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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信他对这个结果一点触动都没有。再强大的人，听到这种消息都会受不了。
那是瘫痪！
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来都是卑睨一切，翻手云覆手雨，一手掌控全局，什么都被他轻易踩在脚下，他怎么受的了自己瘫痪！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心里现在必定是轩然大波，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表露。
他越是冷静，他就越是知道，他难以接受。
他不可以站不起来！
绝对不行！
因为他是夜易！
急涌的情绪冲红了他的眼眶，用力压抑着不平的呼吸，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宋漪一直一点声息都没有，这不正常。
他赶紧向她看去。
发现她的脸色比夜易还差，双眼失焦的定在那里，完全没了反应。
他嘴张了张，想叫她，却终是没发出声音。
好不容易等到夜易醒来，现在又得到这样毁灭性打击的消息，她怎么受得了？
心口一阵难受，连自己这个大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她。
满屋子的空气都是凝滞的，压迫得有点让人窒息。
宋漪在这种重压下，像是突然被挤醒，眼中凝起一道光亮，是不信和不解，三两步冲到院长面前，撞得莫杭都趔趄后退了几步。
不想打碎她的希望，但他没法说出自己都没有把握的话，那是不负责任。
为难的看着她：“夜太太……”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眼看向一旁的莫杭，意思让他帮忙劝劝。
莫杭知道宋漪是受不了，但这样为难院长也没用，上前两步拉住她紧拽着院长的手，“漪，院长说了让我们等，我们就等。你现在拉着院长也没用，不如先好好照顾夜易。”
听到“夜易”两个字，她眼光晃了晃，紧揪着院长的力道也松了些，目光缓缓转向病床上躺着一直一言未发的男人，眼眶里迅速就聚气两团水雾。
他怎么受得了？
他那么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不！
她不接受这个结果！
眸“嗖”的又落到院长脸上，噙着泪的眼用力睁大，“院长，我拜托你，你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好起来，他必须好起来！”
院长一脸为难，“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院长话刚落，“好了。”冷淡如冰的两个字，出自床上一直一言未发的男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艘然看向他。
夜易淡淡掀开眸，看向院长，“乔院长，麻烦你了。”声音冷冷清清。
他这么冷静的病人，乔院长从医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反被他一句道谢似的话弄得有些不好受。
病患吵吵闹闹是常态，那样他们反而更好处理。
眉目微微纠结，“夜总，不要跟我客气，这是我们该做的。你好好养着，回头我给您安排复健，没有知觉或许也只是一时的。”
“我明白。”还是冷静的一句。
说完后，看向瞪大眼盯着自己的宋漪，她还红着眼抓着乔院长不肯放手。
他心口一拧，她的反应比他这个被宣布可能瘫痪的人还激烈。
“漪，别抓着院长了，他还有事要忙。”
他怎么能如此镇定？宋漪一脸震惊，嘴唇颤了颤，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他冷淡的脸和毫无波澜的眼，就瞬间什么都说不出。
胸口翻涌着难受，似乎要将她淹没。
她浑身发软，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紧扣着乔院长的手慢慢松了力道，最后无力的垂下。
他都这么说了，她能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抓着院长不放手。乔院长说得很清莫了，要等血肿散了再看，那他们就只能等。只是这种等待太难熬。
莫杭是医生，他都没有对乔院长的判断提出疑义，自己又能怎么样？
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不是吗？
想到这，眼又蓦然亮起来，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希望，她都要让他变成百分之百！
不管需要多长时间，她都不会放弃！
院长和护士走了后，她缓缓靠到离他很近的床沿坐下，莫杭站在一旁拧眉看着他们。
宋漪缓缓拉起夜易搁在被面的手，比平时又低了些的温度，她感受到了他的不安。
她两手把他的大掌紧紧捧在手心，对他淡淡一笑，“你会好的。”很轻却坚定的四个字。
夜易目光闪了闪，盯着她脸上柔和抚慰人心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受，让他喉头发哽。
听到乔院长宣布自己有可能瘫痪时，那种打击是毁灭性的，能瞬间摧垮人的意志，让人沮丧。
心中强烈涌上的不安和狂躁，他只能用冷漠掩盖，不想让别人看出丝毫。
那样脆弱的人，不是夜易。
他怎么可以瘫痪？
没有双腿的夜易，还是夜易吗？
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还有她、小夜、老爷子需要照顾，他怎么能变成一个废人？
看到她的笑容时，那种不安和狂躁莫名被抚平了不少，心里却隐隐窜出歉疚。
自己为了救莫语，全然没有顾后果，他也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如果自己变成了她的累赘，他要怎么面对？
从来没有过的各种低落的情绪在脑中纷乱窜过。
那种不肯定、没有方向的失重感，搅得他挫败、无力。
这种感觉是他从没体会过的。
他觉得自己站在了一片荒野中，茫然。
恍惚中，一只柔软温暖的小手贴到他脸上，听到了她温柔坚定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你一定会好。连阎王老子都不能把你怎么样，这点事，难不倒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康复。”
她眸中坚定的光和柔和的话撞在他心口上，酸、疼。
他目光微闪。
他自己都不肯定的事，她为什么如此坚信？
淡淡问了句：“如果我好不了了呢？”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甚至是很大。
“不会！”她立即否决，“你一定会好。”说完后，眼光一软，对他淡淡一笑，“如果你不好，我就伺候你一辈子。”
这是怎样的一种果决？字字刻在他心上，让他心口闷得厉害，她还要让他歉疚到什么程度？
他怎么可能让自己拖累她一辈子。
淡淡撇开眼，无话。
宋漪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抚着他脸的手微微用力，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如果不想让我伺候你一辈子，你就努力让自己好起来。你是夜易，你可以。”
夜易漆黑的眸深沉得厉害，黑漆漆的如一片迷雾，让宋漪也看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对看了一阵，夜易缓缓阖上眸，“我累了，想睡会儿。”
宋漪只柔柔一笑，“好。”收回落在他脸庞的手，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起身，帮他把被子仔细妥帖的盖好。
一旁一直看着的莫杭鼻子有些酸，宋漪的这番话让人感慨，任何时候都不离不弃。
患难见真情，也就是如此。
吸溜了两下鼻子，转身轻步往外间走，这个空间，就留给这对有情人，这个时候，任何人都是多余的。
刚走到外间门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他赶紧掏出来看，是林笑。
立即接起，他还来不及说话，林笑压低着急的声音传来：“老爷子来了！正跟小夜玩。问夜易跟漪去哪了，我胡编乱造对付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问小夜，万一要发现有不对怎么办？”
莫杭拧眉，回头往屋里看去，宋漪坐在夜易床边，一脸恬淡。
这个时候要破坏这种气氛吗？
她又转回头看了眼紧闭双眸的夜易，这才轻手轻脚的从椅子上起身，往外屋走去。
出了内间，看到莫杭一脸凝重的站在那，她走过去，压低声轻问：“怎么了？”怕声音太大影响屋内休息的夜易。
莫杭看了眼内间，又看向她，同样压低声量：“老爷子去家里了。”
宋漪脸色一凝，眉微皱，这么快？
看向莫杭，“林笑给你打电话了。”
莫杭点头，“老爷子现在还在家里，跟小夜玩。他问了你跟夜易，林笑对付过去了。你最好想想，万一老爷子不信，再问起来，你准备怎么处理。”
宋漪垂眸沉思，她没想这么早告诉老爷子的，夜易才刚醒，还虚弱，至少等他精神好点，老人家看到也没那么担心。
但是现在他已经去家里了，万一要再问起来，一而再再而三骗他，他知道了会更气。
纠结了片刻，沉声道：“如果他再问，就告诉他吧，先别说太严重。就说夜易身体有点不舒服，在医院。如果他不过来最好，要过来，我再处理。”
知道她这就是做了决定，只是，老爷子一来，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莫杭拧眉看了她片刻，“好。”
听他应下，宋漪也无多话，直接转身又进了房间。
莫杭叹了声，在沙发上坐下，现在就等林笑那边的情况了，希望老爷子不要再追问才好，能挺一天是一天。
还好，老天保佑，一个多小时后，林笑又打了电话过来，老爷子已经走了，今天算是安全度过。
莫杭算是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能瞒多久，迟早会知道的。
夜易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其实中间他醒过很多次，宋漪给他擦脸擦身体，他全都知道。
可他不想睁开眼，只从眼缝里看她，他脑子里还很乱，不想面对她。
他也知道，她在他床边守到了很晚，才去旁边的陪护床上睡。一夜还起来了很多次，过来看他。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愿面对她。
一直躺倒了第二天上午，躺得浑身酸疼难受，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她又正好来给他擦脸，他才不得不睁开眼。
见他醒来，她对他一笑，很恬淡，“你醒了。”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温热的毛巾在他脸上仔细轻缓的游走。
他淡淡“嗯”了声，微微垂眸。
她帮他擦完脸，又执起他的手，轻轻擦拭，“饿了吧，医生说你这几天得吃比较稀、比较清淡的食物，莫杭买了何记的粥，我记得你爱吃。等会吃点。”
夜易不语。
宋漪也不在意，只垂着眸，认认真真把他的两只手都擦好，然后转身往洗手间。
夜易抬眸看向她后背，心里酸涩难言，自己冷淡的态度她不可能没感觉，但她毫不在意。
她这样弄得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她。
而走进洗手间的宋漪，刚刚面对夜易时那恬淡的表情已经无影无踪。
痛苦的闭眸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然后睁开眼，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清洗毛巾。
冰凉的冷水浇在手上，凉意直达心底。
夜易冷淡的态度她感受得清清莫莫，那种冷淡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没有丝毫作假。
她知道他难受，无法接受可能瘫痪的结果。
她也能理解他对她的态度，心情不好，怎么可能有好脸给人看。
但他冷冰冰的态度还是让她难受。不止难受他对自己的态度，也难受他的难受。
把毛巾搓洗好，挂到毛巾架上，她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宋漪，不是早料到他情绪会波动吗？
不要在意，做你该做的，这个时候如果连你都情绪低落，那又怎么指望他会好。
应该是你要影响他，让他好起来，不是吗？
吸气拍了拍脸，给了自己一个微笑，转身出洗手间。
她默默走到床尾，弯腰摇动升降杆，床头缓缓升起。
夜易的上半身也随着抬起来，整好可以看到她低头垂眸一脸认真的样子。
把床头摇到适合的位置，她直起身，对那头的人一笑，“好了，要不要先喝点水？”
夜易静静看她，她就一直微笑等着他的回应。
最后好像是争不过她无声的执拗，他妥协，眸微微一转，几不可见的轻颔了下首。
一直仔细看着他的宋漪完全察觉，嘴角的笑容大了些。大步跨到墙角的饮水机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茶杯，接上热水，又兑好了凉的，自己尝了尝，温度刚好。
然后往他床边走去。
走到床边，她把手里的茶杯递到他唇边。
夜易微拧眉避了避，看着自己鼻底的白瓷杯子，只觉那白色亮得刺眼，仿佛是种莫大的讽刺。
他不能动的是脚，不是手，真把他当废人了？
他伸手一把拿过抵在自己唇上的茶杯，水摇晃着溅了几滴出来。
宋漪愣了下，手缓缓收回，在身侧轻握成拳。
他刚才夺杯子的力道之大，她感觉得出来，是自己的动作触怒他了？
心中微微难受，看着他几口把水喝完，茶杯“哐”一声被他忍耐的掷在床头柜上，她的心也跟着颤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