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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已经下了旨意,将原先信德王手里的镇抚司划给了太子所有,然而这件事情还是要传旨到西北,让他本人也知晓此事的。
其实这做的不太厚道,有种先斩后奏之感,不过官家是天子,那说的话就是圣旨,就算信德王最后知道,也只能听命行事。
这日上朝的时候,官家就此事询问众大臣的意见,到底派谁去,更稳妥些。
这个人选不是谁都可以,毕竟信德王那个人桀骜不驯,是先皇最爱的小儿子,也是当今天子的弟弟,这个人说话必须要有分量,否则若是不能婉转的转述圣上的旨意,让兄弟二人产生隔阂,那对西北可不是件好事。
若是在以前,兰一臣还在的话,圣上定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他去,然而此时兰一臣却被他调到外地做官,他身边没有了可信任之人,一时之间想不到更好的人选。
就在圣上为此事发愁时,太子朝礼部尚书瞟了一眼,礼部尚书白大人立即会意,出列奏道:“陛下,臣举荐一人,乃是文华殿大学士何衍,此人饱读诗书,能言善辩,且为人沉稳,若派他前往西北传旨,定能妥善处理此事。”
圣上听后,略作思索,问道:“朕怎从未听闻过此人?”
张大人回道:“何衍目前只是个小小的翰林编修,但其才华出众,只因不善钻营,故而一直未得重用。”
圣上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便宣他进宫,让朕亲自考察一番。”
不多时,何衍便被带到了朝堂之上。他身着素色长袍,面容清瘦,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睿智与沉稳。
圣上问了他一些关于传旨之事的看法,何衍对答如流,且言辞恳切,提出的建议也十分周全。
圣上龙颜大悦,当下便决定派何衍前往西北传旨。
苏明远领命后,不敢有丝毫懈怠,还向圣上举荐了一人,与他一同协理此事。
“此人如今在进奏院,是曾经的叙州知府温岭,他与信德王曾是旧友,想必更好说上话些。”
圣上赞同的点了点头,让温岭随他一起前去。
而此时西北灵州,关外的太阳像是被烧红的铁盾,悬挂在头顶,守城的士兵一动不动,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脸颊滑落。
连地上的沙砾都被烤得发白,踏上去“嗤啦”作响,仿佛踩在揭了皮的烙铁上。
一阵风吹来,不是凉爽的,而是裹挟着焦土与烟尘的苦味,刮的人嗓子直冒青烟。
何衍他们的队伍来到边关的时候,鬓发早已被汗紧紧地粘在颈侧,青色衣服褪了色,湿的能拧出水来。
来到城楼下,他们一队人下了马,何衍挺直脊背,双手高捧紫金鱼袋,一步步走过去,虽然仪态不落下风,但心里早已暗骂这地方的鬼天气。
城头上的军旗被太阳烤得发红,信德王赤甲未披,只穿了一件玄色薄罗直裾,襟口大敞着,锁骨处凝着晶亮的汗水。
他左手提着一把鎏金斩马刀,刀背贴臂,刃口反射的日光像一道闪电,刺得城下的人睁不开眼。
他的右手却攥着冰镇的葡萄,葡萄被水洗的晶莹发亮,咬一口在嘴里,汁液顺着嘴角的缝隙淌下,让饥渴的人看的垂涎欲滴。
他早已看到有一队有前来,不过人数不多,细细打量,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并不是为首的那人,而是他身侧的那一位,温岭的嘴唇因干渴裂出细小的血口,却仍然紧紧抿着,固执的和他这个人一样。
没想到他会亲自前来,信德王挑了挑眉峰,右手抬起,吩咐守城的人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看他们前来有何目的。
城门打开,何衍等人踏入城中。
信德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朝着城下走来。他步伐慵懒,却带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在下何衍,是此次的钦差大臣,特地宣传圣上的旨意。”紫星鱼带的流苏被汗水浸透,他的声音被烈日烤的沙哑,像钝刀割过粗粝的沙。
“何大人,温岭,大老远来我这西北苦寒之地,所为何事啊?”信德王漫不经心地问道,目光在温岭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何衍深吸一口气,双手捧着圣旨,朗声道:“王爷,圣上有旨,将镇抚司划予太子殿下。”
信德王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哦?这旨意下得倒是突然。”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温岭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岭,你说说,圣上这是何意?”
温岭涨红了脸,刚要开口,何衍抢先道:“王爷,圣上此举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信德王冷笑一声,“大局?我倒要好好想想这‘大局’究竟是什么。”
斩马刀的刀柄被太阳烤得滚烫,汗水顺着他的眉骨滚进眼角,辣的生疼,他却连脸皮眨都不眨。
接着,他抬起手,用刀尖挑起诏书一角,黄绫被烈日蒸的发脆,“啪”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焦口。
君昭的声音混着热浪,低沉而沙哑,像远处滚动的闷雷,“何大人应该也清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温岭抬眼,汗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进眼眶,模糊一片,他微微眨了眨眼,却看清楚君昭的每一个细节——晒裂的唇角,紧绷的下颌,颈侧的青筋暴起如蚯蚓,锁骨处的汗水凝成细小的颗粒。
他和长安城中那副养尊处优的懒散样子有些不同了,此时倒真有点像将军的样子了。
信德王忽然一甩袖子,青氅衣因动作过猛而撕裂,裂帛声短促,像一声闷哼。君昭的斩马刀缓缓下移,刀尖指向何衍的眉心,刀光与日光交织,刺得温岭眯起了眼。
“你可知道撤了我的势力意味着什么?西北面临守不住的风险,你担得起国破山亡的风险吗?”君昭的声音猛而烈,何衍像是感觉喝了烈酒一般灼热,烧的胃疼。
“信德王,闲王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晓,他什么下场你也明白,圣上有疑心,这在所难免,你若想让他放心,免得将来功高震主,舍了一点兵力,也是以退为进。”何衍好心劝说,接着道,“这事也不急。本官还没有来过西北,正好欣赏一下这边的风景,就先在驿站住下了。”
何衍一行人离开时,温岭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儿的孤狼。
日头西斜,热浪渐退。
君昭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像一道孤独的刀痕,他手中的斩马刀“当啷”一声归鞘,却不见有任何一丝退缩。
温岭回到驿站后,心中满是对信德王的担忧。此次出行他是万万没有料到的,至于为什么会选出他来,他也有所猜测,想必圣上以为,信德王还会念着他们之前的旧日情意。
他趁着夜色,避开众人,偷偷来到信德王的营帐。
营帐中,信德王正对着地图沉思,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是温岭,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与意料之中。
“你不该来的。”信德王轻声说道。
“我放心不下,”温岭走上前,“何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你不妨先应下,再从长计议。”
信德王冷笑,“我岂会不知圣上的疑心,但这西北是我拼死守护之地,我怎能轻易放弃镇抚司。若是我一再退让,等到我军权旁落之时,便是狡兔死,走狗烹。”
温岭握住他的袖子,“我知道你的抱负,可如今形势所迫,先稳住圣上,再寻机会。”
信德王扯开袖子,道,“你不该来这儿的,再扯进这些政治斗争里,我也保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