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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不辱命。”越凌冲着罗垣微微一笑。
重逢的喜悦过去之后,方晴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年轻又冲动的女孩了，亿万年的悲剧轮回，早已将这个少女锤炼得更加理智而又坚强。
她从罗垣怀里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两人,问道：“你们冒这么大的险强闯幻境,是为了要挑战主神吧？我想……也许我可以帮到你们。”
眼前的方晴虽然只是一段记忆，但毕竟也曾是主神的一部分。
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冷主神，现在虽然已经没有了记忆和感情，但本质却依旧还是她——真诚而善良的方晴。
越凌正色道：“我想要先找回我的爱人，你……知道我该怎么做吗？”
方晴的目光在越凌周身打量：“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而又熟悉的灵魂波动。他的灵魂是不是在你身上？”
越凌赶紧点头，连忙把自己藏在体内的方宇涵灵魂引了出来，仍旧化作一团白莹莹的光团，小心翼翼地托在手心给方晴看。
“可惜只有一半……他当初为了保护我，散了神格,就连灵魂都四散到了各个小世界里。我努力收集他的灵魂碎片，但才收集了一半，就被主系统发现了。所以另外一半现在应该还在主系统那里。”越凌悠悠叹了口气。
方晴笑了笑：“没关系的。我这里正好有一枚神格碎片,可以给你。这是前任主神强行把我从本体上剥离开来的时候,被无意中带出来的。
这枚神格碎片虽然不能补足他失去的神格，但是抵他缺失的灵魂应该还是可以的。这样一来,你只要能找到一个足够强大的身体,他就能够苏醒了。”
“足够强大的身体？”越凌顿时来了精神，她赶紧把乾坤镜掏了出来,“这爱捡东西的镜子之前把方宇涵遗留在某个小世界的壳子捡回来了，在镜子里还有个灵泉，那身体就在灵泉里蕴养到现在。你看，能用吗？”
方晴注视着乾坤镜,眼神里满是怀念。
“乾坤镜……完整了？”方晴的指尖抚过乾坤镜顶上的那片逆鳞，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那么……小天也来了吗？”
乾坤镜本就是方晴为傲天特地打造的神仙洞府。遗憾的是她还没能完成，自己就被剥离了记忆。
可眼前的乾坤镜却无疑是一面完整的镜子，这恰恰说明越凌已经见过傲天，并且从它那里得到了可以补完乾坤镜的最后一份材料。
越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是啊，机缘巧合嘛。你也已经发现了吧？”
方晴也跟着笑出了声音：“是啊……就算把所有世界全部走遍，只怕也找不出一颗和它一样蠢的蛋了！”
两人笑得前仰后合，直笑出了泪花。好半晌才止住了笑意。
方晴欣慰地拍了拍乾坤镜：“你既有乾坤镜，事情就好办得多了。里面那个身体虽然不足以承载起神祗的魂魄，但……既然在这里，我就有别的办法。”
越凌的眼睛都亮了：“什么办法？”
方晴抬眼望向远方：“这里虽是幻境，但在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却都是真实的——包括龙脉。
你运气不错，这个幻境结束时，龙脉之源正是被才被恢复，灵气最为充沛的时候。只要到了那里，再辅以灵启大陆特有的天材地宝，我想……要把一具普通的仙体筑炼为真正的神体，应该也不难。”
说到这，她抬起头看着越凌，微微一笑：“那里的天材地宝，你应该没错过吧？如果错过了，我就真的没办法啦！”
越凌赶紧点头。但一想到那些天材地宝的出处，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就……其中还是不少，是你当初给方家后人留的那些……当然还添了些其他的……也不多啦！”
方晴抿唇一笑：“方家的东西，用在方宇涵身上，也算归还本家了。若你信得过我，我可以试着帮你唤回他。”
方宇涵本就是方晴收集了方老板和方先生的残魂后所造，眼前的方晴虽然只是一段记忆，但她比世上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操作“造人”之术——尤其是造方宇涵。
但是，他们真的能相信方晴吗？
方晴是罗垣曾经的爱人不假，她也确实就是那个天真善良的少女，可与此同时，她也是残忍冷漠的主神。
她是被主系统安排在这里守卫幻境的守护者，是阻止入侵者前进的最后一面盾牌。
她的记忆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但那短短数月的记忆，与亿万年的职责相比，她会如何选择？是会选择帮助他们，还是继续守护已经成为了主神的她自己？
罗垣的目光才落到越凌身上，就见她干脆利落地把乾坤镜塞到了方晴的手上。
“这本就是你造的镜子，天材地宝也都是你家的东西，而方宇涵更是你亲手所造的人……我要是连你都信不过，还能信谁呢？三千世界当中，你与我可以说是最关心他，最在意他的人了。若你都不愿意让他重生，那我看，他也真的算是白活了一场喽！”越凌脸上满是真诚的信任。
方宇涵的本质是方晴最为珍视的家人魂魄，在她心中有着特殊意义，是极重要的存在。
剥离了感情的方晴，也许可以为了主神的职责，对方宇涵冷漠无情；但眼前这仍有感情和记忆的方晴要也这样……那方宇涵还真得好好检讨检讨，看自己做人是不是太失败了些。
越凌交付得干脆，反倒是罗垣有些犹疑——当然，他在意的人不是方宇涵。
“你把神格碎片交给方宇涵……那你要怎么办？”罗垣的眉头紧紧拧起，看着自己爱人的眼中满是担忧。
眼前的方晴只是一段记忆，她能存在于此那么久，只怕靠的本就是体内那枚神格碎片。要是失去了这枚神格碎片，只怕——
方晴却拍了拍他的手，笑了。
她的笑容清丽如朝阳，那么绚烂，那么轻柔。
“我只是一段记忆啊……连灵魂碎片都算不上的。我存在于此的意义，就是作为一道屏障，阻止人入侵主系统。我能做的只是支撑着这个幻境，一遍遍重复当年的悲剧，吞噬掉一个又一个无辜的灵魂。”
方晴的眼角微微泛红：“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腻了……可是，我却连自戕的权力都没有。这亿万年，我就被困在这无休止的轮回里，看不到终点。
这是前任主神对我的惩罚，我没有怨言。因为我确实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
但我也会想，也许再过亿万年，等这神格碎片的能量彻底消耗殆尽，我也许就会消失了吧？等到那时，这段不需要存在的痛苦记忆，就会和那些曾经为我所爱的人们一样，消失在这无尽的宇宙里了吧？”
方晴的手按在了罗垣的唇上，阻止他徒劳的安慰：“今日之前，我从不敢想，还会有这么一天，我还能亲眼见到你……我还能重新见到我所爱的人……我真的很幸福。
罗垣，能再次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这一次，就让我为你们做些事吧！
你爱我，就不应该阻止我——就像当年我没有阻止你一样。我们都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哪怕需要付出，只要值得，我们就不应该吝啬，对不对？
罗垣……你是知道的，在这里的每一天，对我都是折磨。我已经太累了……能够结束这一切，还可以帮到我所爱的人们，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最棒的结局了。”
眼前的方晴只是一段记忆，她注定没有未来，只能在这段痛苦的过往里不断徘徊。
每一次幻境被开启，对她都是一场凌迟。她必须一遍遍从充满希望和快乐的人生踏到无底的深渊，然后崩溃，再重新来过。
这种痛苦在这亿万年间，她已经重复经历了无数次。
曾经的她也许可以接受这一切，因为痛失所爱的她，至少可以在这一次次的凌迟里，重温已经不能再拥有的幸福——哪怕只是幻影。
她可以骗自己，这些痛苦是为了提醒她自己，不要遗忘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不要忘了那些她珍爱过的人。
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罗垣还活着，并且还深爱着自己，那要她再重复那些绝望的往昔，就成了纯粹的折磨了。
只要她还不曾消逝，一切必将重启。她又会再度回到酒吧，遗忘掉与越凌、罗垣曾经的相遇相知，再重新来过。
一想到自己要再一次忘记罗垣还活着，还爱着她、等着她的事实，方晴就觉得自己宁可当场死去。
如果她的死恰巧还能帮上罗垣他们，那简直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啊！
一心求死的方晴，眼中的坚定让越凌和罗垣都说不出劝阻的话了。
罗垣抱着自己娇小的爱人，只觉心痛如刀绞。
但他也很明白，自己是阻止不了方晴的——就如同方晴当时阻止不了他一样。
幻境的阵眼就是方晴。她如果不牺牲，他们终究无法破局。那么接下来他们面对的就只能是幻境重启，直到所有人灵魂耗尽。
要破此局，方晴必须死。
更何况，接下来要对付的不管是主神还是主系统，他们都少不了方宇涵的助力。
这一切，他明明都知道，只是……他依旧还是无法放手。
方晴看着罗垣不舍的眼神，甜甜地笑了。她抱着罗垣的腰，把自己的脸靠在了他的胸膛，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往昔岁月。
“你看，罗垣，世间果然是有报应的呢！”方晴听着他的心跳，声音如梦似幻，“谁让你当初非要抛下我？哼！现在你知道我的感受了吧？”
“小晴！”罗垣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恨不得揉到自己的心里，好止住胸口无休止的疼。
“没关系的。”方晴安慰他，“你看，我只是一段记忆呀！真正的‘我’还活着呢！就算‘我’失去了记忆，没有了感情，但你也应该相信‘我’还是‘我’呀！
我走过那么多世界，见过那么多人，能让我爱上的就只有你一个呀！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的心还会跳动，你就一定在我的心里！”
罗垣双目充血：“可你也在我的心里……你要去了，我的心就像被剜掉了一块……”
方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么甜蜜，那么幸福：“所以，你要去找我呀！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还在等着你……我等你，你一定要把我从冰封的世界里救出来哦！”
说罢，她猛力一推，挣出了罗垣的怀抱，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遁入了迷雾。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三更~~！明天就进入大结局章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