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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越凌的话,胡曼娘轻轻点了点头，眼中仍是无法消散的恨意：“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我：他——就是当年的背叛者。”
“正是。”越凌道,“如今这边的断龙石既已无法再打开,那我们还是早点出发吧？就算仇公子他们堵在出口的那一头，我也还是不太放心。再说,驼爷还被关在里面，我们总得去把他接出来才是。”
他们当时为了演戏配合,蒙蔽老把头，所以没办法顾忌到驼爷,但是现在自然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断龙石已被伪装成老把头的彭四海放下,从他们这外部，想要打开实是不能了。
驼爷全身被捆着无法动弹，密道另一边的仇景澄他们,即便拦下了老把头，也未必能知道密道里还被关着一个驼爷。
如果不能通过密道往来的话，两个半月庄的距离并不算近。若他们不尽快赶过去将他接出来，只怕驼爷真就要活活饿死在里面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正打算立即出发，却突然听闻地下传来沉闷的爆破之声。那爆破规模之大,竟让身处地面的他们都能感觉到明显的震动。
“不好！”胡曼娘忽地脸色大变,“是驼爷！”
“驼爷？他做了什么？！”越凌见她脸色大变，扑到断龙石上拼命敲打，忍不住也紧张了起来。
“我们所有人里,对当年之事怨恨最深的人就是驼爷。”胡曼娘泪如雨下，“他不仅是唯一亲眼目睹惨剧发生的幸存之人，还被凶手踢断了脊椎，就此变成了残废。
此前,我亲眼看到他往自己的驼背里填藏了好些□□……怕就是准备着，若复仇不成，便要与仇人同归于尽！”
方宇涵道：“可驼爷都被捆成了粽子……即便他能挣脱开来，只怕也得花好一会的功夫。他又如何能追上老把头，与他同归于尽？”
“他并不需要追上老把头！”胡曼娘哭得站都站不住，瘫倒在断龙石前。她哽咽道：“这密道本就是连接两座半月泊的暗河，位于两座湖泊之下。他只需引爆□□，把湖泊之水尽数引回暗河……密道中的所有人就都会被活活淹死了……”
众人闻言，不禁骇然。
他们刚从密道中走过，清楚那密道的长度——有武功傍身的人也需得疾行小半日方可抵达彼端。
若是半月泊的水一旦倒灌进去……那么无论是谁，恐怕也无法再存活了。
驼爷……终究还是用自己的生命，为这场疯狂的复仇计划画下了最后的句号。
此刻，夜空中，那轮明亮的圆月已然划过中天。子时已过。
不知不觉中，那仿佛永远都过不去的八月十五日，终于结束了。
当死亡的威胁终于散开，越凌只觉得自己心中的大石得以落地。
而此时此刻，方宇涵就站在她身旁——似乎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她需要，他就会在那里。无论她提出的要求多困难，他都会想尽办法帮她完成，却不会多说一字半句邀功。
他如雕像一般完美地站在那，把自己站成了一座高山，由她随时倚靠，让她安心。
越凌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暖意缓缓流遍全身。她望向空中浑圆无瑕，晶莹洁白的月亮，靠了过去，突然开口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嗯，”方宇涵点头，“八月十五，是一年中月亮最接近地球的日子。所以你看到的月亮是最大最亮的。不过，鉴于地月轨迹的运动周期变化，十六的月亮大概率会比十五日更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
“……”
指望一个智能人工能听得懂夏目漱石的浪漫，果然是她想多了。
数日后，还留在千阳城这边的越凌他们，终于想办法打开了密道的门。
与此同时，绕过沙漠，先行回到银月城传递消息的小翠与岑琼英，也终于带着仇景澄等人，经由消退了湖水的密道赶了过来。
“那天密道里突然冒出大量湖水，我和谷兄可真是吓了一大跳！”仇景澄一见到他们，张嘴就先抱怨了起来：“你们只说，要我们好好盯紧从密道里跑出来的人，可没说过那里面会涌出这么多水啊！
要不是我跟谷兄跑得快，差点就一起见阎王了！”
所幸那大水来得虽快，但退得也快。几个时辰之后，便已然消退无踪了。大水退去后，他们在密道中只寻到了老把头的尸体。至于驼爷——他大约早在那震动月半庄的爆炸里，就已经被炸得尸骨无存了吧……
驼爷的死，让胡曼娘悲伤难抑。那是跟了她最久的心腹，也是在复仇之路上给予她最大帮助的家人。
这二十年来，他们都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了复仇，哪怕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也在所不惜。但当这一切真正发生，大仇得报真的是用自己家人的性命换来的时候，他们仍感觉到深切的悲伤，甚至远远多过于解脱的痛快。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胡曼娘道，“是我太执着于复仇了。我早就忘了自己身边拥有的这一切……
若是我能早些开解驼爷，别天天想着复仇，也许他就不会那般决绝……
是我太傻了。复仇什么的，怎么样也不会比活着的人更重要啊！”
见胡曼娘终于明白了此中道理，越凌也总算能彻底放下心来。这个聪慧的女子，一旦走出迷雾，不再自困愁城，想来她自会为银月城和千阳城带去更加光明的未来。
“呵呵，果然还是翟千阳最阴险！”眼见最后的同伴也已身亡，陷入绝望的丹霞仙子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胡曼娘，你们凭什么冲我们复仇？凭什么说我们卑鄙？
当年，明明是我们几个一起发现的秘籍！可是翟千阳不但将之据为己有，甚至连看都不许我们看上一眼！
似他这般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是卑鄙无耻的下作小人！若不是他这般逼我们，我们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千阳当日就曾告知过你们，发现那本秘籍，绝非好事。”胡曼娘语气平淡地答道，“它只会给整个武林带来祸乱与纷争。
其实，他自从得到那本秘籍的那天起，就已决意要毁了它了。
是你们不甘心，不但把那本秘籍的消息传遍整个江湖，还故意将它说成是千阳赖以成名的武功秘籍。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让千阳不胜其扰。”
“所以，翟前辈的武功其实与这份秘籍无关么？那……这本‘藏月追风卷’里，讲的到底是什么？”越凌听到此处，忍不住还是问了。
这本让曾经的异姓兄弟反目成仇，亲密友人自相残杀，害死整整一城百姓的秘籍……直至此刻，越凌仍无缘窥其全貌。
“我不知道。”胡曼娘的回答让越凌面露讶色，“其实，千阳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把那秘籍给毁了。
他说，这本秘籍本就不该存于世间……它的存在，只会为天下带来灾难。”
“什么？毁了？”越凌还没有说话，一直瘫坐在旁的丹霞仙子突然大叫了起来，“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说什么毁了！那不是翟千阳的推脱之词吗？！若秘籍真的已经毁了，你又怎么可能二十年如一日，还保持着当年的容貌？！”
胡曼娘耸了耸肩，无辜道：“这个啊……是千阳特地为我誊抄了其中两页——上面只有美容养颜的方法罢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还是二十来岁的模样？其实，里面就是正常的四十岁阿婆了啦！和你并没有什么分别……哦，大概还不如你，毕竟我既不会武功，也没有修为。
但是因为我怕老嘛！所以千阳才会特地为我留下了那两页残章。
银月城彻底完工后，我们为了要把仇人引来城中。是以由一位身患绝症的城民自愿将残页，再夹带了两页真正的翟家武学秘籍，将消息传播了出去……
听说，现在这些残页落到了方大侠手中？
你们要是打算拿这秘籍敬献给宫里的公主娘娘，讨些银两封赏，大概没什么问题。但要指望凭它能练就不世神功，从此独步天下……那可真是想得有点多。”
“所以……你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武功？你全程都只是在诈我们的？”越凌哭笑不得。
难怪她费尽力气都探不出胡曼娘的武功深浅——人家压根就没有的东西，探到地老天荒也不会有啊！
胡曼娘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道：“女人嘛~~骗人，那可不就是天生的本事么？”
“竟然如此，竟是如此！”丹霞仙子受不住如此刺激，竟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来。她喘息道，“我们苦苦追寻了二十年，竟然……早就是一场空了啊！”
当日他们本是亲密无间的好友，在一次奇遇中意外发现了那本秘籍。
他们粗粗浏览过，谁都看得出来，那是一本相当了不得的秘籍。
本来大家约好了，待日后一同修习。谁知翟千阳先拿去看了一遍，次日便改了口，直说这秘籍断不能留于世，定要销毁方可。
连他们提出再看一眼的要求也被他驳回了，当场就在他们的面前，把秘籍销毁了。
他们武功不及翟千阳，谁都阻止不了他的决心。但却也没有一人相信，翟千阳是真的毁了那份举世罕见的秘籍。
他们以己度人，都觉得：好容易才找到这能让自己超凡脱俗，从此成为神祗的宝贝秘籍，又怎么可能有人甘愿放弃？更遑论毁之了。
他们都觉得，翟千阳必是在前一天晚上暗中做了手脚，就为了能独占那秘籍。
所以，他们精心设计了那一切——为成神祗，就算代价是要杀害一城百姓，又何足惜？
直到现在，丹霞仙子都坚信他们当日所为并没有错，不是他们有心作恶，而是翟千阳太过份，将他们逼到这一步的。
看到胡曼娘的模样，更是让她坚信——当年，翟千阳定将秘籍私留了拓本。
谁知真相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们所追求的东西，早在二十年前，就真的不存在了。
翟千阳竟然真的将秘籍毁了……而他们机关算尽，枉造杀孽，不过是枉做小人罢了。
这打击过于巨大，以至于丹霞仙子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白下去。她本还插直的脊背瞬间委顿了下来，眼睁睁从一个保养良好的中年美妇，憔悴成了命不久矣地白发老妪。
胡曼娘看了她一会，叹息道：“看她这个样子，我都不想再找她复仇了。你们把她带回去吧……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从今以后，我都不想再提了。”
越凌点了点头。
此事到此为止，是最为妥当的结局。
此前被杀的那些人都是咎由自取，谁也不能说银月城的居民做得过分。再加上还有丹霞仙子这个活人证在，想来各个门派也不会闹出什么血债血偿的戏码。
永远过不去的八月十五，这一次终于平安度过了。这个世界的运转也恢复了正常。
今年的中秋夜，胡曼娘没能与她的子民们一同赏月，但相信接下来每一年中秋，他们都能幸福地度过这团圆夜。
接下来，越凌所在意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那本引发所有不幸的“藏月追风卷”，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关于这个问题，他应该能给我们一个解释。”方宇涵不知何时走到了越凌的身边，以眼神示意她看站在不远处的骆驼小哥，“我感觉到，他的身上有不同的能量波动。”
骆驼小哥似是专门站在这里等着他们的。见他二人向自己走来，骆驼小哥灿烂地笑出了一口白牙：“顾哥说，让我要千万小心你们。我本以为这次的计划已经够完善的了，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给破解了。
我们有两座城，结果你们竟然也有两个人。二人一组的穿越者，果然就是作弊嘛！”
“是你？”越凌皱起了眉头，“你故意将不属于这世界的修仙秘籍投放进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自然是为了能量啊！”骆驼小哥耸耸肩，坦白道，“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些人，想要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是要付出很大能量的。若想要抵达指定的世界，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所以，我们必须不停地收集能量，借此维持下去。”
“为此，不惜毁了这整个世界？”越凌怒道。
“也不能算吧。”骆驼小哥挠了挠头道，“我跟顾意那家伙不同，我除了丢下那本秘籍之外，什么事情都没做哦！
我其实是个和平主义者。毁灭世界什么的，我想都没想过呢！
原本我只是觉得，翟千阳骨骼清奇、资质上佳，着实是难得一见的修仙好苗子。就算在这灵气虚无的世界，他要练了那功法，说不定也能脱胎换骨。若他能修成正果，我觉得自己有把握能说服他，让他成为我们的同伴！
哪知道他那人这么死心眼……宁可毁了秘籍，都不稀罕获得永生。”
“不过，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毁了秘籍，我也没干涉。本来我都打算就此放弃这个世界了。”骆驼小哥两手一摊，无奈道，“但因此引发了千阳城的毁灭……我多少也是有些责任的嘛！所以我觉得，至少应该帮助胡曼娘完成复仇才能离开，对吧？
可谁知在这个过程里，我却意外地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子。并且发现，她竟能为我提供源源不绝的能量！”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一更~~
新世界略微有点难产……所以今天第二更会稍微晚一点……or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