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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锐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低沉醇厚，而景璃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她知道, 眼前的这个机甲操控者并不是真正的明锐, 而是一个npc，可他又不是一个普通的npc。
按第一军校的考试规定, 在这样规模的战役里, 学生们会被嵌入班排级基层指挥官的角色中，军衔一般是少尉或者中尉。
而上尉及以上的指挥官, 战略虚拟系统会根据真实人物来构建npc。
尤其对于明锐上校这样的重要人物，他的npc构建会更加精细、更加贴近本人, 不仅在体貌特征, 在性格习惯上也是如此。
所以，虽然景璃眼前的这个明锐实际上不过是一串代码,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他又是真正的明锐在世间投射的影子。
现在，他正用真正明锐的声音在说话：“你是t连的少尉？”
“是的，我的编号是991，上校。”景璃回答说, “我接到的任务, 是协助守备军撤离非战斗人员。”
机甲勾陈歪了歪脑袋，胸膛起伏一下, 似乎是叹了口气, “可惜了, 你这样的战斗力用来执行撤离任务太浪费了。”
“为了考试嘛。”
“什么考试？”明锐不解地说, “你还是学生？怎么, 他们让军校生也来参战了？”
景璃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她正要开口询问，机甲的手臂却被人一拉，接着一个悦耳的女声通过通讯器传了过来，是另一个b级机甲的机甲师在私人通讯频道上对她说话。
“别问了，”机甲师说，“他不知道自己是npc。”
“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降落的时候，遇到了明锐上校。”机甲师说，“我已经试探过他了，果然跟是学长们说的那样。”
景璃皱眉：“那样是哪样？”
“就像……书中的人物不知道自己只是个角色一样，”机甲师说，“他——明锐上校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段程序。他们把他构建得太好了，给了他自我意识，但是又被系统功能所限定了。”
“所以，这里就是他的世界？”
“对。”机甲师说，“就算你告诉他真相，系统也会让他自动过滤掉的。”
此时，明锐果然忽略了自己先前的疑问，他向景璃挥了挥手，“来吧，我带你去地下工事。不过，你要完成撤离人员的任务可不容易。”
明锐转身向丛林深处走去，景璃和机甲师对视一眼后，默默跟上。
“那他就一直呆在系统里吗？这场战役里？”景璃一边跟着明锐，一般继续向机甲师问道。
“我也是听以前被嵌入过的学长们提起过……这是训练考试系统，所以，每次有学生被嵌入到礼炮号空间的战役中，这段程序就会被触发。但每次的结局——”
“每次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景璃低声说。
她闭了闭眼，这就如同明锐的灵魂被困在这个系统里一样，一遍遍的经历苦战，一遍遍的感受绝望，一遍遍的在礼炮号空间站中粉身碎骨。
“虽然只是一段程序，但要是细想起来，”机甲师说，“还真是让人唏嘘，对吧？”
景璃没回答，她咬着嘴唇，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架赤金色的s级机甲的背影。
明锐将景璃带进丛林里，在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停了下来。他按动机甲内的一个开关。
地面震动，在他们面前几米外的地方，地面裂开一条扇形的口子，裂缝之中露出一条用钢筋水泥砌成的坡道。坡道之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跟我来。”明锐说。
他们走下那条又陡又长的坡道，裂缝在他们头顶再次闭合，同时，坡道两侧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在坡道的尽头，是一个很高的长方形的拱形大厅，几架机甲靠在墙边正在进行紧急抢修，两个上尉军官正带着人在清点武器，还有一些受伤的士兵已经包扎好伤口，靠在墙角休息。
大厅的后半部分又有几条分岔的通道。
景璃向通道望去，那几条通道都不够高，机甲无法通过。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在大厅里停下。
赤金色的勾陈走到大厅的一侧，将手臂放到胸口的位置。机甲驾驶室的舱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里面钻了出来。机甲的手臂将他缓缓地放落到地面上。
景璃和另一个b级机甲的机甲师也跟着同样钻出舱门，来到地面上。
“我是雷暴军团的明锐上校。”明锐说，向身后的通道方向打了个手势，“需要撤离的普通人在里面，撤离用的运输船在最底层的隧道里。那些人，他们目前很安全。”
景璃紧紧地盯着明锐，他是个身材高大的男性alpha，轮廓深邃，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巴，一双黑色的眼睛像鹰隼一般锐利。
在来到【这里】之前，景璃从来不知道赋予了自己另一半dna的男人长什么样。来到【这里】之后，她虽然看过很多次明锐的全息影像，那个时候她的内心毫无波动。
可现在，这个人就在自己眼前，近得她甚至能看清对方的眼睫毛，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她感到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都在发酸。
尽管这个明锐生前是【那个景璃】的父亲，尽管这个明锐只是一个程序，但对她来说，却是第一次“真正”的见到自己的“父亲”，第一次“真正”的跟他说话。
她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和鼻子和他长得很像。
“我理解你的任务，”明锐说，“但是目前，并不是撤离人员的最好——”
景璃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她大步上前，一把将明锐抱住，双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肩背。
“……”
明锐被景璃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拍了拍景璃的后背。
“刚才你说你还是军校生？第一次参加战斗？没关系，觉得害怕很正常。”明锐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阳光般的温暖。
他又接着说：“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被吓得屁滚尿流。我刚才看见了，你的机甲操控技术、格斗技巧都非常好，早晚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战士。我的女儿很快就要进军校读大一了，希望她能像你一样出色。”
景璃觉得鼻子更酸了。
明锐牺牲于7年前，他的这个npc模型汇编的记忆也停留在7年前。他不知道这7年【那个景璃】过得有多荒唐，完全辜负了他的期望，更不知道她已经死于安东尼所说的“小事故”。
景璃揉了揉鼻子，松开明锐，向后退了一步。“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明锐拍了拍她的胳膊：“不要紧。”
一个冷冰冰的男声在他们身边说道：“好了！煽情够了，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
景璃斜眼看过去，在他们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三个男人。
明锐指着其中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介绍说，“这位是朵莱星守备军的萧陆中校，他现在负责指挥12-16号炮塔庇护所的人员撤离工作。”
景璃立正向中校行了个礼。
这个萧陆中校自然也是一个npc，应该也是7年前真实存在过的一个人，但是景璃想不起在军事历史的资料里提及过这个人。
“就你一个人吗？”萧陆看着景璃，皱眉问道。
“是的。我的小队本来有4个人，但是……”
萧陆眉头锁得更紧，神情很不耐烦，“都死了？”
景璃的脸色沉了下去，但她忍住没有没有发作，只冷冷地说：“他们都牺牲了。”
“应该有3支小队12个人来完成撤离任务，”萧陆一脸不屑，气哼哼地看了景璃和另外那个机甲师一样，“现在却只有你们两个！能起什么作用！出去送死吗？”
景璃的眼神变得更冷，她看着这位中校一丝不乱的发型，没有一点褶皱的制服。无论他真实原型是谁，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一直守在这个坚固的炮塔堡垒之下，恐怕连门都没有出过。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态度？”萧陆脸上变了色，景璃语气里的嘲讽和不屑很明显，象针一样刺痛了他敏感的自尊心。
景璃的语调如同寒冰：“恕我直言，中校，现在登上运输船，就是上赶着去送死！”
“你说什么！”
萧陆上前一步拽住景璃的衣领，景璃默默地压下重心，他这一拽居然没能将这个女alpha拽动！
这女人吃他妈的秤砣了？187小说 .187xs.
“够了！”明锐怒声说，伸手捏住萧陆的手腕。一阵剧痛传来，萧陆不得不撒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争执，成什么体统！”明锐瞪了萧陆一眼，又横眼看向景璃，“还有你，你的任务是什么？临阵说这种话，动摇军心吗？”
景璃向四周看了一眼，大厅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惊诧地注视着他们。虽然不满萧陆，但她知道明锐说得对，“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
“我没觉得她错了，”一直沉默着的机甲师突然插话进行来说，“让我们来撤离任务确实不妥。”
景璃回头看过去，她这才注意到那是一个漂亮的女机甲师，皮肤白皙，水汪汪的眼睛又大又亮，黑色的长头发盘在脑后。系统给这个学生分配了一个美貌的外壳。
“为什么？”明锐问。
“这不是明摆着吗？”景璃说，“我们是机甲师，应该分配的任务是战斗。现在外面虫族肆虐，难道不应该先消灭敌人？至少也应该把防线推到礼炮号空间站之外，再考虑撤离人员的问题。否则运输船升空，在天空中就是虫族的活靶子！”
明锐皱眉，没有说话。
朵莱星有3.5亿人口，就凭那十多条运输船，又能撤离多少人？
现在那些躲在他身后那几条通道里那些人，他们是什么身份，他很清楚。那些人非富即贵，要么是财阀富商、要么是皇亲国戚，真正的普通老百姓又有几个？对外宣称的拯救计划，实际上是帮权贵们逃命而已。
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个机甲师，这些优秀的军人本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
但是，命令就是命令，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第一天职。
“怎么？你们两个小崽子打算违抗军令吗？”萧陆说，他指着明锐的鼻子，“明锐上校，你怎么不说话？你也认为他们说得有理？”
“按作战最基础的策略来说，他们说的确实没错。”
“你妈的，你这小白脸！”萧陆骂道，伸手就要去抓明锐的衣领，“别以为你是金勋伯爵的女婿就可以——啊！！！”
萧陆惨叫一声，捂着胳膊，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
就在他伸手抓明锐的瞬间，景璃重重的一记手刀正劈在他的小臂上，力量之大，竟然硬生生的将萧陆的小臂折断了！
景璃冷笑着拍拍手，“你要是再敢对上校不敬，下一次断的就不是你的手臂了。”
萧陆忍住剧痛，对景璃怒目而视：“你怎么敢！！！”
景璃只是耸了耸肩。她跟着安东尼这个反政府叛军首脑长大，对联邦政府都是说反就反了的人，她有什么不敢的？
明锐和女机甲师也是满脸惊诧，全然没想到景璃竟然会突然出手折了一个中校的手臂！
跟着萧陆的两个少尉这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正要拔枪，却被景璃身后的女机甲师一手一脚给按动在地。
她夺下双枪，指着那两人的头顶：“诶，诶，别动啊，同学，死了可就白考试了。”
大厅里原本各自忙碌的士兵们也聚拢过来，有人拔出了枪。
“住手！”明锐向众人喝止道，同时一把拽住景璃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
“他骂你。”景璃说。
明锐被气得笑了：“有必要我自己会动手揍他的，不用你给我出头！”
“你揍他，那是你的事。但他惹我生气，我当然、必须、绝对得出气！”景璃瘪了瘪嘴，“而且，你认为这种任务分配合理吗？让战斗力最强的人留在后方？之前我们遇到的只是一个虫族小队，可等它们大部队的锋线推到地面的时候，这个炮塔肯定是保不住的！那时候整个星球上的人就全完了！”
“明上校，你别听她胡说！”萧陆吼道，“总指挥官给你的任务是守住这个炮塔，而给他们的任务是撤离非战斗人员！这是命令！”
景璃毫无敬意地看了萧陆一眼，眼神锐利如刀，“你给我闭嘴！”
如果是真实的萧陆，他大概会在看到女alpha眼睛里肃杀和冷意之后，真的闭上嘴。但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npc，系统给他的指令是按照真实历史那样完成撤离任务。
所以，他突然暴起，冲向景璃，然后“啪”的一声被景璃摁在了地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
那个女机甲师给了趴在地上的两个少尉一记警告的眼神后，走到萧陆身边，扯下他的鞋带递给景璃。
“把他绑起来。”女机甲师说，“任务型的npc都很执着的。”
景璃略感诧异，她自己无法无天不奇怪，可这个机甲师背后却不知道是哪个刺头学生，敢跟着她胡闹？
不过，她诧异归诧异，还是快速接过鞋带，将萧陆的双手绑了起来，还特别贴心的打了一个捆绑结，他越是挣扎就会被绑得越紧。
任务型npc很执着，但明锐这个有自我感的程序就不同了。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少尉，只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
景璃站起身，问明锐：“现在怎么办？上校。”
明锐叹了口气，“我当兵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种蛮干的小崽子。既然我们已经违反了军令，那就干一票大的。”
景璃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怎么做？”
明锐想了想，回答说：“我们到礼炮号空间站去。空间站是撤离的交通枢纽，萧博岩公爵在那里安排了重兵，虫族现在……应该还没有攻破。而且，空间站上有最新型号的相控阵列雷达，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并摧毁虫族的指挥母舰的话——”
“那就能让那些虫子僵死，或者陷入混乱中。”
“但是，虫族母舰非常难找。”女机甲师插话进来说，“要是容易找到的话，人类早就胜利了。”
明锐和景璃齐声说：“还是有规律可循的。”
这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对视一眼，把彼此都逗笑了。
“那我们就这办。”景璃说。
明锐看了看自己光脑上的时间，“还有10分钟，空间站就会移动到我们头顶的位置。我需要先去安排我的手下为我们清理出一片空域，方便我们快速地抵达空间站。另外，还有那些原本等着上船的乘客们，我也得安抚几句。不然等这次战争结束，他们随便一个人都能摁死你们两个兔崽子。”
景璃倒是没想到善后的问题，明锐的善意和周到，让她很是感动。“谢谢你，上校。”
明锐摆了摆手，“给我3分钟时间。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他指了指被绑在地上，还在不断挣扎的萧陆，“把他拖到不那么碍眼的地方去。”
“遵命，长官。”
明锐笑笑，转身离去。
女机甲师去拖萧陆，景璃慢慢踱步到趴在地上的两个萧陆的随从少尉身边，“同学，起来吧，你们俩打算怎么办？”
两个少尉灰头土脸的爬起来，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还能怎么办？你们都这样搞了，系统又没有给判错的提示，我们就这么干吧！”
“对！就这么干！”另一个说，“老子大不了补考一次！至少不用受那个傻}逼萧陆npc的白眼！”
景璃点点头。“好，去准备你们的机甲吧。”
两个少尉拍拍身上，干劲十足地离开了。
“我很奇怪，”景璃转身，对已经把萧陆扔到角落里面壁的女机甲师说，“你为什么要主动帮我？要是他们追究起来，你可是由从犯，变成主犯了。”
女机甲师弯起嘴角，轻轻一笑，她走到景璃面前，“我说过，如果我喜欢谁，我会采取主动。”
“什么意思？”
女机甲师抬手，轻轻拢了拢景璃耳边的头发，“你的耳朵还疼吗？我的脖子有时候还感觉不是自己的呢。”
景璃睁大了眼睛，她透过女机甲师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另一双浅褐色的漂亮的眼睛。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入战略虚拟系统时遇到的那个狙击手。
“南桥？”
“对，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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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女主这下捅马蜂窝了，考试成绩该怎么判？善后的工作当然得男主来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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