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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再次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
由于这种时而清醒, 时而沉睡的状态, 让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容槽里已经呆了多久了。
他向四周看去，视线落在了那个放在小圆桌上的陶瓷盒子上面。
安东尼说，陶瓷盒子里面注满了液体, 中间有一个用电磁约束场封装着的大脑。
那是【景璃】的大脑。
陶瓷盒子上配置有声音采集设备。原本还有视觉输入设备的，但在【景璃】强烈反对下而关掉了，最终只保留了视觉输入的接口。
“她为什么要强烈反对？”白羽当时问安东尼。
“她没说。不过, 我想是因为视角的问题。”安东尼闭着眼睛, 揣摩着【景璃】的心思, “我在盒子上配了调制解调器, 让她可以通过无线网络，在各种视觉设备下进行视角切换。可这么多视角里面，没一个是人的视角。”
“不是人的视角？”白羽向容槽仓库看了看。
金属横梁上安装着监视探头, 高高的俯视着。他所在的容槽玻璃外壁顶端也有几个探头，正在移动角度观察着他；而在不远处的操作平台上、交通出入口、报警器旁边等等, 都有分布着许多摄像头。
但是，它们的高度、角度统统不对, 不是太高, 就是太低, 要不就是视野太宽以至于景象变形。正如安东尼说的那样, 不是人的视角。
对【景璃】而言, 这些远离人群、角度刁钻、偷窥一样的视角,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现在处于这种只剩下一个大脑的半死不活的状态。
她宁愿“瞎”着，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世界。
“景璃？”白羽又一次向景璃开口问道，“我这次睡了多久了？”
“……”
没人回答他。
从安东尼把那个陶瓷盒子留下之后，白羽已经经历了几次沉睡和苏醒。他每次醒着的时候，都一直在和盒子说话。他绞尽脑汁，一直说呀说呀说呀，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到最后，他不得不怀疑，这说不定是安东尼那个变态玩弄他的把戏。
“你还是不想说话，是吗？”白羽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关系，但你能听见我说的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在他沉睡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给他脱掉了破烂的制服，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连体服。
此刻，他的胸腔、腹腔、右臂已经修复完整，只剩下右手的几根手指还在生长。从他感受到的疼痛程度和修复进度来推测的话，白羽估计自己在已经这里困了4天了。
整整4天了，他不能再耽搁了。景璃，他的那个景璃，现在恐怕已经急疯了。
“我得离开了。”白羽说。
“……”
“我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我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要做，还有人……在等着我。”
白羽一般说着，一般缓慢地活动自己因为沉睡而有些僵硬的身体，“你遭遇的那些事情，你现在的心情，我无法想象，我甚至都不敢说自己能理解。但是景璃，希望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白羽停顿了一下，陶瓷盒子仍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我们可以找到你的dna记录，生成一个克隆体，”白羽拍了拍容槽的透明壁，又说，“再把你的大脑移植回去，这样你就能活过来了。你可以再次看到你的亲人，你妈妈，弟弟，外公，还有我。”
白羽向身后退去，尽量让自己贴近容槽的内壁。他双脚蹬在内壁上，象弹簧一样弯起身体蓄力。
“我可以救你，相信我。”
白羽猛然用力一蹬，身体随即以极大的力量撞向容槽内壁，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沉重的立式容槽微微摇晃了一下，但是透明壁完好无损。
白羽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肩膀，容槽的透明壁太厚，赤手空拳很难破坏。
但是，刚才他撞击的时候，容槽摇晃了一下……如果他施力的位置选得恰当，也许可以把容槽给撞倒。
白羽立刻向靠近容槽顶部的位置游去，双脚再次蹬在内壁上，又一次用身体撞向另一边。
这一次，容槽晃动的幅度更大了一些。
白羽微微笑了笑，太好了。
“景璃，等着，我会救你出去的。”白羽说，接着开始不断的向容槽内部撞着。
“哐!”
“哐！”
“哐！”
……
“哐！”
容槽仓库里悄无声息，只有不断地撞击声在回荡。容槽的晃动幅度越来越大。
“够了！”陶瓷盒子里终于发出了一个声音，“停下！你会弄伤自己的！”
“景璃？真是你吗？”白羽惊讶地说。陶瓷盒子里发出的声音并不是他熟悉的声音，而是一种合成的发音非常标准的女主播的声音。
不过即便如此，白羽也没有真的停下。因为一旦停下，容槽就会趋于稳定，他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对，是我。”陶瓷盒子说，“见到你很高兴。是的，我见到你也很高兴。我很想念你。嗯嗯，我也很想念你。我是来救你的。哦？真的吗？嘤嘤嘤，你来救我可太好了——可我不想被救！”她气急败坏地分饰两角说，“我们就跳过多年后见面的寒暄和感慨好吗？我直接来告诉你结果好了，你别白费力气了！”
白羽怔愣地看着她，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景璃一脸怒气的样子，可他眼前却只有那个冷冰冰的陶瓷盒子。
“不。”白羽拒绝说，继续他的撞击，“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带你走的。”
“我说了——我、不、想、被、救。”陶瓷盒子发出更加恼火的声音，“你他妈的到底哪个字听不懂？”
白羽突然笑起来：“你脾气变坏了。”
“……”
持续的撞击，让白羽的肩背部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白色的连体服红了一大片，但他仍然没有停下来。
“我再说一次，我必须要离开，因为有人在等我。而我也会带你离开，不管你同不同意。希望我的每个字你都听懂了。”
“……”
“又不说话了？看来你听懂了。”
“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安东尼的手下很快就会来了。”
“嗯，你说得对，所以我得动作快——啊！！！”
白羽惨叫了一声，几道电弧从他身上掠过，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便悬浮在水中不再动弹。
“白羽！！！”【景璃】喊道。
两个穿着军装制服的男人快步向这边走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遥控器。这个遥控器，可以控制装在容槽底部的一个电击装置。
“他不动了。”一个男人说，“死了吗？”
“只是被电晕了而已。”另一个男人说，“电流设置得并不大。”
第一个男人看着在晃动中逐渐趋于稳定的容槽，有点不可思议地说：“再给他一分钟，他就可以把容槽给撞倒了。”
“是啊，很让人吃惊。他是一个oga。”
“什么？oga？不可能，有这种力气的oga我可听都没听说过。”
“不信算了。”
“刚刚修复好的身体，又被弄得血肉模糊了。”第一个男人说，“喂，他还是一点都没动，不会真的死了吧？奎恩先生离开的时候，可是特别交代过要保证他的安全。”
另一个男人也紧张起来，但还是说：“他只是晕过去了。”
“我们最好确认一下。”
“……好。”
男人上前在容槽外壁上按动了一个按钮，容槽内的液体慢慢下降，白羽也随之慢慢地降落下来。
两个军官打开容槽的舱门，把白羽拖了出来。一个人拿起手电检查他的眼睛，另一个人检查他身体上是否有别的伤口。
“没有反应。”
“妈的。我去拿急救箱来。”第一个男人说。他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咔嚓”一声脆响。奇书 .qishuxs.
男人诧异地转身，看见那个应该已经失去知觉的oga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一只手折断了他同伴的脖子。他错愕地看着同伴软绵绵倒下去的身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觉得天地颠倒，地面猛地向他砸来。
男人摔倒在地上，头晕眼花之际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眼睛，一个冷冷地没什么歉意的声音对他说了一句“抱歉”，然后……
便没有然后了。
**
白羽料理了两个军官，卸下他们的一把配枪握在手里，又扒下其中一人的衣服和鞋子穿在外面。他快步走到那个白色的陶瓷盒子面前，拎起把手：“跟我走吧？”
【景璃】叹气，“我快被你吓死了。”
“抱歉。我们得走了。”
“等等。”
“我们没必要争论救不救你的问题，你必须跟我走。”白羽笑了笑，“反正你也反抗不了。”
【景璃】要是还有眼睛，她就会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把我上面——我是说盒子上面，有一个粉红色的开关，把它打开。那是我的视觉输入开关。”
“粉红色的开关，好，打开了。”
“给我一秒钟。”【景璃】说，她把自己接入到监控系统中，“好了，我真的讨厌这种视角，但是，我现在能看见了。你听我指挥，我来带路。”
白羽高兴地说：“没问题。”
“从面前这条通道向前走，那里有一个升降电梯。”
“你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吗？”
“不知道。”【景璃】暴躁地说，“你觉得我之前像是能看路的样子吗？”
*****
景璃被光脑的通讯呼叫声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用力摇了摇头，回过神来。昨晚她是睡在三楼健身房的沙发上的。作为皇太子的未婚伴侣，她不方便睡在别的房间，只能在这里将就了。
白翊把卧室门反锁着。
景璃现在明白，她之前在白翊那个工业风的住处落脚的时候，白翊为什么会给她下药了。他当时虽然是试图接近她，但内心深处他对alpha非常排斥。
可能在面对她这种女alpha的时候，他还能稳住自己。但面对像老崔那样的高大的男性alpha，却无法克制自己的恐惧。
景璃想了想，大概唯一不让他感到畏惧的男性alpha，就只有安东尼了。
在她的宇宙里，对oga确实非常不公平。
光脑的声音停了两秒钟，但紧跟着又再次了起来。
景璃皱起眉头，抬手看了一下，是老崔，一大早的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
真烦人。
她理了理头发，接通通讯，脸上祭出公式化的礼貌笑容：“早上好，老崔。”
“早上好，兵团长。”崔振锋精神抖擞地说，“奎恩先生一早联系了我，有重要消息要我转告你，还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和白医生。”
“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他不想跟你说话。”
“……”景璃哼了一声，“他要给我什么东西？”
“抑制剂。alpha和oga专用的。”
抑制剂？
景璃皱了皱眉头，“alpha专用的？”
崔振锋笑道：“是的，虽然通常很少会用到，但是特殊情况下也会使用。”
“我知道。但是这种特殊情况下通常是指……”
“对，就是你想到那样。当信息素广泛爆发，很多oga同时发情的时候。”
景璃倒吸了一口凉气。很多oga同时发情的话，那就意味着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非常高，好像氧气都被取代了似的，没有alpha能抵抗这种浓度的信息素，哪怕他的信息素耐受级别达到10级都不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
“我在你的别墅门口，你先过来。”老崔说，“我们见面再说。一定要让白医生一起来，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更加不妙。”
“是。”
景璃关掉通讯，向卧室的方向看去，发现白翊正站在门边，脸色苍白地看着她。
但他的语调却是冷冷地：“终于开始了。”
**
老崔站在景璃的湖边别墅的门口等了不到一分钟，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景璃那张看起来刚刚被人吓醒的面孔出现他眼前。
崔振锋说：“穿越硬币真是很好用。老板为什么不给我一枚？”
“我也没有。”景璃说，“这枚是他给白翊的。”
“被你抢了么？”
“借用的。”
景璃把崔振锋让进客厅，问道：“所以说，这个宇宙里的信息素就要爆发了吗？”
“已经开始了，72小时之后高峰时期。”
“这么快？整个人类世界一起爆发？”景璃觉得不可思议，“安东尼……他怎么做到的？”
“不，不是【这里】的整个人类世界。”白翊冷冷地说，“至少72小时之内还不是。”
景璃盯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准确的说，是4个星球。”白翊说，“帝都、安娜星、海鸥星和碧玉星。”
“等等，这4个星球……不就是安东尼建立那些免费的组织再生中心的4个星球吗？”
“是啊。他利用这些免费的组织再生中心，在帮助那些人修复身体的同时，盗用了他们的dna信息，培养了一批腺体活化的克隆人，调整他们的发情期，再把他们投放到这4个星球上来。”
景璃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但是，我们搜索过这4个星球上的所有组织再生中心，并没有发现什么克隆人。那里就是一个正常的公益机构。我看见了，那些容槽里的人都是受伤的人，他们都正在修复中……你也看见了。”
白翊笑了笑，摇头说：“那51个再生中心本身就是正常的，你和索樾再怎么搜查都不会找到什么。克隆人不在那里。”
“那他们在哪儿？”
白翊缓缓地抬起头，向天空看去。“在那儿。”
景璃追随着白翊的视线看过去，窗外的天空是蔚蓝色的，点缀着几朵白云。但是穿过云层，就是浩瀚无垠的广袤宇宙。
“在太空中？”景璃说，“在飞船上！”
“是啊。一艘巨大的、往返于各个星球间运输物资的货运飞船。”
景璃愣了片刻，突然一把抓住白翊的衣领：“你一直都知道！白羽就在那艘货运飞船上，对不对？”
“那艘货运飞船上也有再生容槽的。”白翊说，“如果奎恩先生没有把他带到我们的宇宙中的话，我猜……应该是在那里的。”
“你……你为什么要……你明明就痛恨这种事情，你知道信息素爆发，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受到伤害吗？”
“我不是说过吗？”白翊说，“奎恩先生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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