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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观察着景璃,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真实, 眼睛睁大, 嘴唇微张，活脱脱一副大感震惊的模样。
她也许……是真的不知道？
不, 不是的。
景璃眼底深处藏着的那一缕无法掩饰的恐慌，明明白白的落入白羽的眼里。
白羽自己也感到吃惊，凭借他在安全部这几年的经历, 即便不能每一次都看穿她，也不应该一点都没发觉。
可荒谬的事实却是, 他一次又一次的像个睁眼瞎一样对她的谎言视而不见。
然而，即便如此，白羽在心里自嘲的一笑，他竟然还是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他接过景璃递回来的报告，面容平静地看着她：“其实,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索樾说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只是我自己没有明白。我最近在想，倒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后来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在我们14岁的时候，我们这一群孩子骗过父母和侍从, 跑到川坨峡谷去玩。不巧遇到了发情期的歇牛，所有人都夺路逃跑狂奔。”白羽目光柔和地看向景璃, “你还记得这事吗？”
景璃心里一跳，她最怕的就是这种对过去的回忆, 因为是她根本不具有的东西。
景璃观察着白羽的表情, 慢慢地点点头：“我记得。”
“当时你为了救我, 被歇牛撞伤。”白羽说，“我们不敢让那些大人们知道，偷偷跑到一个私人小医院处理的。现在回想起来，我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是吗？”
“景璃，告诉我，你当时撞伤了哪里？手臂，肋骨？”
景璃此时已经预感到这是一道送命题，她踌躇起来：“我，我……”
白羽突然猛地一拍桌子，身体前倾，厉声追问道：“回答我，哪里？！”
“……”
“回答我！”
“肋骨……呃，不……手臂。”
房间里安静几秒，白羽叹息着惨淡的笑了一声，摇着头靠回到椅背上，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他原本指望着，他眼前的这个女alpha是一个通过脑移植手术而保有了景璃记忆的克隆体。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解释那具无头标本存在的正常的理由。虽然说，给自己换个身体的做法太过莫名其妙，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她仍然是景璃，她也不算骗他。
可现实却不是这样。
眼前的女alpha不是景璃，她没有景璃的记忆，也根本不知道景璃过去的事情。
眼下的情况，正是最糟糕的情况。
她完全就是一个冒名顶替者，很可能是利用景璃的dna制造出来的一个克隆体——某人因为某种目的而制造出来的克隆体。一个未来爵位继承人死了，安排她的克隆体冒名顶替，她的背后不知道存在着什么样的阴谋？还有那奇怪的催情香氛，本来早就应该在消失的alpha信息素？
白羽看着景璃，只感到一阵深深的疲倦。
她对他说的每一句都是谎言，即便是现在，她就看着他的眼睛，嘴里说出来的也还是谎言。
谎言。谎言。谎言。她嘴里还有真话么？
白羽揉着额头，疲惫地说：“回答错误啊，景璃，川坨峡谷的探险，你根本就没去！”
景璃睁大了眼睛。
“那年，你被明锐上校禁足了。在川坨峡谷，被歇牛撞伤的人是我，但那个私人小医院是你帮我联络的，你还偷跑出来，到医院来照顾我两天……后来我们都被那些大人们惩罚了。”
“我……忘了。”
“你忘了？”白羽惨淡地笑笑，“青春期的alpha和oga突然一起失踪，他们还以为我们俩一起私奔了呢。这么戏剧化的事情怎么可能忘？”
“因为我……”
白羽摆摆手打断她：“你就告诉我，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你到底是谁？”
景璃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你是景璃的克隆体吗？是谁制造了你？为了什么目的？”
景璃避开白羽的视线，依旧保持着沉默。
“你不想说？”白羽冷笑了一声，“我问过景煜纤，她所记得的景璃身上的每一个伤，在那个无头女人的身上都得到了印证。相同的dna，与成长匹配的印记，她才是真正的景璃！而你呢？你具有相同的dna，因为组织再生你身上的伤痕都无法再进行验证，可你的记忆呢？你的记忆被狗吃了吗？”
“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景璃叹了口气，她知道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景璃。”景璃说，嘴里满是酸涩的味道。
白羽愣怔了片刻，才点点头：“你终于承认了。那告诉我，她，她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
“你冒充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能说。”
白羽后退一步，冷冷地看她：“不知道？不能说？你是我的未婚伴侣，我的alpha，第一个，唯一的一个alpha。我那么爱你，信任你，我告诉了你帝国机密，甚至希望你去驾驶红心女王。你骗我，可到头来我却没资格从你嘴里获得真相？”
“……”
白羽咬了咬牙，愤恨地说：“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只有用别的办法撬开你的嘴了。”
“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不能说。”
这个回答让白羽近乎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心脏阵阵抽痛。
“好一个不能说！”他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变得异常冷酷，“所以，你们确实有一个什么计划？你们想要做什么？谁是你的同伙？景逸文吗？”
景璃立即否认：“不，跟他没关系。”
“那就是安东尼了？”白羽冷冷地说，“你那个所谓的师傅，一个来历神秘的70年前就应该已经死了的人！真可惜，我派去的人并没有抓到他。”
“不，安东尼跟这事也没有关系。”
“你觉得我信吗？”白羽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又说道，“不过，想想你那出色的格斗技巧，非凡的机甲操控水平，还有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可能安全部的手段真的撬不开你的嘴。既然你这么不配合，我只能另辟蹊径了。”
景璃抬头看他，“你要做什么？”
“你妈妈景煜纤，不，应该是景璃的妈妈，我知道她跟安东尼有慈善项目的合作。你说，我能不能从她嘴里知道一些你不愿意告诉我的事？”
景璃猛然睁大了眼睛，她听出了这几句话里隐含着的意图。
“她是无辜的！”她大声说道，“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皮皮读书网 .
“也许。”白羽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桌面上的一个小猫装饰摆件，“但谁知道呢？安东尼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搞什么慈善，他有自己的目的。你不肯说，我只好另寻突破口了。安全部有很多方式，可以帮她记起安东尼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
景璃瞪着白羽，看着他冷硬的表情，停留在嘴角的凄惨的冷嘲，她知道自己已经把白羽逼到绝路上。他可能会为了知道真相，甚至可能仅仅只是为了报复自己而做出许多可怕的事情来。
景璃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愧疚而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她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近乎祈求地喃喃道：“不，你别伤害她，别这样，我求你，别这样做。你不应该——”
“我可以！难道我就活该被你欺骗，连探寻真相的权力都没有吗？！”
“不！你不能！”景璃怒吼道，想要跳起来抓住他的衣领。
可她刚刚一动，几道电子锁拷就从椅子扶手和腿上弹出来，将她牢牢箍住！
景璃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向一旁栽倒在地上。
白羽漠然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几分冷漠又几分倨傲地凝视着她。半晌后，他才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连着椅子一起扶了起来。
他慢慢地半蹲在景璃身边，伸出手去，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和嘴唇。
“你爱她。”白羽心碎地说，“她不是你的妈妈，可你还是爱她，她对你很重要，是吗？你会为她流泪……那我呢？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毫无价值？还是……一个很有价值的目标？”
景璃看着白羽，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见了他这十多天来的煎熬、破碎、痛苦和绝望。
眼泪终于从景璃的眼眶中滑落下来，她看着白羽，不停地摇着头，“你杀了我吧……这样我们就都解脱了。”
“解脱？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白羽只是冷冷的一笑，站起身来，“知道最好笑的一点是什么吗？如果景煜纤知道你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个冒名顶替的赝品，杀掉她女儿的凶手，她才不管你爱不爱她！她还有景逸文，景珏都会恨死你！”
“不，我没杀她的女儿。”
“你只是没有亲自动手而已。”白羽说，“你大概……确实不知道肖慕把景璃做成了标本，否则你就不会自己把那份报告从柜子底下找出来，放到我的桌面上。可这又如何呢？杀掉景璃，肯定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对不对？毕竟，景璃不死，你这个赝品又怎么能取而代之呢？你能否认吗？”
景璃无法否认。【那个景璃】的死是这一切的开端，完全在安东尼的计划之内。
“可真是有意思，”白羽接着说，“肖慕企图制造机甲爆}炸杀掉你，还留下了拆穿你的证据。看来他是你们这个计划中的变量，不可控的因素。那是谁杀了他？你吗？”
景璃叹息了一声，白羽的推测不完全对，但也没差很多。“是的，是我杀了肖慕。”
“我猜也是。但你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从帝都星到达尘寰星的？你可以像他一样打开空间之门？”白羽想了想，又摇头说，“在风暴焦点肖慕当着你的面打开空间之门时，你的反应……不，不是你。可不是你的话，那就是安东尼了，对吗？”
景璃没有回答。
“你还说这一切跟安东尼没有关系？你背后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你所谓的师傅，对吗？”
“你杀了我吧，白羽，”景璃说，“我欠你的，我拿命还给你。”
白羽突然抬手掐住景璃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一股强烈的妒意在他心底涌起。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宁愿死，也要守住他的秘密，他的计划？！你爱他？”他冷笑了一声，“你爱他，爱景煜纤……唯独我是那个可以牺牲掉的人！”
“不是的……”
怒火在白羽的心头熊熊燃烧，他转过身，狂怒地将书桌上的东西哗啦一声全都扫到地上！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刺伤他最深的，其实不是背叛和谎言，而是她——这个女alpha并不爱他。
他撑在书桌上，盛怒之下觉得一切都在旋转，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的涌起一阵恶心。
景璃看着白羽微微颤动的背影，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你觉得呢？”白羽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我真的希望你没那么多事去找什么报告，我真的……宁愿我永远都不知道。只可惜，我们都不能回头了。”
“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无法弥补。”景璃认真地说，“无论曾经有什么计划存在，只要我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你可以直接杀了我，或者把我交给金勋伯爵。我只求你，只求你别做过激的事情。你如果真的伤害景煜纤的话，很难预料金勋伯爵会有什么反应。现在虫族入侵，萧博岩还虎视眈眈，你需要——”
“闭嘴！你这算是在替我考虑吗？是谁把我逼到这种境地的，嗯？你省省吧。”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想要知道真相，可是……知道真相又如何呢？”白羽摇了摇头，低声说，“算了，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够大了……让我歇一下吧。”
然而歇息是不可能的。
白羽的话音刚落，桌面光幕突然就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紧跟着一条红色优先级的消息弹了出来。白羽眉头紧锁，迅速绕过桌子，在座椅坐下，快速地将消息浏览了一遍。
景璃的方向看不见光幕上的内容，却能透过它看见白羽的表情。他的神情异常严肃，眉峰纠结成了一个疙瘩，似乎是出了什么□□烦。
“发生什么了？”景璃问道。
“与你无关。”
“是虫族吗？”景璃又问。
“闭嘴。”
“又一次进攻？”
白羽看了她一眼，发觉自己对景璃这种不依不饶的烦人劲头居然还是没辙。
他挫败地呼出一口气，点头说：“是的。它们已经越过了第一道锋线。”
景璃没吭声，而是闭眼想了几秒钟，又问道：“那……它们是从巨象和淮遥两个恒星系之间突破的第一道锋线的吗？目前正在向居庸要塞的方向聚集？”
白羽错愕地看看景璃，“你怎么知道？”
“我研究过这个种族，我了解它们的作战模式。”
“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让我帮你，好吗？我可以替你——”
“我难道长着一副白痴的面孔？”白羽好笑地打断景璃的话，“你骗了我这么久，不但不向我做出任何解释，现在反倒还想要让我……继续信任你？”
“虫族是——”
“够了，别说了！”白羽又一次打断她，胃里再次开始翻江倒海。他靠在椅背上低声说：“索樾。”
那位侍卫长也不知道是什么耳力，几乎是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殿下。”索樾说。
白羽闭上眼睛，不去看景璃，只吩咐说：“把她的光脑摘下来，人带走，关起来。”
“是。”
索樾上前解开箍住景璃的枷锁，又重新把她的双手锁在身后。“景大小姐，哦，不对，似乎不该这么称呼你——那个谁，请吧。”
景璃没理会索樾的讽刺，她一边被索樾拽着出门，一边她盯着白羽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虫族很善于利用宇宙环境，至少去查一下居庸要塞那颗恒星的活动周期。”
白羽没有说话，他看着景璃消失在书房门口，听着她脚步声越他越来越远。
他捂住自己的双眼，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又打开自己的光脑，吩咐道：“替我接通皇家科学院，我需要他们提供居庸要塞周边的最新环境观测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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