。
当日,陆九渊与钱端礼正在赤脚穿着短打,一边与农学部部长孟异侃大山,一边用铁叉扒开一堆由落叶与稻草堆成的肥料。
“要说我家,那可是真正的耕读传家。”孟异伸手探了探堆肥之中的温度,不顾脏污,拿起炭笔在一旁木板上写了一个温”字,随后继续说道:“从我太祖那辈开始,就想要编纂一本书,如今可算能在我这一辈实现了。”
陆九渊在发酵的臭气中朗声来笑:“我等说自己耕读世家,多数都是当个地主来读书,你家却真的认了这些言语,并付诸实践,果真是淳朴心性。有这份坚持,后代一定会有宰执一般的人现世的。”
陆九渊这话说的倒是有些先见之明。
在历史上,孟异的孙子孟祺乃是元朝灭宋主将伯颜的谋主,主持编修了元代首部官修农书《农桑辑要》,不愿意在中枢为官,却只愿成为劝农使,在死后被追赠为参知政事,也就是宰相。
“呵呵呵,我这个部长,可是给个宰相都不换的。”
丝毫不知道自己孙子会做出大事业的孟异乐呵呵说道:“千百年后,谁知道当今参知政事是谁?但人只要吃一日饭,就能一日用到我的成果,足以千秋万代矣。”
陆九渊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来看向一直用铁叉抖动肥料的钱端礼:“钱相公,今日为何无甚言语?”
钱端礼拄着铁叉,皱眉说道:“我只是通过最近所想之事,引而广之,想到了格物中似乎是有个缺漏。那就是没有统一标准度量。”
说着,钱端礼指了指孟异脏兮兮的手:“如同这堆肥的冷热,如何能用手来试探呢?孟部长写下一个温字,究竟何种感触才算是温暖呢?”
两人拎着铁叉陷入了沉思。
钱端礼继续说道:“我旁听了数学课,只觉得万事万物都可以用数字来衡量,能不能用数字来代表冷热呢?能不能发明个尺子一类的东西,将其作个标准呢?”
“说到尺子,还有秤砣、大斗小斗,我知道府衙仓城中都有度量,但是不是要做的精确一些,再多一些刻呢?即便现在够用,科学院也总该走在前面才对。”
孟异静静听着,到最后干脆扔下铁叉,扭头就走。
走出十余步后他才回头指着钱端礼大声吼道:“钱先生!来我的农书中,一定会有你的名字!”
说着,孟异直接一路小跑离开了。
钱端礼与陆九渊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刚要继续处理身前的堆肥,却听到科学院门口有人大声哭嚎起来,听声音竟然是个妇人。
且说,农学部有一大片试验田,因此,科学院分配位置时,根本不可能将其放在建筑群中央,堆肥之地就更加偏僻了,距离侧门根本就是十几步而已。
陆九渊循声望去,却只见一名中年妇人正拉着一名年轻学生哭泣。
那名学生因为是在田间记录苗圃生长情况,穿的乃是农学部制式短打麻衣。
虽然这衣服在陆九渊看来不算是什么华服,但对于普通男耕女织的百姓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穿着了。
尤其是与那抹着眼泪的中年妇人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相比更是如此。
此时年轻学生一脸尴尬,与那名女人拉扯半晌,见对方依旧不依不饶后,干脆抱着手中的本子与炭笔蹲下来,一脸颓然。
这副场景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
这中年妇人莫非是年轻学生的母亲,却因为衣着寒酸出现在此地,让学生感到难堪了?
原本陆九渊不想管任何狗屁倒灶的事情,不过这事关孝道,乃是儒家的基础,任何传统士大夫都不可能无视的,因此也只能扛着铁叉,拉着钱端礼凑了过来,想要调解一二。
这种事情闹大的对谁都不好,一旦到了官府那一步,即使年轻学生有天大的道理,哪怕是为了维护伦理纲常,官府也只能严厉惩戒这名年轻学生。
别扯这有的没的,你都让你妈哭出声了,还敢说自己没有不孝之举?流三千里!
然而陆九渊刚刚靠近,还没有义正词严的开口,就听那中年女子以浓重北地方言说道:“早知道您是来种地的,他跟当家的就不托举你来读书了,反正是在地里刨食,在哪里不是种?何必到城中佃官家的地来种?!
咱家也分地了,你现在就跟他回去种地去。
年轻学生无奈说道:“娘,俺说了多少次了,俺是在做学问,不是在种地,你咋就是不信呢?”
“学问?!照恁这么说,恁亲爹都是满腹经纶的县君老爷了!不成!赶紧跟他回去!”
陆九渊只是听了两句,就知道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一时间只能扛着铁叉,尴尬止步。
与此同时,这对母子的拉扯也让周围人纷纷驻足看热闹。
那名年轻学生更加羞赧,想要拉着母亲向学院中躲避一二,而那中年妇人则是想要将那学生带走,双方竟然在大门口处僵持起来。
也有相熟之人想要规劝,但众农学部的学生也是在下地干活,浑身尽是脏污,那名妇人则是有着寻常农家当家大妇的泼皮姿态,只将手插在腰上,对着周围一圈泥腿子破口大骂起来。
犹如这些人是带坏儿子的罪魁祸首一般。
年轻人更加无地自容了。
钱端礼还想要扛着铁叉前去阻拦,却又被陆九渊直接拦住:“钱先生,你看看你我这副腌?样子,上去之后无非也是挨一顿骂的结果。且看看吧,不会没人来解围的。
陆九渊猜得不错,解围之人很快就到了。
通向科学院大门的御街上,十余骑打着十二章纹的旗帜当先开路,后方还有十余人跟随。
甲骑虽然是徐徐而行,但毕竟是骑兵速度,很快就抵达了科学院侧门处。
当先的十余名骑士分裂开来,刘淮驱马缓步而出,见到这一幕,挠了挠头问道:“你们这是闹哪一出?是要被捉回去逼婚吗?”
中年妇人情知这是个她惹不起的贵人,然而即便是贵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再贵重之人也是得讲道理的。
她一个当娘的在这里教训儿子,属实是天经地义!
“贵人在上,俺乃是城外二沟村的一乡野农户。
这是他的儿子,俺原本以为他到学院里去求学,可如今与俺家娘家外甥一起给城中张家送豆腐,想要来到学院见一见儿子,谁知道这小子竟然是被诓骗过来种地的。
俺想要将他领回去,却又有这些人拦住他们,俺看啊,这些人全都是绑架良人的匪类。”
在颠三倒四的言语中,刘淮只是扫了一眼众人形状就搞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随后大手一挥:“大婶,我在这里说话倒也算是管用,你且随我一起到堂上说话,饮些茶水。可好?”
中年妇人本能有些畏缩,但她立即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今岂不是攀附权贵的最好机会?
“好说好说,贵人抬爱......俺那个....……很感激………………”
一行人直接来到科学院的大堂之中。
刘淮对这名农妇的劝说手段实在是简单明了。
刚刚收到消息的朱熹带着没上课的教授一起来迎接皇帝的视察,几人亲切会晤了一番之后,刘淮就亲自引着那名妇人上座,并且直接让年轻学生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再来。
听闻周围呼唤‘陛下之声此起彼伏,中年妇人再傻也知道来人是谁了,半张屁股坐在上座,双腿都有些发软,满是皱纹的手更是摩挲着膝盖,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放在哪里。
不过片刻,年轻学生清洗了头面,换了一身科学院制式棉布长袍,果真显得丰神俊朗许多,不似刚刚农人模样。
“大婶,令郎果真是在做学问,而且是利国利民,可以当大官的学问。”刘淮端着茶水笑呵呵的说道:“你别看刚刚令郎灰头土脸的,我打仗的时候,身上都能洗下二斤泥来,如今不也是富贵了吗?”
中年妇人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陛下说的是,是俺见识短浅了,他回去就说给当家的,让他安心莫要聒噪。”
刘淮点头:“农学部的学生都是有钱帛补贴的,也算是半工半学了,无需担心令郎用度。
小子,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心中不能出怨气,明白吗?”
年轻学生连连拱手。
这对母子离开之后,刘淮又与朱熹商议了一下科学院的建设,方才转过头来,看向了浑身脏兮兮的陆、钱二人。
“你们可找到前途了?”
陆九渊拱手说道:“我要先跟着青苗使劝农,再跟赤脚使行医,直到内心通达之后,再行前路。”
刘淮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钱相公,你呢?”
钱端礼立即跪地叩首:“臣愿意为陛下发行会子,以兴商贸!”
满座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