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小说网】biquge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温书晗又一次意识混沌地醒来。
卧室里只有她一人,难说是安心还是忐忑。
天蒙蒙亮,窗外正在下雪。
寒风日夜交替,裹挟着细雪飞旋,常年挺立的松柏染上一层银灰。
皎洁雪碎层层叠加,树枝不堪其重,成形的雪块接二连三抖落。
几天过去,温书晗只能隔着落地窗看向外界,也从玻璃上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胸前落了一片斑驳红印。
别墅阳台早已被玻璃封死,就连阁楼的推拉窗都上了锁。
没有一个足够理想的安全出口供她逃离。
据她观察,前后院一共有六名外籍警卫,早晚按时轮换,绕着别墅巡逻。
她偶尔下到一楼,对着侧厅露台发呆的时候,会跟他们对上视线。
那帮人都是中东长相,笑或不笑都是一脸凶狠,让她联想到电影里杀人如麻的反派。
她移开视线,不动声色灌下一杯冰水,硬着头皮回到卧室。
至于陈言肆,他每天行踪不定。
有时候他回来得早,会习惯性地搂着她在浴室里做一次。
她因为缺氧而微微张嘴呼吸,他就顺势吻过来,急切地撬开她嘴唇,舌尖直驱而入,纠缠到她脊骨酥麻泛软,再俯在她耳边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让她早点缴械投降。
偶尔回来得晚,她已经睡着了,他就抱着她睡觉,用体温烘她。
等她被热得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再把她翻个面,压在枕上趁火打劫,要她出声,?在耳边叫给他听。
好几天都是这么荒唐放纵地过。
温书晗依旧想走。
但她对他的日程安排一无所知,把握不了对自己有利的时机。
只能每天在警卫的监视下正常吃饭睡觉,过得提心吊胆又索然无味。
她的手机不在身边,无聊时只能跟厨师和家政阿姨说说话。
他们都以为她是陈言肆的新婚妻子。
每次回到他俩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温书晗就不想开口说话了。
今早醒来,枕边没人。
她猜陈言肆赶飞机去了,否则不会起这么早,因为他不会放弃每一个索取性.爱的机会,尤其是欲念萌芽的早晨。
她怀疑他有这方面的瘾。
窗外大雪停歇,天色阴沉沉。
温书晗拥着被子坐起来,静了会儿,脑子涌上第一个念头:她最少得联系几个朋友,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虽然她不一定会跟他们说明实情,但跟认识的人保持联系,至少能让她踏实些。
可是她没有通讯工具了………………
正纠结,枕边有手机长震的动静。
她心里一惊。
陈言肆把手机和电话卡都还给她了?
她连忙翻枕掀被,找出动静来源。
果然,就是她的手机。
来电是沈文芸。
她如蒙大赦,立刻接通:“妈!”
“早呀书晗。听筒里格外温柔,“妈妈已经回国了,想见见你,你这几天方便吗?“
“-“
字眼在喉咙里卡了一下。
像第六感侵袭,给她传达了一个警示。
她下意识环视一圈,水凝的瞳孔轻微震颤,视线慢慢往上移。
霎那间,她心跳狂飙。
正对着的墙面顶端,有三个闪烁的小红点,像夜里狩猎的兽眸,直勾勾盯着她。
她正被监视着。
安全感荡然无存,她突然意识到,这场通话也有可能被监听了。
但凡她说出“请过来救我”之类的话,陈言肆就会作出与之相应的无耻举措。
她根本没有向外求助的机会,除非她不顾家人安危。
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她心脏凉了半截。
原则是不能把家人拖下水,她深吸一口气说:“妈,我最近很忙,下次吧。”
听筒里顿了几秒。
“那好,你先忙你的。最近还好吗?”
这话似曾相识,沈文芸一向这么笼统地关心她。
温书晗紧攥着手机,语气镇定:“我很好。”
她又一次撒谎了。
“那就好。对了书晗,安安生日快到了,昨天收到好多从纽约寄来的礼物,是不是陈言肆安排寄的?”
温书晗忽然烦闷。
这个衣冠禽兽,总是对外界装好人,本质却是难以形容的恶劣,之前还拿家人威胁过她,好坏全给他占了。
她愈加心累:“这个我不清楚,应该就是他的手笔吧。”
“哦,那他有心了。其实妈妈一直想跟你说,你跟陈言肆认识这么久,他对你挺好的,对我们也很好,你平时多和他聊聊天,关系不要搞太僵了,知道吗?”
她眉心动了动。
这话她好像很久之前就听到过了。
沈文芸说的也不是不在理,只是对陈言肆这个人,她实在夸不起来。
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反驳又显得怪异,她索性顺水推舟“嗯”了一声。
以防万一,她事先暗示沈文芸:“妈,如果陈言肆打电话跟你们说一些不好的话,你就第一时间联系我。”
“嗯?”对方不解,不明白什么属于“不好的话”。
温书晗不方便举例,解释多了又会让对方担心,她索性把话收回:“没什么,你们平时注意安全就对了。”
“好,你也是,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
沈文芸最后叮嘱几句就挂了。
温书晗一时看不见逃脱的希望。
她把手机放到一旁,耷着眼睫,抱起膝盖发呆,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团成小小一团,有点无助。
与此同时,监控摄像里显示的也是这一幕。
陈言肆坐在书案前,画面满屏的平板立在桌上。
他眼里波澜不惊,看了半晌,不禁屈指蹭了蹭屏幕中间小小的人影。
桌面上躺了一只黑色录音笔,反复播放着让温书晗心安的话:
“妈妈已经回国了,想见见你,你这几天方便吗?...你也是,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
他没按暂停键,录音笔自顾自播完一连串语音,进入下一个循环。
陈言肆欣赏似的,看着监控里一张温柔小巧又有些犯愁的脸庞。
许久,他眼底泛起一丝若明若暗的笑,低喃得仿佛悄无声息??
“好乖。”
温书晗跟“母亲”打完一通电话,情绪没怎么改变,反而徒增压力,害怕家人因自己受到伤害。
明明他们都是无辜的。
但陈言肆可不管谁无辜谁有罪,只要他想下手,男女老少他照伤不误。
温书晗深感无力,又心烦意乱。
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强烈而清晰??
逃,一劳永逸地逃。
然而逃跑前第一步,必然是让陈言肆彻底消除对她的疑虑。
要从装乖开始。
她攥了攥床单,余光瞥了眼头顶的监控。
思衬片刻,她掀开被子再次躺了下去。
像是懒得动弹,也没有心思跟他对着干。
威胁力为零。
没过多久,手机响了。
是陈言肆打来的视频通话。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她必须要假装松弛,否则毫无机会。
于是她纹丝不动,保持躺着的姿势接通视频。
“怎么了?”
她佯装睡不醒的样子,声音有气无力。
屏幕里,一双捉摸不透的眼眸正不移不动看着她,彼此对视几秒,她忽然一阵心乱。
这双眼睛仿佛能看穿她一切心虚。
在他面前撒谎伪装,极其考验心态。
描摹般的视线在她脸上缓慢来回,她控制着呼吸,佯装镇定。
无言半晌。
陈言肆那边是办公室布景,落地窗外隐约露出一幅巨大的电子产品广告牌,英文标识很显眼,她猜到他在国外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得知道他具体的归期才行。
陈言肆像会读心术,拖着懒洋洋的强调给她答案:“后天回去。”
她假装不在意:“知道了。”
陈言肆一手撑起额头,语气闲适:“一个人在家,要不要我弄只猫来陪你?”
好歹是一只小生命,他这么一说,好像猫是什么随拿随取的东西,玩具一样。
她闷闷说:“不用。”
他笑了下:“不是喜欢猫么?”
“现在不喜欢了。“
“那我早点儿回去陪你?”
“…………”那更可怕。
“不用,我习惯一个人。”拒绝完又跟他确认,“你后天,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他眼神静了几秒。
“想我?”
她视线飘忽一瞬,忙找借口:“我最近………………..学会做新菜式了,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
这话像是卖乖,陈言肆眉梢微挑,不加修饰道:“下午四点。”
她追问:“四点就到吗?”
“嗯。”
“好。”
陈言肆笑意很淡,眉眼间染了一丝温柔的懒怠,不经意说:“今天怎么这么乖。”
温书晗避重就轻:“我不是每天都这样吗,是你没有注意。我要再睡一会儿,有点累。”
“嗯,你睡。”
视频挂断。
她闭了闭眼,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事已至此,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宁愿顺从一些,换取身边人的平安。
至于逃离,她得慢慢想办法。
傍晚,温书晗趁警卫轮换的时间间隙,跑上跑下寻找能用的车钥匙。
她暗自算过,陈言肆停在这边车库里的车一共有三台,至少还有两把车钥匙留在家里。
可是哪儿都翻遍了,一无所获。
难道所有车钥匙都在他手上?
算了,不如等他回来,再找个机会翻他外套口袋……………
门铃突然响起。
她心一跳。
陈言肆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赶紧整理好大大小小的抽屉,前去开门。
门一开。
“Surprise!”一声迎面而来。
温书晗怔了一瞬。
门口聚了五六个年轻活物,打头站着的是周纪,他最能闹腾,梁泽在后面跟她挥手打招呼。
至于其他人,她只是眼熟,不怎么深交,但平日里他们也对她很友好。
看他们拎着的各式礼袋,她一时转不过弯来:“你们过来是要......”
“搞跨年party啊!”周纪兴致勃勃。
温书晗心下一谅。
这么一闹,她的逃离计划全被打乱了。
没辙,先让他们进来吧。
一拨人鱼贯而出,温书晗在最后把门关上,回身问:“是陈言肆让你们来的吗?”
周纪把鞋子踢落,毫不客气地换上室内鞋:“对啊,他说你一个人在家,让我们来陪陪你。”
温书晗沉默片刻,垂眸掐了掐指腹。
梁煜泽放下礼袋,上前问:“妹妹,你还好吧?”
她指尖一动。
难道梁煜泽看出她情绪不对劲了?
那她是否可以把对方当成一个明事理的好人,让对方带她出去.......
没等她组织好语言,梁煜泽就惋惜道:“陈言肆说你最近太累了,心理方面......情况不太好,需要长期在这边休养,调整情绪。”
一瞬间五雷轰顶。
她忙摇头:“不是,我没有??”
“没关系,我理解。”对方温和打断,“舞蹈演员常年面对镜头,平时还要被恶评攻击,有抑郁情绪很正常。没事的,我们都会陪着你。”
无助感兜头而下,她甚至语无伦次:“不是的,我、我真的很好,我一点病都没有。”
“嗯,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们担心。但你不要硬撑着,平时多休息,多跟我们倾诉。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温书晗再也无法解释了。
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她以为自己长时间不跟外界接触,朋友们会逐渐起疑心,进而报警找她。
但现如今,她分明是顺理成章被陈言肆困在这儿了。
她无可奈何,只能将计就计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恳求梁煜泽:“最近一直待在这儿,有点无聊,我想出去散散心,你带我出去吧,好不好?”
对方摇头:“不行,你最近需要在家静养,不适合外出。等你好了,我们再带你去露营。”
温书晗彻底泄气了。
周纪他们在开放式厨房里聚成一堆,边边做菜,一会儿抛洋葱一会儿砸土豆,打游击战一样,弄得整个一楼乌烟瘴气。
最后他们也闹不动了,靠在中岛台上消停了会儿,开始聊天。
“听说薛明成进ICU了。”
“啊?什么情况?”“
“具体不清楚,但………………挺悬的,希望人没事儿吧,福大命大。”
温书晗听见他们谈话,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她身边所有追求者,但凡有哪个坚持不懈的,最后都会被陈言肆以各种手段处理掉。
她愈发觉得他可怕。
晚上,一帮人专注哄她开心,大家一起吃饭玩游戏,她心不在焉,说想喝酒。
他们不让:“这可不行啊,陈言肆说你一杯就倒,我们可得看好你,不能让你喝醉。”
温书晗只觉心累。
仿佛自己被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监视,连喝什么都没了选择权。
直到聚会散场,她在玄关附近叫住周纪:“我有东西落在舞团公寓了,你可以顺路带我回去吗?”
周纪这个缺心眼儿:“当然行啊,不过我得言肆说一声。”
“别。”她连忙打住,心要跳到嗓子眼,“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要了,你别联系他。”
兜兜转转,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毋庸置疑,自己现在就是被陈言肆软禁了。
既然想把她永远关在这儿,又何必叫一群朋友大老远过来,燃起她逃离的希望。
他就这么不做人吗,非要把她折腾出心理问题才罢休。
另一边,陈言肆的手机监控画面里,温书晗独自坐在沙发一角,闷闷不乐的,一直在喝酒。
他不让她喝,她偏要喝。
先前装出的一点乖巧早已烟消云散。
陈言肆指间夹着一支钢笔,她每喝一杯酒,微悬的笔头就叩一下桌面。
三杯已过,他眼底情绪逐渐沉降。
直到她喝得微醉,盖着毛毯睡下,他才疲倦地按了按鼻梁,把手机扣在桌面,起身离开书房。
他本想绕到套房阳台抽根烟,不料昏暗的不远处,竟然有个棕发女人衣衫不整,侧躺在客厅沙发上。
女人直勾勾看着他,睫毛扑闪几下。
像是西班牙人,英文有口音:“嗨,工作辛苦了。”
陈言肆脸色一沉。
什么玩意儿,究竟是谁塞进来的。
他没拿正眼瞧她,往边上走了几步,拉开复古立柜的顶层抽屉。
东西冷冰冰拿在手里,他耷着眉眼一句话不说,枪口朝外指了指。
女人登时傻了,整理好衣服急忙往外逃,用来勾人的首饰叮叮琅琅掉了一地。
陈言肆把冷械扔回抽屉,后槽牙紧了又紧。
他一直不认为自己有洁癖,直到这一秒,他觉得周围一切都很脏,令人作呕。
酒店经理接到电话,连忙安排保洁团队上门清洁。
陈言肆抽着烟看他们忙活,突然觉得眼疼。
最后索性换了间套房。
烦了半天,好不容易入睡。
梦里是温书晗躺在他床上,软乎乎的手臂搂着他的腰,贴在他怀里细声细气:“工作辛苦啦。我好爱你。”
温书晗这几天不怎么吃饭,光喝酒,醉了醒,醒了又醉。
反反复复,连院外的警卫都露出担忧神色。
今晚她又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小虾米一样团在沙发一角。
室内没有开灯,她缓慢眨眼,对着一团月光发怔。
不知何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他就站在沙发前面半米的位置,而她蜷着身子侧躺,倾斜的视野里只能看见三分之二的模糊身影。
他肩宽背挺,衬衫纽扣不喜欢全系,总是敞着两颗。
定制西服裤没有一丝褶皱,一切都是那么整齐得体,这般游刃有余。
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她
忽然不想再看他了。
刚要翻身,他一手揽住她肩膀。
一不留神,她撞进他漆黑沉寂的眼眸。
对视几秒,他低身抚摸她红酣的脸颊,语气微含戏谑:“几天不见就跟我少心没肺的。”
“喝醉了?”
温书晗被酒精攻陷,脑子轻微宕机,很久才反应过来眼前是真人。
陈言肆真的回来了。
她不说话,嘴唇隐忍地颜了颜。
这个疯子,变态,偏执狂,控制狂。
她真的很想扇他,但又怕他发起疯来她遏制不住。
陈言肆半跪在沙发前,撩开她耳边凌乱的发丝,嘴角漾起很浅的笑:“新年快乐。”
时
间过得真快。
这一年已经结束了。
她忽然鼻梁酸热,不知是酒的原因,还是别的。
目光交织,她红着眼眶嗫嚅:“我不快乐………………”
陈言肆亲吻她眉心:“别这样,我心疼。”
“给你带了礼物。”
温书晗慢吞吞看向他身后。
地
毯上堆了好几个深色礼盒。
都是他从拍卖会上带回来的藏品。
但是她不需要,也不喜欢。
她想要的只是自由生活的权利。
而他在变着法子囚禁她,逐渐占据她身心,让她只能依赖他。
这样的生活模式迟早把人养废。
甚至不用一年,短短半年就够了。
温书晗目光空茫,了无生趣地问:“你到底要关我多久。”
陈言肆敛眸注视她,一手搭在她脸颊,指腹在她眉尾轻轻摩挲:“我在关你吗?”
酒精在心口翻滚,她昏沉困倦,一点力气都没有,气息很弱:“我在问你。”
陈言肆不置可否,嘴角动了动,一个很淡的笑。
他越是这样平静,她就越是后背发凉。
“好了,别不高兴。”他又吻她一下,像个好好情人,“有什么想玩儿的,告诉我,我把这个月的事情推了,专门陪你。”
究竟是陪还是占有,只有他自己知道。
温书晗有点想哭:“你别假惺惺的。”
陈言肆看她许久,不知想到什么,他转身从最小的礼盒里拿出一枚戒指,很快折回来,牵起她的手,摊开她紧攥的五指。
戒圈抵在她无名指指尖,慢慢往下滑。
“戴上,看看喜不喜欢。”
微?的束?感绕在她指根。
她手指不由得了几下。
戒指在月光侵染下有点失焦,她醉意蔓延的眸光也有些涣散。
“你很喜欢我吗,还是只想变着花样折磨我。”
他像听到什么新鲜笑话,淡嗤一声:“这么问就太没劲了。”
音落,他眼里无尽的暗意开始笼罩她,侵略感无孔不入。
她手腕开始抖。
“不要怕。”他攥住她的手,缓下声线步步诱导,“看着我。”
“说,喜欢我。”
她浑身像泡在冰水里,一点力气也没有:“我不喜欢你。”
“没听清。”他目光狠了些,牢牢盯着她,“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她咬了咬唇,几乎破釜沉舟:“我不喜欢你!”
偌大的客厅泛起回声。
陈言肆喉结涌动,突然发狠将她摁在沙发上。
她对着他坚硬的身躯胡乱踢打,可力量悬殊,他掐着她脖子吻得汹涌狠戾,她身心凌乱,突然摸到一个玻璃杯,意识在酒精驱使下不顾后果。
她一不做二不休,拿起酒杯用力砸在他头上。
声响凌乱。
两
道呼吸声无限放大,指间沾到一些温热液体,她瞬间惜了,连连往后退,抱着膝盖团在沙发角落,肩膀一阵哆嗦。
陈言肆额角破了个口子。
血还在渗,鲜红刺目的一长条滑过他侧脸,摇摇欲坠的末端滴落在他肩上。
他面无表情,看向她的眼神也一如既往平静。
空气一片死寂,他慢条斯理靠过来,她突然惊慌失措,意欲逃离的身躯被他压制住。
她心跳狂飙,对着他肩膀又是一阵捶打。
而他什么没都做。
只是把手伸过来,在她脸上怜惜地抚摸。
“力气小了。”他沉声说,“这几天没休息好吧。”
她身子僵住,情?像坐了一轮过山车,起起落落不得安稳。
他冷眼盯着她:“说话。”
她猛地回过神,喉咙
像被一捧碎石子哽住。
“你别这样,放我走....……
”
温书晗并不指望他能认真听进去。
而下一秒??
“想走,行。”他突然变得善解人意,平心静气说,“明天给你一整天的时间,你随时可以走。”
“最好逃到我再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否?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她望着他漆黑沉静的眼,呼吸逐渐凝滞。
酒还没醒,她一直用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姿势蜷在沙发角落。
都下半夜了,还是不肯挪窝。
陈言肆在远处露台抽烟,灰白烟蒂落了一地。
他心情差的时候,抽烟比平时更凶。猩红在他指间明灭不定,黑黢黢的视线穿透无边昏暗,一直盯着她。
眼里像有吞噬万物的暗火,下一秒将她也囫囵吞进去,咬得她骨头都不剩。
温书晗睡不着,也不想睡
。
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有一阵不安浸过她四肢百骸。
感觉像溺水。
直到陈言肆走过来,带着一身懒的烟草味靠近她,蹲下来劝:“好了,去睡觉。”
她倔强不动。
他竟然开始哄:“不是说了么,明天就让你走。”
她不信。
“你根本就不会放我走,你在威胁我。”
陈言肆淡然自若,语气温温的,像一个柔软陷阱:“只是跟你谈个条件,怎么就成威胁了。“
她嘴唇轻微张合着,声线染上一丝哭腔:“你一直在威胁我,还监视我。”
他莫名笑了:“不监视你,怎么保证你的安全?”
温书晗攥紧拳头。
他的目的要是真有这么单纯就好了。
不管是不是陷阱,她已经决定明天就走。
那晚在派对上跟周纪他们聊天,她大致记下了离开这片林子的路线。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逃到哪儿。
似乎稍微回个头就能碰见陈言肆,被他那双眼睛长久盯着,像落入暗无天日的囚笼。
他太难对付。
有时候希望他彻底消失,但她又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
无论如何,先离开再说。
翌日,天蒙蒙亮。
温书晗快速换好衣服下楼,忽然看见陈言肆坐在沙发上抽烟。
她脚底差点打滑,像触发什么应急机制。
陈言肆头也不回。
“怕什么。”他背对着她轻掸烟灰,语气很温,“走吧,大门没锁。”
温书晗看向院外。
那里停了一辆车,是他的。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摆了一把车钥匙,貌似是给她用的。
她不得不起疑心,跟他提条件:“我要我自己的车,不用你的。”
谁知道他车上会不会安装远程追踪器。
他应得爽快:“行,让人给你弄过来。”
温书晗暗自算了算时间。
等车子弄过来,她至少要两个小时之后才能走了。
陈言肆不动声色问:“一起吃个早餐?“
毫不过分的要求,她没有拒绝。
餐桌上,她面前摆了一盘熏肉沙拉。
她不怎么饿,但不吃的话恐怕体力不支。
于是她看着眼前的食物,迟迟没有下口。
他忽然出声:“没下药。”
她勉强放下几分戒备。
两人面对面而坐,像一对普通情侣,在渐明的晨光里安安静静吃了一?早餐。
她一直觉得,陈言肆眼里有一条静谧的河。
平静之下一片暗流涌动,旋涡聚成牢笼,从四面八方攫住她逃离的决心。
她心底明白,他不可能轻易放她走的。
这一次极大可能是在要她,说不定她半路就会被捉回来。
但是两小时后,当自己的车出现在院子里时,她又抑制不住逃离的冲动。
既然有机会,就不要放弃。
她
挺
离开的前一分钟,陈言肆撑在露台围栏抽烟。
阔背影一如往常,没有一丝沉郁,更看不出阴暗的控制欲。
好像一切都很安稳,今天也只是无数个日子里最平常的一天。
温书晗从他身上移开视线,收拢思绪快步离开。
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她一颗心快要炸开。
她没有回头,径直小跑往前。
顺利上了车,她独自在树林小径间绕来绕去,终于驶上通往市区的坦道。
阳光落进车内,她攥着方向盘的手抖个不停。
难以置信,这一次是真的摆脱了吗。
这么多年,她似乎早已被打上了与他深切关联的烙印,从来没有一瞬间觉得彼此会老死不相往来。
但如果他决心放过她,又未尝不可。
温书晗离开后的一周。
别墅壁炉燃着明火,昏昧火光映在他眉眼之间,热意多染一层,他眼底淡漠也未曾减少一分。
陈言肆靠坐在沙发椅上,手里拿着一沓照片,他一张张翻看。
都是她的身影。
是他前几年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日常活动的定格画面。
教学楼,图书馆,剧院,排练厅,公寓。
有时她一个人学习,一
个
人练舞,迟到时会开始奔跑,浅色裙摆像羽翼翻飞。
有时她对着空气发呆,朋友们路过跟她打个招呼,她就慢半拍应一声,一种招人喜欢的后知后觉。
下雨时她撑一把鹅黄色的半透明伞,走得小心翼翼,乌龟一样慢,生怕踩进水坑。
更有时,她对别人展露笑颜,眼角眉梢像吞生的细芽,一抹明媚沁到人心底。
就在此刻,陈言肆眼底的狠戾突然浮泛而上,他捏着照片的指骨细得泛白,将温书晗对别人微笑的照片全部挑出来。
数十张,一口气扔进壁炉。
火焰猛地蹿高一截,遇烈的柴火滋滋作响。
照片消失殆尽的时候,门铃正好响。
心理医生到了。
医生在他对面的空椅坐下,感慨:“这栋房子还真是偏僻啊,来了十几次还是差点儿迷路。”
陈言肆仿佛没听见,不接茬。
他看着壁炉里慢慢平息的火势,神思游离在外。
医
生早已习惯。
对方拿出厚厚的记录簿,问他:“最近感觉如何?”
他
还是看着那团火。
“失眠。”
“啊,还是老样子。有按时吃药吗?”
“嗯。”
沟通片刻,医生批评他用药过量。
有心理疾病的人不能总是依赖药物,长时间下来容易药物成瘾。
那是另一种极端。
对方建议他:“要不,养几条小金鱼吧。”
这种养起来不太费心思的小动物,平日里可以安抚病患情绪。
陈言肆不以为意:“怎么养?”
医生说得很笼统:定期换水,每日喂食,最好用大一点的鱼缸,保持水温恒定,这样就差不多了,金鱼不难养。”
陈言肆耷着眼睫沉默,跳跃的火光倒映在他眼底。
他前一秒还在幻想水缸里鱼尾摇曳的模样,但下一秒,另一种黑暗想法取而代之。
他可能不会恶心养育它们。
相反,他可能会杀死它们。
医生叹息:“你对待别的生命,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他眉心动了动。
低喃:“有一个人,她总是惹我生气。”
医生瞪大眼了:“然后你就想杀了她?还是你已经把她给……………”
顿了几秒,陈言肆从壁炉上收回视线,鼻间逸出一丝自嘲的笑。
“没有。”
“我做不到。”
他神情一点点冷下去。
“我放她走了。”
“她最好,永远不要让我找到她。”
温书晗离开别墅当天就联系了搬家公司,抓紧时间换了一间新公寓。
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舞团那边正好新年休假,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静下来思考未来。
搬家之余,她火速换了新手机和新号码,退出所有可能有定位信息的社交账号。
像偏激的一刀切,她知道这么做不合适,但她已经顾不上维持社交了,只想尽早摆脱陈言肆。
让他找不到才好。
公寓一梯两户,她的新邻居是一位和颜悦色的中年阿姨,对方养了一只西高地和一只美短。
阿姨很喜欢她,两人聊得不错,于是她每天有机会跟猫猫狗狗玩,心情好了不少。
今天到阿姨家逗狗猫,阿姨翻了翻挂历,关切地问:“姑娘,你一个人在外面,除夕也不回家呀?”
她摸着猫脑袋,一时哑然:“我……………….暂时不回去。”
“…………”阿姨没有多问,叹了叹,“我今年得回去了,家里老人一直催,没办法。”
音落
,温书晗跟一猫一狗大眼瞪小眼。
她出声问:“它们也回去吗?”
阿姨为难地摇了摇头。
她思衬几秒说:“那我帮你照顾它们吧,正好我在家。“
阿姨笑了笑,如释重负:“那太好了,麻烦你。”
“没事。”
就这样,温书晗承担起了照顾猫狗的责任。
为了更方便照顾两小只,她把它们接到自己家,按时喂它们吃饭,闲下来就陪它们玩。
那只高冷的美短越来越亲她,西高地也很乖,每次她外出买东西,回家一开门,它就会在玄关迎接她。
好像把她当成了新主人。
说不定哪天遇到坏人,它也会扑上去跟对方斗智斗勇。
时间推移,眼看着除夕要到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查看国外有哪些宜居的小镇。
但转念一想,如果她出国,国内的舞团又该那么办。
她要放弃现有的事业,去
另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开始吗?
这
也太不现实了。
不过…………….如果陈言肆真的放弃她,那她留在国内发展也不是不行。
算了算
,已经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说不定他真的放手了。
温书晗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翻来覆去睡不着。
后半夜,客厅突然传来一阵犬吠。
叫声焦急又刺耳,西高地从来没有这么狂躁过。
有人闯进来了?
温书晗连忙下床,跌跌撞撞打开客厅灯。
光
线充盈的一瞬间,她看见一张万分熟悉又让她爱恨交织的面孔。
她瞳孔一震,往后踉跄几步。
陈言肆一手拎那只小小的西高地,把它
关回笼子里。
尽管它叫了很久,但在他松手把它丢进去的瞬间,它突然怂了,躲在角落不肯出声。至于美短,早已经缩在猫窝里炸毛不安。
解决完噪声来源,陈言肆转身看向她,目光幽深而平静。
温书晗一时脑热,快速拿起桌上一把水果刀。
刀尖对着他:“你出去!”
刀具的震慑力对他来说几乎为零。
百无禁忌的人从来不会在乎这些,毕竟只有真枪实弹的威力才真正排得上号。
陈言肆插着口袋慢慢走上前,语气淡然嘲弄:“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能逃到天涯海角。”
“这段时间没有我陪,过得开心吗,睡得好吗?
”
她拿刀的手颤抖不止,被他逼得退到墙角,她慌慌张张撞到一个装饰花瓶,碎片砸了一地。
一片混乱。
他嘴角轻动,笑意不达眼底:“就这么恨我?”
沉暗的身影笼罩而下,温书晗惊慌至极,一门心思把刀尖送出去。
出
手的前一秒,他一把擒住她手腕。
利刃横亘在二人之间,她急得眼泪要冒出来。
“你放手!”
陈言肆沉默几秒,指腹抚摸她纤细腕骨。
“瘦了。”他撩起眼皮看她,另一手抚摸她脸颊,“又没好好吃饭。”
她
被他复杂的视线盯得思绪混乱,双手不受控地颤抖乏力。
啪嗒一声,水果刀掉在地上。
她失神之际,陈言肆忽然把她把进怀里,手臂圈在她腰上收了收,像倦鸟归林,气息疲惫沉哑:“为什么总是让我操心。”
他
低头,呼吸埋在她肩窝。
像一座高耸的活火山,爆发后的岩浆流淌在她身上,平静而??。
不知为什么,她半个身子都软了,几乎动弹不得。
“你输了。”他说。
温书晗
赌输了。
她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他找到的。
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放过她。
“骗子。”她泪眼朦胧,不停重复着,“骗子,骗子......”
半晌,陈言肆拾起头,不轻不重地捏起她下?,让她直视他双眼。
她别过脸不看,他就用力给她掰正。
目光总有撞在一起的时
候
。
她眼眶酸胀。
陈言肆忽然有些惆怅,指关节揩去她眼角泪痕。
“每次见到我你都不高兴,总是哭。”他顿了几秒,喉结在他说话时轻轻震动,“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对我笑一笑。”
温书晗一点都不想对他笑。
她讨厌他。
陈言肆神情寡淡,意味深长地问:“还想跳舞么?”
她呼吸一顿。
“想的话,就对我笑。”
温书晗恨恨看着他,嘴角颤动一瞬,扬起一点艰涩的弧度,很快又压了下去。
像敷衍。
陈言肆对她一向很贪心,
这时却没有得寸进尺
他一度眉
目舒展
低
头
,
在
她唇
角
落一记轻吻。
。
,
“走吧,晗晗。”他与她额头相抵,气息柔情缱绻,同她缠绕,“跟我走,我们一起生活。”
温书晗浑身紧绷,知道反驳无效,只好使出权宜之计。
“我答应你。”她脱口而出,“你先放开我。”
强制的怀抱应声松
开
。
温书晗抓紧时机,迅速捡起地上的刀。
原本以为他见状会往后退几步,不料他纹丝不动,像堵墙一样站在她面前,她举刀的短短一秒,刀尖已经抵住他胸口。
她手腕倏然僵住。
血一点点渗出来,陈言肆神情不变,依旧沉着眼眸看她,眼底一片静而宽广的海面倒映他日思夜想的脸庞,倒映着她。
黑色衬衫看不清血的颜色,只能看见一片痕迹略深的斑印逐渐扩散,蔓延。
他似乎觉察不到一丝疼痛,忽然淡着眉目笑了。
“你恨我的样子,好像更吸引我。”
这句话悬在她耳畔,比血还深刻,她不由得脊背发凉。
“想杀我吗?”
“
他笑意犹存,在生死界线上低声诱哄??
杀吧。”
“死在你手里,不算吃亏。”
温书晗六神无
主
,
刀柄在她手中滑落
终于,
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面前站着的究竟是谁。
她低头了,她撑不住了。
。
膝盖一度泛软,她后背贴着墙面慢慢滑下,惊慌之后只剩茫然。
。
这个疯子
她
不喜
欢他,她恨死他了
。
难道他们注定要一辈子纠缠不休吗。
他为什么就不能
,
把堵死的那条路还给她呢。
“你放过我吧。”她整个人仿佛失了魂,声音像虚浮的雾,是在二人之间,“能做的,我都做了。或许我欠你很多,你仔细列出来,我还清就是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点自由………………
温书晗抱着膝盖喃喃,眼泪悄然往下掉,沾湿她凌乱垂落的发丝。
陈言肆半跪下来看着她,亲吻她通红的眼,动作一再放缓,将她抱进怀里。
彼此交颈相拥,他抚摸她的头发,温柔而爱惜。
“晗晗,你不欠我的。”他侧脸蹭了蹭她,不甘又怅然,“爱我就够了。”
她拼命摇头:“我不爱你我不爱你,到底要说几遍你才能记住!”
陈言肆呼吸变沉,偏头警告她:“再说一遍。”
她喉咙哽住。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逼我。”
她哭得胸
口发闷,都拥
抱都不愿,只想推
开他。
可是稍微一动,手
不小心压在他伤口上,只听见他隐忍地倒吸一口气。
她指间再次湿润,黏糊糊的,全是血。
陈言肆慢慢握住她手腕,退开一点距离,注视她水雾氤?的双眼。
她不敢相信。
昏暗里,他眼眶也红了。
目光纠缠片刻,他忽然笑了笑。
笑
意很浅,混在他刻意压制的狠厉里,时而和谐时而矛盾。
真正矛盾的或许是她的心。
陈言肆把落在地上的刀拾起来,放回她手里。
她哽咽木然。
他却说:“不是恨
我
么?给你过个瘾,再刺一刀。”
温书晗只当他疯了,
真
的疯了。
她
慌忙
把
带血的刀扔开,焦急目光看向半掩的房门。
要逃,这
次一定要逃。
放弃一切也无所谓,只要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陈言肆不给她半点逃离的机会,宽大手掌扣在她脑后,他微阖着眼沉重吻过来,强势又诱哄,逼她接一个绵长湿热的吻。
她乌黑发丝缠在他指间,绕不开理不顺,任她怎么挣扎,他只会抱得更紧,越吻越深。
他的声音在吻里,断断续续,吞没她所有细碎呜咽。
“知道吗,我最近经常做梦。”
“一些很真实的梦。”
“梦见我们在天台建了一个温室花园,我在那里向你求婚,你答应嫁给我。”
“后来我们就结婚了,在意大利,在你最想去的那个海岸。”
“你穿婚纱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梦里你问我,海的尽头是什么。”
“我说,是日出。”
“是我们的未来。”
“你没有机会再逃了。”
“爱我吧。”
“无论生还是死,都只能爱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