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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浮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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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来临,春雷始鸣。万象更新,生生不息。
    瘟疫逐渐消散,一座城,折损七成人口。
    朝廷的赈灾队也变得三三两两,易安堂加上太医院共有上百医者,活着的只有二十二人,太医院张攀提举也在赈灾中病故,而张温也于惊蛰后寿终正寝。
    太子赵贤为了抢救走水的药材库,人被房梁砸中,左脚踝受伤,怕是一生都要坡行。公主染疾,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因为旧疾复发,虚弱至极。
    这场瘟疫,以血祭奠。
    一个月后,人们终于走出了屋子。天光普照大地,劫后余生的百姓站在街头巷尾,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这是久违的,亲切的光芒。
    原来人之大幸,就是活着,胸有跳动的心,呼吸着的肺,追逐着阳光,满怀着希冀。
    宣昭帝派大队人马前来迎接,赈灾队伍离开澧州时,形容枯槁的隋安率领为数不多的百姓夹道送行,长跪不起。
    雍容舒适的马车里,瑛华靠在夏泽怀里,纠结好久,还是挣扎着起来,扶着窗朝外面看。
    春寒料峭,四周青山绿水已经有复苏的迹象。澧州城门渐行渐远,化为一个墨点,消失在视线尽头。无数英魂留在了那里,与青山绿水,与澧州,永远相伴。
    末了,瑛华放下窗幔,双眸噙满了滚烫的泪,嗫嗫道:“澧州会好起来的,对吧?”
    “会的,放心吧。”夏泽替她拂去泪水,将她揽入怀中,薄唇贴在她额前。
    时间,会抚平一切疮痍。
    ***
    十天后,赈灾队到达京城,所有人受到了宣昭帝的亲自召见。
    宣昭帝感念赈灾队伍的义举,大赦天下,封赏抚恤参与赈灾的所有人,活着的官升三级,逝去的其后三代皆可入朝为官,同时下旨让周围县镇的百姓自愿移居澧州,皆可享受朝廷优待,重建澧州城。
    夏泽作为准驸马,加封汝阳侯,赐府。
    巍峨的皇城,所有人齐齐谢恩,山呼万岁,声震天际。
    回到公主府时,翠羽和聂忘舒一行人早已经等候多时。夏泽搀扶着瑛华下了马车,明媚的春阳笼罩大地,朱红门烫金匾,熟稔又亲切。
    “参见公主殿下!参见汝阳侯!”众人施礼叩拜,眼瞳中雾气聚集。
    “都起来吧。”瑛华声色微颤,走到翠羽身边,将杜渐的荷包交还给她。
    翠羽一怔,心中大雨滂沱,几分绝望,几分悲凉。她早有预感,她的小太医真的没能回来。
    想到那日午后,杜渐跟翠羽互相定情,想道杜渐临死前的样子,瑛华满身懊丧,“翠羽,对不起,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翠羽双手捏着荷包,捧在心口处,全身发颤却又强忍着泪水。
    “公主跟驸马好好回来就行,奴婢没事。杜渐说他这辈子就是个医痴,这样的结局死得其所。”她粲然一笑,“奴婢,为他自豪……”
    笑着笑着,泪就下来了。
    瑛华上前抱住她,瘦削的肩膀为她支出一片天。
    ***
    一个月后,经过细心调养,瑛华身体好些了,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用过早膳后,瑛华和夏泽前往东宫去探望赵贤。
    此时此刻赵贤斜靠在寝殿软榻上,身上盖着毯子,赤着左脚,踝骨处微肿,还有淤青没有散去。
    宋文芷半跪在地上,拿者药替他缓缓擦拭,秀丽得面容依旧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手上动作却谨小慎微,生怕弄疼了他。
    寝殿中燃着龙涎香,静谧无声,踝骨处泛着凉意,时不时有女子呵气如兰的吹拂,酥酥麻麻,气氛忽然间就变得暧-昧。
    好不容易熬过去,赵贤面上闪过一丝窘迫,清清嗓子说:“多谢文芷姐,一会我送你回去。”
    宋文芷将药盖好,放在矮几上,声色平平说:“不用了,殿下老实在东宫待着吧,太医说了,不许殿下乱动。”她站起身来,“晚些时候,我再过来给殿下上药。”
    “文芷姐,不用那么麻烦了,这点小事让婢女们干就行了,好得劳烦你来回跑,我心里过意不去。”赵贤没说假话,宋文芷一天三趟往东宫来,还要去探望瑛华,人都累瘦了似的,他还真怕骠骑大将军不乐意。
    宋文芷说:“没关系,我不想让婢女去碰殿下脚踝,还是我来吧。”
    赵贤颇为无奈,“我对下人没什么兴趣。”
    “既然对下人没兴趣,那还爱去风月场子?”
    女人眼神中的寒光让赵贤毛骨悚然,他扯出一丝讨好的笑:“那都以前了,我答应皇姐了,再也不会去那种地方了。你看我现在都成坡子了,你这么漂亮就别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了,我这身体以后去哪都是个麻烦,还不要连累你?”
    话落,只见宋文芷往前迫近一步,挡住了门外的光线。
    赵贤心道不好,本能的往后侧身,“文……文芷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宋文芷俯下身,好看的脸蛋在他面前一点点放大。两人的鼻尖近在咫尺,她微微侧头,凝着他那双迷惘的眼睛,声音细慢,像羽毛撩着心尖:“无妨,殿下想去哪?以后我背你。”
    “……”
    以多年的经验来看,他竟然被一个女人撩了。
    赵贤顿时兵荒马乱,怔怔看着她噙住自己的唇,蜻蜓点水,慢慢攻城略地。
    他脑子发懵,下意识的攥紧了榻上薄毯,女人口齿留香,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
    瑛华跟夏泽没有让人通传,来到寝殿甫一看见这种香艳的场面,旋即跌跌撞撞的躲在门外。
    瑛华拿胳膊肘捅捅夏泽,笑的花枝招展,压低声道:“看吧,赵贤被文芷捏住了,亲个嘴脸都红成猴屁股了。”
    她又要探头去窥,一只大手覆在她眼前,直接将她搂了过来。
    瑛华撞进满是清雅檀香的怀里,铺天盖地的亲吻让她呼吸发窒。
    细微的嘤咛从她唇里流溢而出时,夏泽恋恋不舍的松开她,薄唇顺着她的下颌游走到耳畔,轻轻说:“娘子的脸,现在也红成猴屁股了。”
    “讨厌!”她小声嗔怪,扭过头,发泄似的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
    夏泽也不恼,眼底笑意盈盈,吮了一下她的耳垂,“晚上,做一次吧,我想你了。”
    两人上一次床笫之欢还是在澧州的时候,细想一下,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肌肤之亲了。
    明明不是第一次在一起,面对这样的邀约,瑛华忽然紧张起来。两人蹲在廊下,她像水蛇一样,羞羞答答揽住他劲瘦的腰,“前段时间,你不是不肯与我行房吗?现在改主意了?”
    女人双眸娇媚,诱-惑勾人,夏泽揽住她的腰,将她贴近自己,“那段时间你身体不好,现在应该好点了吧?”
    “现在身体也不好,怎么办?”瑛华逆反起来,造作的小手落向他下腹,感受着男人特有的力度。
    “那……我轻点。”
    夏泽面上微红,露出他故有的涩然腼腆。女人微张的红唇蛊惑着他,他正欲咬上,却听一道寒声自头上响起——
    “公主,侯爷,你们躲在这干什么呢?”
    两人魂归,抬眼就看见宋文芷微挑眉稍,戏谑的盯着他们。
    与此同时,赵贤在殿内诧讶的喊:“啊?皇姐和姐夫来了吗?!”
    两人站起来,整顿衣冠,面上都有些窘迫。尤其是夏泽,高大的身躯直往瑛华后面躲,生怕身上某处的反应被不相干的人窥见,还好宋文芷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两人踏进寝殿,赵贤在榻上红着脸问:“你们刚才都看见了?我被宋文芷给……”
    他说不下去了。
    “看见了,不就是亲了两下吗?”瑛华拎着绯红裙角坐在榻上,“瞧你这点出息,你少亲别人了?”
    “这不一样。”赵贤瘪嘴,“骠骑大将军什么时候离京?”
    “你傻了吗?”瑛华摸了一下他的头,“骠骑大将军早走了,宋文芷和将军夫人以后就留在京城了。”
    赵贤生无可恋的闭上眼,复又睁开,看向习惯性守在瑛华身边的夏泽,“姐夫,我以为你遇见皇姐够惨的了,没想到我比你还惨!”
    夏泽淡漠的瞥赵贤一眼,不用他说什么,瑛华已经一巴掌扇到了赵贤脑袋上,“别以为你砸断了脚就能出言不逊了,敢诋毁你皇姐,皮又痒了是吧?遇见我哪里惨了?你瞎吗!”
    “我说错了,皇姐身体不好,别生气!”赵贤捂着头往后缩,“就我惨还不行吗?”
    瑛华没好气的瞪他,“你惨什么?宋文芷是个好姑娘,你别挑三拣四的。”
    “这……这话什么意思啊?”赵贤眨眨眼,“皇姐,你不会真想让我娶她当太子妃吧?”
    “不行吗?爱你的人才会管束你,就你以前那纨绔样,宋文芷能看上你这才叫真爱。”瑛华叹道:“你老大不小了,也该安定下来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赵贤嗫嗫问:“那东宫里的几个妃嫔能处理掉吗?正好我也不怎么喜欢……”
    赵瑛华呷了口茶,听到这话差点呛死,咳嗽好一阵子才顺过气来,双眉蹙起说:“处理掉?你开什么玩笑?后宫妃嫔代表的是世家,你随意将她们遣散,何以对其母家交待?你就是不喜欢,也得好生养着,这样才能安抚好前朝,以后不要再说小孩子气的话。”她顿了顿,眼波轻晃,“高处不胜寒,身为九五至尊的人,没得选。”
    想想自己的父皇宣昭帝,一生挚爱皇后,不也得后宫三千?
    “但以文芷姐的性子入主东宫,怕是要鸡飞狗跳了。”赵贤想到那光景就害怕,“我最烦的就是给女人断官司。”
    “这种事你不必担心,文芷是有眼界的姑娘,不是那种爱拈酸吃醋的女人。”瑛华回想着文芷曾经跟她说的话,释然笑道:“有她在,以后会给你管理好后宫的。”
    ***
    入夏后,宣昭帝忽然一病不起。
    瑛华接到消息,火急火燎的赶到福延殿。赵贤已经早早在此守着了,眼睛有些泛红,而汪皇后坐在龙榻上潸然泪下,两鬓一霎就白了,抬眸看见她,颤着声喊:“华儿……”
    福延殿燃着鎏金落地烛台,灯火恰到好处,浅薄的空气中徘徊着低声啜泣,将希望都塞绝似的。
    时光仿佛回溯,瑛华又一次面临了生死离别,双腿如灌铅般沉重。她步履蹒跚,从殿门到龙榻,短短一段路,好像走过了无数光阴。
    “父皇……”瑛华跪在地上,强忍着泪意。宣昭帝对她笑,抬起的手被她贴在自己脸颊上。
    病来如山倒,宣昭帝的声音有气无力,“华儿,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父皇呢?怎么就突然病了……””她咽了咽喉,酸楚占满胸臆,逆流而上,最终还是化为清泪,夺眶而出。
    宣昭帝黯淡的眼眸满溢疼惜,拂去她脸上的泪,“别哭华儿,父皇上年岁了,病了也很正常。你能跟贤儿好好的,父皇这条老命不算什么。当初你们在澧州,父皇天天向上天祷告,只要你们能安全回来,父皇愿意将阳寿都摊给你们。现在你们又生龙活虎了,看样子上苍听到了父皇的祷告,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烛火映照着他的病容,瑛华心如刀割,趴在他身上放声大哭:“父皇……你会好起来的,我去给你寻方子,总会有办法治好的……”
    多年的心力憔悴,人就如同日薄西山,又怎能治得好。宣昭帝释然笑笑,抚摸着女儿的鬓发,“成婚吧,都成婚吧。除此之外,父皇没有别的念想了。”
    ***
    七月初六,太子赵贤娶骠骑大将军嫡长女宋文芷为太子妃,普天同庆,四海笙歌。
    七月二十三,固安公主赵瑛华出降,嫁与沈太尉之子汝阳侯沈夏泽为妻。
    从公主府到汝阳侯府,一路绡金帐幔,夏泽身着大红喜服,骑一匹混白骏马,其上缀着涂金葫丝纹鞍辔,在前引路。汪皇后乘坐九龙凤驾,太子骑宝驹,在队伍之后亲自相送。
    其间跟着镶金裹铜的檐子,四面垂帘,罗帐纷飞,外头有八位宫人掌扇遮蔽。瑛华端坐其中,头戴坠珠四凤冠,身穿彩绣凤雉大红嫁衣,手持却扇遮面。队伍后首是数百檐床,嫁妆红绸花坠顶,天家恩宠羡煞旁人。
    一切按照规矩,入侯府,行九盏宴会。送走皇后和太子后,新婚二人施礼拜堂,太尉沈俞携夫人端坐高堂,笑逐颜开,好不乐呵。
    洞房之中撒帐结发,合卺交杯。一系列繁琐走下来,瑛华累的脖子疼,夏泽更是忙的晕头转向,一不小心还差点碰掉她的凤冠。
    原来成婚竟然这么麻烦,夏泽拂去额上薄汗,忽然想起在澧州的时候。没有旁人,没有仪式,只有两颗心就够了。
    按照规矩,行完夫妻礼,新郎官还要出去招呼客人。夏泽还没来得及跟瑛华说句话,人就被礼生拉着走了。沈家那边的内眷贺喜恭维完,也都退了出去。
    周遭安静下来,瑛华蹬掉红锻绣凤鞋,自个儿去掉凤冠,摆成大字躺在铺满百子千孙果的床上——
    有点隔人。
    翠羽送完内眷进屋,身着撒金红罗裙,清秀可人。看她这副模样,哎了一声,赶紧走过去将瑛华扶起来,“公主,这时候您矜持点。驸马还没回来呢,您这头连鞋都拖了,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都老夫老妻了。”瑛华抬手掩唇,打了个呵欠,“我这还没老呢,就感觉精神一年不如一年了,折腾一会就乏的要命。”
    “成婚都这样,繁琐一些,公主再坚持坚持。”说完,翠羽将发冠替她戴好,又半跪下来,替她穿好绣鞋,“公主现在饿吗,要不要奴婢去给您取些点心来?”
    瑛华摸摸小腹,笑道:“也行,那你去吧。”
    “欸。”翠羽欢快的应了声。
    “你知道去膳房的路吗?”
    “奴婢……”翠羽挠挠头,“奴婢对侯府不熟,不过没关系,我让这里头的婢子带路。”
    “速去速回,没有就算了。”
    待翠羽离开后,瑛华斜靠在床栏上,打量着这间三间贯通的寝房。这座宅邸是父皇赐给夏泽的侯府,上到陈设摆列,下到地毯的纹样,甚至燃着的都是她挚爱的罗湖熏香,老父亲的爱女之心表现的淋漓尽致。
    想到病榻上的父皇,瑛华秀眉蹙起,眼圈又红了。她跟赵贤相继成婚,也算为皇帝冲喜,只希望老天让他的父皇再多活一段时间,最起码能抱上个孙子。
    瑛华阖上眼,虔诚的向佛祖祷告。
    夜幕降临时,她终于撑不住了,卸下凤冠,倒在床上坠入梦乡。翠羽见她真乏累了,这次也没再拦着,寻了条金绣龙凤的红缎薄褥替她盖上。
    不多时,屋门被人打开。夏泽终于摆脱了那群喝家,进来时满身酒气,眼睛已经迷离,全靠意志支撑着。
    “驸马。”翠羽福身,小声道:“公主有些疲惫,方才歇下了,要不要喊她起来?”
    夏泽瞥了眼半身躺在雕花紫檀床的女人,摇摇头,“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是。”
    翠羽离开寝房,小心翼翼的替他们关上门,按规矩守在外头听声。
    夏泽走到床前,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黛眉朱唇,艳冠群芳,就连睡着都是一种无言的引.诱。
    遥想着过往的点点滴滴,他们一路携手走过来,苦痛、迷惘、哀伤全都合成了喜悦,丝丝缕缕浸染在他俊朗的眼角眉梢。
    这一次,她终于成为了他明媒正娶的妻,而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守在她身边了。
    月色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感性再一次战胜了理智,夏泽抬手拭去眼尾的灼热,半跪在地替瑛华褪去鞋子。
    她身体虚亏太多,即便是洞房花烛夜,他也不忍心叫她起来。
    “好梦。”夏泽的唇在她额前轻印,想替她褪去衣衫,让她好好睡。然而她穿的喜服太沉坠,里三层外三层,再加上他本就喝了酒,头脑迷糊,越着急越解不开,不经意间就把她弄醒了。
    瑛华顺眼惺忪的凝着他,须臾后,唇畔携出讥诮的笑,“我的好驸马,这么着急入洞房吗?”
    夏泽手一僵,被她揶揄的面颊微红,“我只是想把衣裳脱了,让你好好睡一觉,但我解不开这绸纽……”
    瑛华低头一望,侧襟的绸纽已经被他系成了死结。她没奈何的叹气,坐直身自己解起来,抬眸觑他几眼,“喝酒了?”
    “嗯。”
    夏泽乖巧点头,有些木讷的样子让瑛华失笑,“看样子喝的不少,眼睛都朦胧了,傻了几分似的。”
    “我不想喝,沈幕安和聂忘舒他们老灌我,我好不容易才脱开身,要不然现在都回不来。”夏泽感觉头越来越沉,往前探身,将脸靠在她肩膀上,“娘子,我好像喝多了……”
    他话里带着怨念,含着委屈,又像是在撒娇。
    瑛华揽住他,轻拂着他的脸颊,“喝多了就赶紧睡吧,把衣裳脱了,都是酒气熏死人了。”
    “不行,今天可是洞房花烛夜,我们还有点事没做。”夏泽强打起精神,小狗一样在她脖颈处啃起来。
    完全没有章法的进攻让人难以招架,瑛华被按在床上,像一朵娇花,无力地承接着风雨的肆虐。然而喜服还是解不开,弄的他有些烦躁。
    望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瑛华有些担心,“你还行不行?要不然算了吧,我们先歇着。”
    “行,怎么不行?”夏泽身为男人的自尊被刺了一下,索性直接将喜服的绸纽扯断了。
    不多时,红罗幔帐染上春意,盎然香.艳,渐渐大雨滂沱,酣畅淋漓。
    翠羽在外面廊下听着动静,唇角一点点勾起来。她仰头看着天上皓月,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她的小太医快点去找送子娘娘,给公主和驸马送一个可爱的孩子来。
    ***
    这一晚的翻云覆雨,当真不愧为洞房花烛夜。夏泽喝了酒,宣泄不出来,瑛华就这么被揉捻的细碎,到最后小声呜咽,求他不要了。
    直到结束时,她骨架都快散掉了。
    夏泽也好不到哪里去,酒后放纵伤身伤肾,第二天宿醉,床都爬不起来,按规矩要去太尉府给公婆请安,结果两人愣是没去成。
    望着快把胃吐出来的男人,几个婢子侍弄着他,瑛华又恼又心疼,“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量这么差?”
    夏泽肚子里已经没东西了,趴在床沿干呕,最后漱漱口躺回床上。婢子们下去后,他无奈道:“再好的酒量也抵不住几个人轮流灌。”
    “那你不会不喝?”
    见她咬唇生气,夏泽抬手摸了摸她的面颊,自嘲笑笑,“大概是跟你成亲,我高兴傻了,就贪杯了。”
    “真是傻子,自己就能喝多少都不知道。”瑛华嗔怪着,心里还是漾出暖意,俯下身啄了啄他的唇,“你先歇歇,我看醒酒汤煨好了没,你再喝一些。”
    她正要起身,却被夏泽拉住,人就这么倒在了床上。
    “别走。”夏泽挤进她怀里,阖上眼,喃声道:“我头疼,胃也疼,你陪着我。”
    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她身边,惹得瑛华母性泛滥。她亲亲他发顶,轻抚着他后背,就像给小猫顺毛似的,温声嗡哝:“好,我陪着你,好好歇歇吧。”
    两人静静相拥,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入耳。
    “我们成亲了,公主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希冀吗?”夏泽柔柔开口,握住了她的手,“告诉我,我努力去做。”
    希冀?瑛华愣了愣,竟然用心斟酌起来。
    “一愿白头偕老,二愿大晋昌平,三……”她追忆往昔,低声道,“三愿世间所有人,都能够惺惺相惜。”
    悠悠之间,二人掌心贴合,有温暖渗入彼此,缠绵悱恻,永世不绝。
    ***
    三天后,新婚燕尔的两人进宫拜谒宣昭帝和汪皇后。
    人逢喜事精神爽,宣昭帝身子也舒坦许多,又能下床行走了。望着跪在大殿的一对璧人,他高兴的叮嘱:“既然成了夫妻,那就是缘分,以后要互敬互爱,好生过日子,不许吵闹,知道了吗?”
    “是,父皇。”两人恭顺应着。
    夏泽依旧宿醉未消,一身黛色广袖细锦袍,头束玉冠,轮廓清隽,然而细看之下神色恹恹。宣昭帝睨他一眼,洞察了他的疲惫,复又看向瑛华,“尤其是华儿,以后不能再任性妄为了,夫妻要想和睦,你那性子得改一改。夏泽内敛,不要总是欺负他。你们俩再是新婚,也得注意节制,瞧瞧,那么精神的一个好儿郎都让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瑛华越听越觉得不对头,羞臊道:“父皇,他成这样跟我没关系,是因为成婚那日喝酒喝的!”
    “胡说,”宣昭帝义正言辞,“谁家的男人喝点酒能醉这么多天?”
    夏泽:“……”
    宫宴在午时开始,宴请了诸多重臣。宣昭帝身子不适,说了些祝词,发放赐礼,随后就被内侍掺着回福延殿了。
    凝着父皇离去的背影,瑛华思忖许久,决定向他说个明白。要想垂帘听政,如果能有先帝的旨意更能名正言顺,那些她没有笼络的大臣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心思笃定,她微抬柔荑,扯了扯夏泽的袖子。
    夏泽以茶代酒,正忙着应付诸多大臣的恭贺。见她似有话要说,微微低头,贴耳去听,“怎么了?”
    瑛华小声道:“我去找一趟父皇,你在这作陪。”
    “你要向父皇提及那个?”夏泽一怔,在对方点头后,肃然道:“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吧。”
    “都走了,这些大臣还在这吃个什么劲?”瑛华嗔他一眼,“没事的,父皇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放心吧,稍晚一会我就回来。还有,记得千万别饮酒了。”
    安抚好夏泽后,瑛华先行离开,坐上凤辇前往福延殿。一路上想了各种委婉的说辞,当凤辇停在福延殿后,全部作废。
    父女之间,她决定实话实说。
    宣昭帝刚喝完汤药,手持帕子擦着嘴角,余光瞥到她时,惊诧道:“华儿,你怎么来了?”
    瑛华沉着脸,走到他身前,直接叩在地上,“父皇,儿臣不孝,有件事想求父皇答应。”
    女儿鲜少有这种凝重的时候,细想一下,上次见大概是请求与江伯爻和离的时候。宣昭帝心里着急,赶紧将她扶起来,慈眉目善道:“华儿,你我父女之间,有话就直说吧。父皇身子渐差,你有什么心愿赶紧告诉父皇,父皇好差人去办。免得父皇驾鹤西去了,没人给你做主。”
    心间柔软的地方好似被掐了一下,瑛华乌睫轻颤,凝视着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睛,“父皇,儿臣看了您拟定的辅政大臣,思虑甚好,只是太子缺少锤炼,怕是镇不住这些老臣,儿臣想……”她顿了顿,正色道:“母后性子温雅,又不喜前朝,儿臣想垂帘听政为太子压阵,不知父皇能否答应。”
    宣昭帝闻言一怔,大殿安静下来,唯有窗外鸟鸣啾啾,一下一下,拉扯着人心。
    沉默甚是难捱,瑛华紧张起来,攥紧的手心溢满了汗。
    许久后,宣昭帝才铮然开口:“垂帘听政,若行则功成名就,不行便是身死骨枯,沦为君王的替罪羊,你可想好了?”
    “儿臣想好了。”瑛华再次叩拜,“只要能帮助贤儿稳固江山社稷,儿臣在所不惜!”
    ***
    从福延殿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
    瑛华坐上凤辇,赶往举办的宫宴的韶安殿。凤辇微微晃动,发出窸窣的吱咯声,她单手撑在软围上,支颐着头沉思。
    方才父皇恨不得将所有的治国大略都传授给她,说到最后咳嗽不已。她终于知道为何父皇刚过不惑之年就身体不好了,这么多弯弯道道积压在心里,简直是消磨精气。又有些理解父皇为何不忍心让赵贤过早参与国政,所为孤家寡人,没有半句虚言。
    累。
    仅仅是听着,就觉得很累。
    韶安殿的宫宴已经结束,送走大臣们后,夏泽就坐在宫门口的高阶上等待。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愈发焦躁,开始胡思乱想,公主这样张狂不羁的想法会不会惹怒君王。
    在他忍不住要去福延殿时,凤辇自视线尽头闪出,徐徐而至。
    直到瑛华下了凤辇,他才回过神来,长舒一口气迎下去。
    瑛华睨着他的神色,明灿灿的笑意浮上唇边,“怎么,是不是担心我了?”
    “那是自然,关心则乱,差点慌了阵脚。”夏泽牵上她的手,自嘲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福延殿要人了。”
    洒金的光影下,男人眉眼微垂,俊逸非凡。瑛华越看越喜欢,微微垫脚,吮了一下他的唇,随后又拉着他踏上高阶,站在福延殿外的廊下。
    “父皇答应我了。”瑛华与他面对面而站,呢喃道:“我突然有点害怕,父皇要是真的走了,我们能撑起来这片天吗?”
    夏泽在她眼中读出几分迷惘和哀凉,直叫人心疼。他叹气,将她抱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别多想了,既然决定踏出一步,那就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以后你撑太子,我来撑你,前尘往事,绝对不会重现的。”
    沉澈的嗓音似安抚,又似起誓,驱散心间的茫然混沌。夕阳西下,天边一片血红,两人静默相拥,眺望着这片巍峨的皇城。
    前路虽漫漫,可终究是抓在有心人手中的。
    作者有话要说:老规矩,追更宝贝们留评大码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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