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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初代悲歌(第1/2页)
指尖离那冰冷、布满铜绿和厚厚积尘的胡桃木基座,仅余寸许!
粘稠无声的死亡声浪洪流,裹挟着那张由纯粹痛苦怨毒凝结而成、无声嘶吼的模糊脸孔,带着冻结灵魂的极寒和碾碎一切的重压,已然扑至面前!
死亡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冰壳,瞬间封冻了每一寸皮肤,扼住了呼吸,思维被拖拽着沉向无光的深渊!
“回响之兽”猩红的“双眼”在粘稠黑暗中亮得刺目,充满了吞噬的饥渴!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
指尖,带着绝境中爆发的最后一丝力量,带着通灵瞳不顾一切的牵引,狠狠戳中了那冰冷坚硬的留声机基座!
触感冰冷、粗糙,带着金属锈蚀的颗粒感和厚厚积尘的绵软。仿佛戳进了一座尘封百年的坟墓。
就在指尖与基座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冲击都要狂暴、都要深邃的粘稠黑暗,如同被引爆的万吨炸药,顺着指尖狠狠冲进了通灵瞳的视界!
不,不是冲进,更像是通灵瞳被瞬间拖拽进了那黑暗的最深处!
现实的地下室、扑面而来的死亡声浪、正在成形的“回响之兽”、秦无涯惊怒的嘶吼…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强行剥离、远去!
视野被纯粹、粘稠、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吞噬!
不是虚无,这黑暗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带着刺骨的冰寒和浓烈得化不开的、沉淀了百年的绝望怨毒!
它疯狂地挤压、撕扯着意识,试图将闯入者彻底碾碎、同化!
通灵瞳的本能在这极致的黑暗和怨毒压迫下,如同风中残烛,疯狂地摇曳、收缩!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纯粹的黑暗怨毒彻底溶解的瞬间——
嗤啦!
一道微弱的、扭曲的、布满噪点的“光”,如同被强行撕开的黑色幕布一角,在粘稠的黑暗深处猛地闪现!
通灵瞳的视界被强行拖入其中!
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黄、压抑的色调。
一间民国风格的旧书房。
高高的天花板,雕花的深色护墙板,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蒙着绿色玻璃灯罩的台灯,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投下一圈惨淡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墨水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昂贵的脂粉香气,但这香气之下,却潜藏着一股更深的、冰冷的压抑。
书桌旁,一个穿着熨帖灰色长衫、身形单薄甚至有些佝偻的男人,背对着“镜头”。
他的肩膀以一种防御性的姿态紧紧缩着,头颅低垂。
在他面前的留声机上,一个黑色的蜡筒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旋转着,喇叭口沉默地张开。
而在书桌的另一侧,光线稍亮处,站着一个穿着剪裁考究、深紫色织锦旗袍的女人。
身段窈窕,头发一丝不苟地烫成时髦的样式,簪着一支碧绿的翡翠簪子。
但她的脸…那张原本应该姣好的面容,此刻却因为刻薄和暴怒而扭曲得如同恶鬼!
精心描绘的眉毛高高挑起,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薄得像两片锋利的刀片,正以极快的频率开合着,喷吐着最恶毒的冰雹!
“靡靡之音!”女人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淬了剧毒的鄙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耳膜,“咿咿呀呀,哭哭啼啼!听着就让人丧气!你写的这些下九流的玩意儿,也配叫音乐?!”
她涂着蔻丹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向男人面前旋转的蜡筒,指甲几乎要戳到那脆弱的蜡体。
背对着的男人——沈墨——身体猛地一颤,肩膀缩得更紧。
他放在蜡筒上的手指神经质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试图开口,声音却干涩微弱得如同蚊蚋:“眉…眉娘…这是我新作的…《春江夜》…花了我三个月…”
“三个月?!”柳眉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拉扯神经,充满了荒谬和更深的愤怒,“花了老娘三个月的胭脂水粉钱,就弄出这堆没人要的破烂?!沈墨!睁开你那没用的狗眼看看!米缸快空了!房租下个月就到期!当铺的掌柜昨天又来催那对镯子的利钱了!”
她猛地绕过书桌,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咄咄逼人的脆响,带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逼近沈墨。
她俯下身,那张因为愤怒和鄙夷而扭曲的脸几乎要贴到沈墨苍白的侧脸上,压低了声音,却更加恶毒,字字如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8章初代悲歌(第2/2页)
“养不活家的废物!连条看门狗都不如!狗还能叫两声吓唬人,你呢?除了对着这破机器哼哼唧唧,你还会干什么?!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废物!”“窝囊废!”“下九流!”“养不活家!”
每一个刻薄的字眼,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沈墨毫无防备的精神上。
他单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寒风中的枯叶。
头颅几乎要埋进胸口,肩膀剧烈地起伏,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哽咽。
通灵瞳的视界,如同最冷酷的镜头,精准地捕捉着这一切。
在沈墨无声承受着这语言暴力的凌迟时,在柳眉的刻薄恶语如同实质的污秽墨汁泼洒而出时——
那台放置在书桌一角的、造型华丽的蜡筒留声机,正对着柳眉的方向!
它那黄铜的喇叭口,在台灯惨淡的光线下,幽暗地闪烁着!
一股肉眼不可见、但在通灵瞳视界中却无比清晰的暗色涡流,正以喇叭口为中心无声地旋转、扩张!
柳眉喷吐出的每一句恶语,每一个充满鄙夷和愤怒的字眼,都在离口的瞬间,被这股无形的暗色涡流牢牢攫取!
那些饱含精神污染的“声之墨”,如同被强力磁铁吸引的铁屑,一丝不漏地、源源不断地被吸入那黑洞洞的喇叭口深处!
留声机在贪婪地吞噬着。
随着柳眉的咒骂越来越恶毒,越来越密集,那黄铜喇叭口边缘的幽光似乎也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冰冷,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扭曲的满足感。
沈墨的颤抖越来越剧烈。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原本清秀、如今却苍白憔悴、布满泪痕的脸上,充满了绝望和哀求,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想为自己辩解,想祈求一点点的理解…哪怕只是一点点。
然而,柳眉看到他这副懦弱哀求的模样,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刻薄的脸上反而浮现出更加浓烈的鄙夷和厌烦。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猛地直起身,后退一步,用手中一方绣着金线的丝绸手帕,嫌恶地擦了擦刚才几乎碰到沈墨脸颊的空气。
“收起你那副死样子!看着就让人反胃!”她尖利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厌恶,“废物就是废物!烂泥扶不上墙!当初要不是我爹看你识几个字…哼!我柳眉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最后这句怨毒的诅咒,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墨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绝望彻底吞噬了他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光。
那无声的哽咽卡在喉咙深处,变成了无声的窒息。
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辩解、所有的卑微祈求,都在柳眉这彻底否定他人格和存在的恶毒话语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失魂落魄地、极其缓慢地转回身,重新面对着那台沉默旋转的留声机。
蜡筒还在慢悠悠地转着,记录着他呕心沥血谱写的、却被贬斥为“下九流破烂”的旋律。
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书桌。桌面上摊着乐谱,散落着蘸水笔,还有…
一把裁纸刀。
黄铜的刀柄,造型古朴,带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薄而锋利的钢制刀身,在台灯惨淡的光线下,反射着一抹幽冷的、致命的寒芒。
沈墨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那抹寒芒之上。
他那只放在蜡筒上、原本神经质蜷缩着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迟滞感,抬了起来。
五指张开,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如同濒死的蝶翼,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伸向那把冰冷的裁纸刀。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黄铜刀柄。
冰冷、坚硬、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平静的触感。
他握住了它。
五指收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
他握得很紧,仿佛那是溺水者抓住的唯一浮木,又像是握住了某种解脱的钥匙。
通灵瞳的视界,牢牢锁定着那只握紧裁纸刀的、苍白颤抖的手。
视野的边缘,那台留声机的黄铜喇叭口,依旧幽暗地闪烁着,无声地吞噬着书房里弥漫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怨毒。
画面在此刻,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那只握着冰冷裁纸刀的、颤抖的手,在通灵瞳的视界中,被无限地放大、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