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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凌始终没有开口,但不详的预感却始终在她心头盘桓不去。
以她的经验，那种规模的爆炸一旦发生……只怕直升飞机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幸存的机会了。
这不像他们乘坐直升机被飞鸟撞击的事故。
那时飞机的硬件设施虽然发生了故障，但飞机的高度足够高,也没在空中直接爆炸,往地面坠落的过程缓慢而平和,可以说为他们留了相当充足的准备时间。
但这一次,飞机才飞出去没过多久,未必达到了足够的高度。而爆炸又像是在瞬间发生的，飞机上的人只怕根本没有时间去做出任何反应，就算降落伞一开始就背在身上,想要跳伞都来不及。
更何况方先生……他令人揪心的身体状况在那种情况下……
在平地上的他都像是件易碎的工艺品，时刻需要小心对待,又怎可能经得起这样的浩劫？
越凌的心越来越沉,她的目光掠过方老板和方晴的脸,从他们的神色中读到了一样的心思。
大家都对自己要面对的景像心知肚明，但谁也不肯放弃那渺茫的一丁点希望。
好容易赶到了事发的山头，方老板没等自己顺过气来就已经下达了命令。
“方晴留在山顶最显眼的地方纵览全局,后续如果有方家下属陆续赶到,都由你调遣。
越凌和我兵分两路，从飞机最有可能掉落的地点分头寻找，期间通过无线电保持联系。”
越凌点了点头，一言不发朝着自己被分配的方向就去了。
方老板的安排很合理。
方晴的体能早已透支到底,她现在的体力连供给她坐着都难,更不必说进行任何搜救工作了。
而他们也确实需要有人在最高点观察周遭的情况,再及时提醒他们调整行动方向。后续大部队来了，也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转，必须得有人安排调度。
方晴没有表示异议。她明白自己的责任,也知道自己的体能已经消耗殆尽，眼下不是她逞强任性的时候。何况就算留在原地，她也有自己做得到的重要工作。
与方晴兄妹分开后，越凌第一时间叫出了3344。
“搜山！”这一次的命令简短而直接，她连叫一句小可爱的心情都没有。
在3344面前，越凌很少这样严肃。但此时此刻，她焦躁得没有任何心情考虑其他，甚至连看到3344软萌的身形，她都感觉不到任何安抚。
“宿主……”3344没有动。
在越凌发布命令以前，早在他们三个赶路的时候，它已经开始搜索了。现在它能做的，只是汇报而已。
“在这座山头上，除了你们三个人，就再也没有其他生命体了……”它的声音轻轻的，甚至隐隐有些难过。
它知道，自家的宿主，对于那个长相性格都酷似方宇涵的人类，是很有些好感的。眼下见到他遇难，宿主自然不能保持平静。
“……果然……还是这样吗？”越凌停下了脚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他出发前，我就有不详的预感了……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拉住他就好了……可是，我还是忍住了没有伸出手。”越凌低喃道，“这不是我的世界，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他既定的命运。
何况，就算我在这里拉住了他又能怎样？在他的真实世界里，这一劫他还是逃不过去的……”
越凌始终很清醒，她一直知道，这里并不是她自己的世界，也不是她曾穿越过的任何一个小世界。这里只是主系统给他们设下的陷阱。
这儿的一切都来源于主神的记忆，所以，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曾真实发生过的往事。
历史，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包括主神自己。
越凌在这里唯一能做的事，也就只是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这一切，再从中找寻到破局的关键所在。
有了3344的指引，越凌很快就找到了飞机坠落的地方。
现场的惨烈足以让任何人说不出话，越凌也并不能避免。
明明早晨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人，明明半天以前还是温暖的躯体，现在却和其他人的尸骸混在一处，血肉模糊，碎成无法形容的形态，嵌在山体上被飞机砸出的坑洞中……
早上那如晨曦般温暖的笑容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只剩下冰冷殷红的碎片。就算是上过战场，见证过无数场生离死别的越凌，也还是无法习惯这种场面。
她的手脚发凉，嘴里泛起难以形容的苦涩，眼睛干得眨都眨不动。她就这样傻傻地扶着一棵大树站在那儿，看着那一片狼藉，久久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一片落叶飘到她的肩膀，她才终于从怔愣中回过了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从腰间拿起对讲机，哑声把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告知了方晴和方老板。
方老板和方晴来得很快，但看到现场的情况，他们也只能像越凌一样，扶着树木才能撑住自己的身体。
越凌缓缓抬起眼，轻轻摇了摇头：“我调查过了……附近没有幸存者。”
方晴的身形晃了两晃，终于再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方老板也有些打飘，体力透支的他，这一次甚至没能及时扶住自己的妹妹。
“也许……还有别的希望呢？”方老板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来的音调，“说不定……说不定叔叔他们跳伞了呢？！”
越凌看着他眼中闪烁不定的光，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摇头：“当时的飞行高度……你知道的，根本不足以让他们能跳伞。
而且，我们也都看得很清楚了……爆炸发生得太过突然……我想，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方老板张着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了。即便他仍旧抱持着一丝希望，但他的经验，却让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
沉默在三个人间弥漫开来。
方晴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眼中血丝遍布，却干涸得连一滴泪都没有。她没有站起身的意愿，只是瘫坐在那里，很慢很慢地摇着头。
方老板低下头，一寸寸，一点点，仔细地看那些漆黑扭曲，已经分辨不出原本形状的残骸。
越凌大半个身子隐到了树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阖上了眼睛。
距离飞机坠落已经过了整整半天，当时那强烈到宛如正午烈日般炫目的火焰，此刻已经只剩下没了温度的死灰，只有地上那大片大片的灰烬和扭曲的钢铁残骸才能证明它真的存在过。
而在那片废墟的中心，有一坨漆黑的物件。仔细分辨，还能勉强看出它曾经是轮椅的一部分。
那么，在它周围的那些黑红莫辨的不明物体，会不会就是那各曾经风光霁月，洒脱睿智的男人？
方老板不敢想，也不忍心再想下去了。
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就这样突然地离开了世间，就连身为大男人的他都忍不住觉得揪心得厉害，就连呼吸都困难。
越凌慢慢地靠在了树上，移开了目光。
也许，她还是应该庆幸的，至少下手的人足够狠心，炸药的分量放得够足。所以才能在保证不留一个活口的同时，让他们连分辨死者的遗体都做不到。
也许，直升机上的人并没有痛苦太久，他们都是在那一瞬间的超高温里直接化为灰烬的……那么……他当时……至少也没有太痛苦吧？
不过……越凌又转过头去看那对兄妹。
方老板能不能受得住还是两说，但方晴……从未见识过战乱和死难的她，这两天接连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的了。越凌不能确定，她是不是还能经得住这一次。
“……叔叔……他……真的……”方晴的嘴里发出了沙哑而诡异的声音，她的头还是极缓慢地摇动着，就像一个生锈了的发条娃娃，重复，再重复。
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甚至无法想象，那个宽厚睿智的男人，最后的结局竟是这般惨烈。
那个昨天才为她指明了人生方向的温柔长辈，居然就这样化为了一团灰烬，她想要找到一块完整的躯干都做不到。
方老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他早已得出了和越凌一样的结论。只是作为逝者的亲属，就算现实摆在自己面前了，他也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否认……
“怎么……会这样……”方晴的头慢慢停下了，她双手猛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疯狂嘶吼着，“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啊啊！！明明……不是都已经好好的……不！！”
越凌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方晴，把她抱到了自己怀中。
她的动作那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温度：“为什么会这样？是啊……这就是我们接下来必须完成的任务了。方先生已经死了，我们必须查明真相。”
方老板闻言，默默地看着她，并没有答话。
越凌也不多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说：“方先生昨天才从东部城市来到方家祖宅，乘坐的也是这架私人飞机。
如果犯人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谋害他，那么昨天就可以动手了，并不需要等到今天。
昨晚，方先生也说过，他本打算让你们两人今天代表方家前往灾区赈灾的。只是因为我们回来之后说了龙脉之源发生的事，方先生才会几经考虑，临时改了主意。”
“你的意思是……犯人在飞机上动手脚原本针对的其实是我们？叔叔只是替我们受过的吗？”方老板脸上的痛苦又多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过了一个周末，杀了两个角色……我真是可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