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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女人来说，除了生孩子外，怕是没有什么比月事更加折磨人了。
步青衣以前对此并没有太敏锐感觉，不舒服也就是那么一阵，咬咬牙挺过去又是一条女汉子。可这次不知怎么，十三年来被躲过去的疼痛仿佛一起找上门来，从最初微不足道的不舒服到阵痛，又从剧痛到疼得满头大汗直不起腰，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裴赞那个老混蛋给诅咒了。
墨归说到做到，返回客栈的路上都是他抱着步青衣，没有让她多走一步路。然而即便如此，回到客栈后的步青衣还是虚弱得仿佛处于一场大病之中，唇瓣和脸色一样苍白得近乎发青。
并不知道步青衣外出的铅华本来已经睡下，听到前堂的响动连忙披上衣服下来查看，一见到捂着肚子坐在条凳上的步青衣，她二话不说上前先在墨归的胸口狠狠捶了一拳。
“打我做什么？”那一拳头对墨归来说还不如蚊子叮一下疼，可他却莫名其妙，揉着胸口不明所以。
铅华恨恨瞪着步青衣：“我想打她，可她这副模样我下的去手吗？这一拳先记在你身上，等他好了你再打还给她！往死打！打死了我扛着！”
铅华的歪理邪说让墨归哭笑不得，他本想吐槽步青衣两句，可是见她着实难受的不行，怎么也不忍心再让她浪费体力多说半句话。
“她这两天月事在身上，刚才又与人动了手，会不会是抻到了？”
步青衣微微抬起眼眸，有气无力：“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还想问问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呢？”铅华竖起柳叶眉，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瞪，“月事上身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还跟人打架……等下，你又跟人打架了？你是不是傻？！手伸出来！”
步青衣乖乖伸出手腕，铅华粗暴地抓过来看了看脉，脸色逐渐凝重。
“几个月前给你诊脉还没这么虚亏，你这是想作死自己吗？先前你是一身热息，如今却是寒凉侵体，就不能听我的话多注意身体，好好保暖？”铅华丢开步青衣的手腕，又一次转向墨归，这次却是货真价实地生气了，“我在她身边照顾时什么事都没有，怎么才把人交给你，没多长时间就弄出这么一身病来？”
步青衣自幼就是刚强性格，不习惯有谁来照顾，特别是墨归陪在她身边这段时间，她总是不听他的话任意而行，并非墨归照顾不周。步青衣本想开口替他解释两句，结果铅华一句话就让她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管你现在还是不是世子，自己的女人就要照顾好，除非你不想她给你生儿子了！”
步青衣气得一口气没倒上来，一阵剧烈咳嗽，期间不忘伸出手在墨归腰上狠狠怼一下。
生个屁儿子！他平时究竟给铅华灌输了多少龌蹉思想？真想一拳把他的腰子打爆！
“有没有办法让她暂缓疼痛？这样子下去怕是吃不消。”墨归一脸好男人表情看着铅华。
铅华没好气道：“你当我是大罗金仙吗？说不疼就不疼了？死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平时不好好养着，又不肯听我的话，现在跑过来伸手讨药，真的把你们的手都给剁掉！”
铅华的刀子嘴豆腐心众人早有领教，墨归感激笑笑，向步青衣伸出手：“我先送你回楼上休息。”
这一场比试下来着实疲惫，肚子里抽了筋似的剧痛让步青衣不得不服软，点点头站起身。
无奈身子还没站直，眼前顿时一片昏花，步青衣只觉得浑身无力，一头向前栽倒。所幸墨归手疾眼快将她抱住，无可奈何一声叹息，仍然如前一般直接将她抱回房间。
迷迷糊糊中，步青衣第一次感觉到，当女人真难，却有种微妙的小幸福。
铅华的困意已被打断，她担心步青衣身上还有其他伤病，说什么都要连夜给她做个全身诊查，索性将墨归赶出了房间。墨归本不打算惊动秦川，不料出了房间才一转身，就见秦川虚弱地站在那里默默看着他。
秦川历练丰富，有着一双能一眼看到人心底的火眼金睛，有什么心事根本瞒不过他。墨归只好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对步青衣去找裴赞的目的以及突然冒出的顾容苏等细节不敢有丝毫隐瞒。
“顾容苏？确定是这个名字吗？都城本地并无顾氏家族，若他当真姓顾，必然是外来户，说不定真的与阁主有什么关系。”听了墨归的话，秦川低头沉吟许久。
乱雪阁之中，秦川是除墨长亭之外对顾朝夕了解最多的人，他搜遍脑海并未寻找到顾朝夕的言辞中曾提及这个名字，但这三个字让他隐隐想起了另外一些人。
“你可知道，阁主还有一个弟弟？”秦川突然问道。
墨归点点头：“听阁主提起过，是叫顾风笑吧？不过他不是年纪轻轻就过世了吗？”
“顾家那一代就只他们二人离开了皇陵。两个人都是难得一见的武学良才，年纪相仿，根骨俱是奇佳，少年时实力不分伯仲，关系也是极好。只可惜顾风笑少年时生过一场大病，病中损了心脉，之后便不可再动武，调养无果干脆返回皇陵。再后来也不知怎么，顾风笑竟成了皇帝钦点的国师，阁主与皇帝之间的约定便是通过顾风笑达成的。”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啰嗦，秦川停了半晌，细细思索一番，才又继续道。
“因着任务的事，我与顾风笑有过几面之缘，和他还算聊得来。他曾无意中提起有位姓容的红颜知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女子就叫容苏。”
容苏。
顾容苏。
这两个人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那么后来呢？顾风笑可有与那位红颜知己在一起？顾容苏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二人的后代？”墨归迫不及待问道。
秦川摇了摇头：“那之后我便再没有见过顾风笑，而后而后不久就传来了他病故的消息。不过我觉得他与那位红颜知己应该是没有后人的，毕竟……容苏是当年皇帝看上的女人，他们二人亦是在宫中，以不可能在一起的身份相识。”
顾风笑，西平王朝历史上年纪最轻亦是最神秘的国师，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又是为什么去世的，如今坊间只流传着他任国师期间颁布的一些深得民心的律法，却鲜有人知这些律法是由谁拟定的。
“若是他能再多活几年，圣上便不会像现在这般寡情，天下，也就能够安定些了。”
一声叹息淡淡地在松香园响起。
松香园，后宫之中最偏僻的角落，几乎没有人问津，居住在这里的嫔妃名义上并没有被废，实则与打入冷宫并无不同。
容嫔便是如松香园一般的存在。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总是被遗忘的松香园还没有等来木炭火盆，容嫔就把最厚实的袄子套在阿诺的身上，再为她披上一层棉被，搂着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坐在院中，享受难得的晴朗日光。
每到这种时候，阿诺最喜欢问起的，就是有关顾风笑的故事。
“容娘娘，风笑伯伯死了之后是不是会上天当神仙？他那么聪明又那么厉害，一定会在天上保佑缙王哥哥吧？”阿诺扬起小脸，透过干枯的树叶看那斑驳细碎的阳光，眸子里充满向往。
容嫔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几分哀伤：“他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缙王，若是他活着，必然会竭尽全力保护他。只是现在……”
容嫔没有把话说完，毕竟阿诺还小，再怎么老成懂事，那些阴暗的东西她总是不想让阿诺太早接触。
安享片刻温暖阳光，年纪渐长的容嫔几乎睡去，却又被阿诺贴上脸颊的冰冷小手惊醒。低下头，阿诺白皙的小脸上挂着一行泪水，看着容嫔不禁心疼。
“没事的，缙王一定会平安回来。你不是很喜欢那个青衣姐姐吗？缙王很相信她，你也该相信她才对。”轻轻为阿诺擦去泪水，容嫔无声叹息，“敢挑衅一国之君，我相信她不是普通人，毕竟是国师曾盛赞过的人呢。”
“我知道，我也想相信她，可是直到现在缙王哥哥都没有任何消息，阿诺只是着急……”阿诺把脸轻轻依偎在容嫔怀里，泪水还是止不住落下，“容娘娘说过，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个最重要的人，阿诺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缙王哥哥。就好像容娘娘总是纵容那个人一样，就算他做了坏事，还是舍不得打他骂他，总想要不惜一切保护他，不是吗？”
容嫔面色黯然，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阿诺……如果，我是说如果，带走缙王的真的是他，你会恨容娘娘吗？”
阿诺摇了摇头：“不是容娘娘的错。”
孩子善解人意的表情让容嫔的眼眸里多了一汪泪水，她将阿诺紧紧搂在怀里，沉沉一声叹息。
“不，都是容娘娘的错，当年我不该把真相告诉他，以至于他从小心里就积满怨恨。如今我便是想后悔也已然来不及，他再也不会听我的话……而今我只盼望缙王的事与他没有关系，也希望缙王能早些平安归来，否则我便是死，也无法偿还自己的罪过。”
阿诺终归是个孩子，他听不太懂容嫔话中的意思，却能从那双皱纹横生的双眼中看出，一直以来照顾她的妇人心中藏了太多太多的往事。
“容娘娘，真的不可以告诉青衣姐姐有关容苏哥哥的事吗？”阿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声问道。
容嫔抬起头，看向被风吹动的树叶沙沙作响，忽而变得平静。
“这是顾家的恩怨，我们都是外人，参与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