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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弄里，死一般的寂静。
敲门声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回响，久久不散。
柳如烟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季的背影。
她很想知道，这个在沙场和官场上都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男人，在面对这扇门，面对这门后可能存在的人时，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柳如烟以为不会有人来开门，准备再次开口调侃两句的时候。
“吱呀。”
一声悠长而又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那扇朱漆斑驳的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了一道缝。
门缝里，探出了一张苍老而又警惕的脸。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管家，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戒备和审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门口的李季和柳如烟，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你们找谁？”
老管家的声音，沙哑而又无力，透着一股长年累月积压下来的疲惫和绝望。
李季的目光，越过老管家，投向了门内那熟悉的庭院。
曾经的雕梁画栋，如今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曾经的奇花异草，如今也只剩下满地的枯枝败叶。
破败。
萧索。
这是李季唯一能想到的词。
他没有回答老管家的问题，而是径直抬脚，朝着门内走去。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
老管家大惊失色，连忙张开双臂，想要将李季拦在门外。
“不能进去，苏府不待客，你们快走！”
李季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只是轻轻一侧身，便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绕过了老管家的阻拦，稳稳地站定在了庭院之中。
柳如烟见状，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也跟着款款而入。
老管家又急又气，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转身指着李季，嘴唇哆嗦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再不走，我可要报官了！”
报官？
李季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讥讽。
若是官府有用，这苏府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他环视了一圈这满目疮痍的庭院，声音平静地开口。
“我找黄蓉。”
轰！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老管家的耳边轰然炸响！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看向李季的眼神，瞬间从警惕，变成了极致的恐惧和憎恨！
黄蓉！
又是来找小姐的！
他以为，他以为是知府黄天霸派来的走狗！
那个畜生，害得老爷被活活气死，害得苏家家道中落，还不知足，三番五次派人来骚扰，就是想逼小姐就范，去做他的小妾！
现在，竟然又派人找上门来了！
欺人太甚！
简直欺人太甚！
一股血气，直冲老管家的天灵盖，让他那衰老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来人啊！”
老管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黄天霸的狗又来了，都给我出来，跟他们拼了！”
一声大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哗啦啦。”
庭院四周的厢房里，瞬间冲出来七八个手持棍棒、锄头的家丁。
他们一个个虽然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眼神里却都燃烧着同仇敌忾的怒火，死死地将李季和柳如烟围在了中间。
如此大的动静，也惊动了府邸的后院。
“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丢人吗！”
一声怒斥传来。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面容与黄蓉有几分相似，但更显刚毅的年轻男子，快步从后堂走了出来。
正是黄蓉的二哥黄尧。
当他看到被家丁们围在中间，却依旧面不改色，甚至饶有兴致打量着四周的李季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又是这种眼神！
又是这种高高在上，视他们如蝼蚁的眼神！
和那个姓黄的畜生派来的人一模一样！
无尽的屈辱和愤怒，如同火山一般，从黄尧的心底喷涌而出！
“又是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
黄尧双目赤红，指着李季的鼻子，破口大骂。
“黄天霸那个老贼，害死我爹，逼得我家破人亡，还不够吗！”
“现在还想对我妹妹下手？我告诉你们，没门！”
“有本事，今天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谁也别想再动我妹妹一根汗毛！”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泪铸成，充满了悲愤和决绝。
跟在李季身后的柳如烟，好看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黄天霸？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出。
看来，她这位李大元帅杀的那个苏州知府，还真是死有余辜。
面对黄尧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和不堪入耳的咒骂，李季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等黄尧把所有能骂的话，都骂完了。
庭院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黄尧粗重的喘息声。
李季这才缓缓抬起眼帘，目光落在了黄尧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黄天霸已经死了。”
整个苏府的庭院，刹那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愣住了。
无论是黄尧，还是老管家，亦或是那些手持棍棒的家丁，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
死了？
黄天霸死了？
黄尧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怔怔地看着李季，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太过突然，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化。
李季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继续用那种平淡到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缓缓说道。
“就在昨天晚上，我亲手杀的。”
“至于我……”
李季的目光，在黄尧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我叫李季。”
李季！
这个名字，比黄天霸死了这五个字，带来的冲击力还要巨大！
黄尧的身体，剧烈地一颤，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李季？
那个曾经名满京城，被誉为天之骄子的靖王世子？
那个后来身败名裂，被废了武功，发配到黑风矿场的假世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北境的矿场里，像条狗一样挖矿吗？
无数的疑问，像是潮水一般，涌入黄尧的大脑，让他几乎要窒息。
他死死地盯着李季，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审视。
“你说你是李季？”
“你有什么证据？”
李季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
令牌通体由玄铁打造，正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帅字，背面则刻着北征二字。
正是皇帝御赐的北征元帅金令！
看到这块令牌的瞬间，黄尧的呼吸，都停滞了。
虽然他只是一介白身，但也知道，能持有这种令牌的人，整个大乾王朝，都屈指可数！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黄天霸真的死了？
而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曾经跌入尘埃，如今却又一飞冲天的李季？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黄尧头晕目眩。
他扶着旁边的柱子，才勉强站稳了身体。
他看着李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怀疑，但更多的，却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
“你在这里等一下。”
黄尧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去叫我妹妹出来。”
说完，他便像是逃跑一样，踉踉跄跄地，转身朝着后院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