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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推倒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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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之间,村长好像又看到了芸娘。
    妻子亡故得早,未到白头便撒手人寰,只给他留下一个懂事的女儿。
    丧妻之后,村长便没想过再娶,亦不再想延续香火之事——年轻时候,他做了许多错事。
    大约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丧妻、少子、唯独一女、绝后、孤苦都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悠悠沉寂中,他听得有人问他,什么错事?
    [你做过什么错事?]
    村长坐在黑暗中,慢慢地说,我当过人贩子。
    不是人牙子,他卖的人,都是免费得来的。
    拐走穷苦人家的姑娘,卖给那些娶不起媳妇、或者想给儿子养童养媳的人家。
    贞山穷,山路崎岖难行,开辟田地也不易,地荒得如宫里的公公们,只能说是块地,稀稀拉拉,结不出多少果实。
    交了赋税,剩下的,也不过刚刚糊口,饿不死而已。
    这个时候,那时还不是村长的他,跟着几l个村民,一同做了拐卖的营生。
    这是个无本的买卖,收益极为丰厚。
    卖一个姑娘,赚来的银子,足够一家人半年的吃穿用度。
    瞄准那些年纪轻轻的、早早在外做活的姑娘,趁她们采药、挖野菜落单时,直接敲晕了,装进麻袋中,藏在装柴火的车里,推着大摇大摆地走,没有人能发觉。
    起初是只往自己村子里卖,给村里那些寻不到老婆的村民;后来,村里不缺女人了,就连傻子也有了老婆生孩子,便合计着往外卖。
    价格定得高了,因风险也高。
    这被卖的女子,若是逃出去,报了官,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卖女人也要有技巧,只可往深山老林里卖,可不敢去卖给那些个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买卖婢女,为了家风,亦为了名声,都得有卖身契,要户籍清楚的;青楼也要选漂亮的、来处清白的。这些人要面子,条条框框也多,钱少事杂,不若那些娶不到妻子的穷男人们,为了延续香火和泄谷欠,咬牙也会出钱买个老婆。
    把人卖给他们,村长也更放心。
    买妻的钱,几l乎要了他们的命。他们比任何人都怕买来的媳妇跑掉,一家人上阵看管,密不透风,绝不给这些姑娘跑出去报官的机会。
    但村长还是想着要金盆洗手,路子来钱虽快,可毕竟伤天害理。他只想快快攒够一笔钱,便再也不干了。
    人的谷欠望是没有止境的,他攒啊攒,总想着再捞一笔,再捞一笔——
    捞完就不做了。
    村长做过最惊险、也是最后一单生意,是把一个漂亮的姑娘,卖到青龙山一个上了年纪的猎户。
    他都快记不清当时的情形了,只记得那女子泪水涟涟跪在他脚旁,说她爹是京城的某个大官,她是偷跑出来闯江湖的,年纪还轻,涉世未深,求不要杀她,只要告诉她爹——家里五个女儿,爹爹最疼爱的就是她,必
    定能用银钱赎她……
    村长听得胆战心惊。
    京城里的大官,那得有多大?
    他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了,县令出巡,一行带刀的捕快开道。普通人只能远远地看着,羡慕地想不愧是做官的,就连骑的马,都要比寻常人更气派。
    若是将她送回去,得罪了大官,自己的命怕是都保不住。
    她要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他拿了钱,说不定还能给她送回家;可既然家里有权有势,捏死他就如捏死蚂蚁那般——纵使是弄死了她,也绝不会放她回去。
    心一狠,一不做二不休,村长又惧又怒,直接糟蹋了她。
    女孩家么,坏了名节和身子,她父亲为了名声考虑,必然也不会轻易认她。
    卖到青龙山后,村长躲了好一阵,过了好几l年才下山。
    听人讲起一件事,说京城有个大官,府上最疼爱的一个女儿忽然失踪了。
    原已经失踪多年,遍寻不得,大官憔悴许久,就连圣上也体恤于他,感其父女情深,特赐字,以表安慰。
    前段时间,青龙山山野里有个大肚子的农妇,不知怎么,跑到镇上,说自己就是那大官的女儿。说得有头有尾,上报了官府,官府又上报,那大官将信将疑来相看——
    [后来呢?]
    后来啊,见了面,大官摇头说绝不是他那贞雅娴静的女儿,这是个想冒名顶替的冒牌货;不知哪里听了这些话,故意编出来骗人。
    本该打死的,但念在她怀有身孕,又疯疯癫癫,赶出去便是。
    之后的事情,村长就不知道了。
    从那之后,他只去过青龙山一次,还是去临安城做事,路过那边。
    [去临安城做什么?]
    赎人。
    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他一个侄孙做起了人牙子的声音。低价买来那些贫困人家的女孩,再高价卖到青楼或者大户人家中去,拿中间的差价,赚的是盆满钵满。
    尤其是临安城遭灾的那一年,贫困人家卖女儿的格外多。女孩也格外便宜,侄孙进了临安城,想着挑选些貌美的,转手卖到青楼楚馆。
    谁知不知怎么,得罪了一些玄门中人。
    好像是有个穷人家的女孩,玄门中人叮嘱他一定要卖给人肉餐馆,等餐馆杀了那女孩吃肉,就会给他报酬。
    可侄孙贪恋钱财,又偷了懒,只想着快快离开,并没有按照吩咐做事,不等餐馆吃掉女孩,就急不可耐地邀功;有个修道者发觉了他在撒谎后,一气之下,将他拘住。
    还是村长求爷爷告奶奶,付了好大一笔银子,才求那修道者瞒下此事,将侄孙囫囵个儿地弄出来。
    但那个叫做“倾倾”的女孩子,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听说是被某高人带去修仙了,也有人说,倾倾其实真的已经被吃了。
    [为什么你会去救侄孙?]
    因为村长没有孩子。
    他的女儿死了,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侄孙,只能盼着侄
    孙为他养老送终。
    百年之后,也是侄孙在他坟前披麻戴孝,摔盆哭坟。
    [你不是有个女儿么?]
    女儿……女儿……
    她已经死了。
    是报应啊报应。
    听到那个疯女人和她当大官的爹消息后,村长便大病一场,高烧不退,吃什么呕什么。
    一连七日,七日末,气若游丝,垂死之际,恍惚间看到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问他想不想活?
    他能让村长活下去,但有一个条件,要村长家中今年最后一个诞生的生命。
    村长含糊着答应了。
    那时候他不知道妻子已经怀孕了,算起来,孩子就要在年根附近诞生,降临人世。
    缺德事做多了,损伤子嗣,他没想到自己在接近四十岁的年纪还能令妻子怀孕。
    身体好转后,他拼命地养鸡、鸭、猪、猫、狗,甚至兔子,祈祷今年最后一个降生的是个畜生。
    但妻子却在大年三十晚上临盆,生下一个聪明可爱的姑娘。
    村长又喜又惧,为她取名,芸娘。
    那个黑影一直未来,他提心吊胆地过了十几l年,这十几l年中,发生了许多事情。
    他的发妻因病过世,芸娘渐渐地亭亭玉立,出落得聪颖美丽。转眼间,就到了可以许配人家的年纪。
    [——她是怎么死的?]
    村长脸颊重重地抽搐,如同被打了七寸的蛇。
    他好像被关在一团浓黑的笼子中,伸手看不见五指。
    他一直不想接受“芸娘已死”这件事,好像只要不提,她便能继续活着。
    那个慢条斯理的男声,温和,却不仁慈,还在问他——
    [芸娘是怎么死的?]
    他听见自己气若游丝地回答。
    芸娘,芸娘,他唯一的女儿,唯一疼爱的宝贝——
    被人拐走了。
    他不知道她怎么死的。
    是被折磨到绝望、愤然自尽?还是受尽欺凌、被灌下毒药?
    芸娘一直很懂事,小小年纪就开始操持家务,村长不敢让她独自进山,怕她被人拐走。
    但芸娘还是丢了。
    他劈柴伤了脚,躺在床上好几l日。
    那日阴雨蒙蒙,他脚上的伤口严重化脓,流出浑浊的黄绿水,像一直烂到骨子里。
    芸娘说家里的草药没了,出去找药;临走前,村长叮嘱她,早些回来,遇到陌生人便跑,机灵些,注意安全,莫被那拍花子的捉住。
    芸娘嗯嗯地应着,低头,系紧草鞋。
    之后她再没回来。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这是他的报应。
    为什么要报应在女儿身上?为什么不要他的命?
    [——为什么骗外来的女孩子住进房间里?]
    [——你有什么目的?]
    ——复活……复活
    我的芸娘。
    村长浑浊的眼睛动了动,张张口,几l乎是不由自主、不受控制地说。
    复活我的芸娘。
    让她活过来。
    芸娘死在她失踪后的第十年。
    也是在她跌跌撞撞回到家的第二日。
    村长不知道她怎么回来的,只知道当初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回到家时脸色蜡黄,蓬头垢面,憔悴不已。
    他不知道女儿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也不想问,只要女儿活着,比什么都强。
    乡下人有什么名声呢?甭管芸娘是嫁了,还是怎么,只要回来了,就好,就好……
    但芸娘在回家的第二日便死了,她眼睛圆瞪,呕出一滩又一滩的黑血,抽搐着,一动不动z
    村里的郎中来看过,说是中了□□毒。
    更蹊跷的是——
    郎中惨白一张脸,说她实际上已经死去三日了。
    从一开始回来的,就是具尸体。
    村长不信,他守着女儿的尸体,不肯为她下葬,收敛进棺材,停在房间内,每日为她擦洗脸和手,假装她还活着。
    第七日,那个黑影又来了。
    村长求他救救女儿,对方却说只要芸娘的魂魄——他需要一个受尽屈辱的、愚善的魂魄,这是炼器的上上品。
    若想同他交换,可以,但需要更多的魂魄来填补黑影的损失。
    从此之后,只要有外来女子,村长都会骗她们住进自己家中,夜半,黑影会收走她们的魂魄。
    只要凑够十六个魂魄,黑影便会替他复活芸娘。
    [——你知道黑影在哪里吗?被带走的人都去了哪里?]
    村长摇头,他痛苦皱眉。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头好痛。
    他说:我的头痛得好像快要裂开了,好像有人挖了我的脑子,又冷又痛——
    [是的,我挖了你的脑子。]
    村长猛然抬起脸,冷汗浸透他的衣服,他终于醒了。
    睁开眼睛,他定定看着眼前的景色,浑浊的眼睛因为疼痛而爆满血丝,如梦似幻,醺醺然的感觉如潮水缓缓消退,头上的疼痛暴裂开,像有人拿锥子在他颅骨上开了一个大洞。
    ——头上为何有风声?
    ——脑袋凉飕飕的又是何物?
    傍晚时进村的这队男人,就站在他眼前。
    领头的、那位姓傅的公子,温和地看他:“老人家,你哪里不舒服?()”
    是方才梦中审讯他的那个人。
    引着他,一步一步、不由自主讲出实情的家伙。
    记得他声音。
    温柔,无情,未有半点慈悲相,却又有蛊惑之意。
    村长喃喃:“脑子痛。?[()]?『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是会痛,”傅惊尘温声,“因为你的脑子流出来了。”
    村长没有说话,呆呆看他。
    傅惊尘抬手示意,卓木拿了一个铜镜来,抬到和村长平齐
    ()的位置(),毫无遗漏地照着。
    村长终于从光洁的镜子中?()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看到了此生之中最为可怖的场景。
    脸皱皱巴巴如同枯树根的老人,双目浑浊,唇角流下腥臭的涎水,在长长的胡子上垂出稀疏可憎的痕迹。
    头颅的上半部分已经没有了,白骨森森,断茬处干掉的血,已经完全地展露出脑子。那混杂着殷红的粉白一团还在随着他微弱呼吸而跳动。
    顶部的筋膜不知何时破裂,汩汩地流出血来。
    村长眼睛骤然收缩,他喉咙中发出一声嘶哑的啊,双手握住铜镜——
    镜中少了一半头颅、唯余的老人亦做出相同的动作。
    一行血自额头流下,滴入村长眼中,又酸又刺的痛,像被针扎了眼睛,满目猩热。
    就像几l十年前,被他强行糟蹋的那个年轻姑娘。
    村长终于意识到,镜中这个被削了头骨的男人,就是他自己。
    瞪圆双眼,支撑不住。
    他倒头栽到地上,气绝而亡。
    看着一地的红红白白,站在门口的王不留再也忍不住,背过身去,呕吐不止,胃里翻江倒海,几l乎要将昨日吃的东西一并呕出。
    梁长阳拱手行礼,沉声问询傅惊尘:“傅师兄,我们接下来是否要去寻那芸娘的坟墓?”
    傅惊尘颔首:“你一个人能做到吗?”
    梁长阳答:“师兄请放心。”
    他又提醒:“据飞鸽传信,傲龙派弟子已经察觉我们踪迹——最快后日午时,即可搜寻至此处。”
    傅惊尘问:“带队何人?”
    梁长阳答:“燃血大师。”
    “我知道了,”傅惊尘颔首,转过身,吩咐下去:“卓木,同顾茗在一起的那个‘石山’多半是纸人,顾茗此刻有危险,你速速去,救他和剩下的几l个师弟,若发觉纸人,即可封印,先带回此处,再做处置——召其余师弟集合,待长阳挖出芸娘尸首后,用追踪符,分散下去,探查芸娘服下的毒药究竟出自何处。鸡鸣之前,我必须拿到所有结果。”
    卓木领命,御剑而去。
    王不留脸色煞白:“为了找冯昭昭,竟然如此……我们直接用追踪符寻她头发——不可以吗?”
    “若追踪符对她有用,我们何苦如此大费周章,”傅惊尘说,“不要因为自己头脑是装饰品,就以为别人长着脑袋也是为了美观。”
    不提还好,一提脑子,王不留支撑不住,苍白着脸,跌跌撞撞,没跑到门外,又是一阵哇哇狂吐。
    看他如此憔悴,傅惊尘顿了顿,只要他把这里清理干净,然后守在这里,不许旁人再进这几l间屋子。
    安排下各项任务后,傅惊尘才看向面容苍白的花又青。
    她亲眼目睹了一切。
    完完整整,无一处遗漏。
    包括傅惊尘如何命令卓木对村长使用脑上幻境,如何一句句诱导村长讲出实话,如何又让村长自我崩溃而身亡——
    这一
    ()次,她从头到尾都在旁观。
    清晰地看着。
    不是无力阻止,傅惊尘一开始封了她的穴位,不许她动弹,但她凭着自己能力冲开了——就在老人木讷地说出他如何糟蹋了一个姑娘、又将那位姑娘狠心卖入青龙山之时。
    是花又青选择没有阻止。
    傅惊尘说:“青青,随我再去一趟高家祖坟,我们需要多验几l具尸体。”
    花又青沉默着跟他离开,走出几l步,才问:“玄鴞门中,音修宗主霍成烟可以以声音逼迫人讲出真话——他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肯定抵抗不住,为何你不直接用此逼供?非要行此举?”
    “因为我不会,”傅惊尘说,“你会吗?”
    花又青沉默。
    “你没有阻止我,”他一针见血,“青青,所谓的善,不应当用于同情坏人。”
    “我也没有同情他!”花又青急声,“我只是……只是觉得……”
    “血腥?残忍?”傅惊尘一笑,他抽出剑,那仍旧是把寻常铁剑,不过不再有锈迹,剑刃森寒,“我不想我的妹妹是个掌心呵护下长大的宝贝蛋,宫里娇养的芍药花,更不想你此刻大度善良地劝我,说莫要以恶制恶。”
    花又青说:“恶人自有天收。”
    傅惊尘一笑:“我就是天。”
    “以暴制暴,以恶制恶,”花又青摇头,“你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傅惊尘控剑,稳稳托住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花又青张口,她无法反驳。
    “你觉得我对他做的事情残忍,可那些被他坑害的人不这么认为,”傅惊尘说,“方才没有阻拦我,因为你也认可我说的话,对吗,青青?”
    花又青未敢言语,思绪混乱,一时间竟什么都说不出,唯有一颗心沉沉下坠,好似拴了千斤秤砣。
    是的。
    她没有阻止傅惊尘如此逼供一位老人。
    自然也可以为其找到更多理由,因为冯昭昭性命危在旦夕,因为这个老人寿命将至,作恶多端——
    每一个理由,皆又吻合了傅惊尘说过的话。
    都是以恶惩治恶人。
    花又青闭上眼睛:“我不知道。”
    她已经没有力气劝说自己这是幻境了,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道心已然开始动摇,因她竟开始赞同傅惊尘的观点——即使不曾承认。
    “善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花又青低声,“我们方才种下了恶因。”
    “喔?”傅惊尘问,“那你这些年做的善事,可曾得到过回报?”
    “未曾,”花又青摇头,她极力想要辩解,“我种下善因,并非为得到报酬,而是为了他人得到善果——”
    “何其不公,自欺欺人之谈,”傅惊尘微笑,“我种的善因,为何要让别人攫取善果?他人造的恶业,又为何要我接受恶报?”
    花又青愣。
    “以后莫要再提这些劝你牺牲自己的话语,”傅惊尘
    淡声,“我可不想我妹妹变成一个舍己为人、主动牺牲的小天真蛋。”
    花又青不说话,傅惊尘御剑而起,载二人稳稳腾空之际,又说:“你可记得那老人说,他侄孙曾在临安城做过人贩子?”
    花又青说:“我没注意。”
    “无妨,”傅惊尘提点她,“待回玄鴞门中后,你可以考虑是否告诉金开野——他不是在找他那失踪的妹妹金玉倾,听闻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就是在临安城被拐卖的,或许他能从此得到线索。”
    花又青心脏一紧:“为什么说‘要我考虑’?”
    “那要看你想要得到什么,”傅惊尘说,“他的亲妹妹失踪,而你,因与那个倾倾又几l分相像,他便移情到你身上,将你悄悄当作亲妹妹照顾——若你想借着这个妹妹身份,同他再多讨些好处,便不必告诉他。”
    顿一顿,他又说:“当然,若你的确心地善良到近乎白痴,便可以直接告诉他这条线索。他必定感激你,也欠你一个人情。将来你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以金开野的性格,纵使豁出半条命也会帮你——但也只有这一个人情,用过,便没了。不若你继续顶着那张与他亲妹妹相似的脸,多培养兄妹情谊得来的好处多。”
    说到此处,傅惊尘垂眼,看她脸色,微笑:“利弊都同你分析清楚,你自己度量吧。”
    花又青只问:“你一直如此擅于揣度人心么?”
    傅惊尘笑:“不,我只是擅长活下去罢了。”
    “你也会如此利用我吗?”花又青问,“在你眼里,我也只是可以随意玩弄的吗?”
    话出口,她自己一震。
    为何会说出这般的话?这似乎并没有意义。
    他如何,怎样,她何必好奇?又为何好奇?
    为何会感到胸口发闷?为何——
    花又青不知。
    开弓没有回头箭,开口亦无后悔药。
    问出便是问了,冲动的话,如覆水难收。
    “不会,”傅惊尘面无异色,温和看花又青,语气柔和,“你我骨肉相连,血脉相同——我绝不会玩弄你,更不会利用自己的亲妹妹。”
    花又青胸口发闷,有东西堵在上面,压住呼吸。
    嗯。
    骨肉相连,血脉相同,亲妹妹。
    几l乎喘不过气。
    “你怨恨我,不理解我,都没有关系,”傅惊尘说,“若是重来一次,我还会逼你亲眼看那个男人如何被处置——记下方才逼供用的咒语了么?”
    花又青说:“我没记住。”
    “没关系,”他不以为然,“你天资聪慧,多看几l次就会了。”
    花又青说:“我——”
    “别说‘我不想学’这样的废话,”傅惊尘正色,“我们生在乱世之中,没有人会是你永远的依靠,包括我,唯有你自己能靠得住——你必须学,总有一天,你会用得上。”
    花又青闷声:“你难道不怕我会用在你身上?”
    傅惊尘一怔(),旋即微微一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青青?[()]?『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期待你能打败我的那一日。”
    冷风孤月寒,花又青茫茫然望天,嗅到空气中冷冷的香气。
    说不出是什么,竹子,还是他身上的清冷梅香。
    四季轮转,夏天即将结束,又是一年秋将至。
    高家祖坟中,傅惊尘一连开了五个棺椁,发觉都是空棺。
    没有尸骨,只是一具具空壳。
    他眉头微皱。
    花又青巡视许久,以异眼相看,一寸寸土地——
    终于,她睁开眼睛,告诉傅惊尘。
    “在村口那座贞节牌坊下,”花又青说,“所有的尸骨,都被移到那牌坊之下。”
    说到此处,她微微喘息,因过度使用异眼,此时功力未深,已然承受不住这山中恶气,额头冒下冷汗。
    “贞节牌坊有魂魄镇守,”花又青说,“若想移出尸骨,必须砸掉整个牌坊。”
    丑时。
    高家村的村民被剧烈的敲击声震醒,有胆大的听到,悄悄去看,登时吓大了眼睛——
    有人在砸那贞节牌坊!!!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
    贞节牌坊乃官府所铸,能减免赋税不说,每年还能受到不菲赏赐——
    若是砸坏了,高家人颜面何存?赋税是不是又要交了?各家各户是不是分不到赏赐了?
    利益在前,村民们哪里顾得上其他,连鬼也不怕了。
    穷比鬼更可怕,利益在前,妖魔鬼怪也要统统让道。
    纠了一整个村的人,青壮年有,老弱病擦亦有,确定武力值和道德绑架值都足够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到贞节牌坊前,要阻止这发疯的异乡人。
    花又青站在傅惊尘后,焦急:“哥!!!”
    一剑就能斩平的事情,却只象征性砍了几l下。
    她不明白,为何傅惊尘迟迟不动手,非要惊扰了这一整个村子的人。
    眼看整个村里人都出动了,众目睽睽,被这么多毫无法术的普通人包围——
    他到底想做什么?
    就连花又青都弄不清楚了。
    傅惊尘不慌不忙,待所有人聚集后,才缓缓出声:“我已探查出此地究竟是何妖孽作祟生事。此时此刻,它就藏身在这牌坊之下——若不想再有鬼怪作祟,必须要推倒此牌坊。”
    提到鬼魅妖孽,无异于暴露了修道者的身份。
    方才喊最凶的几l个,声音渐渐低下去,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领头冲锋了。
    这可是修道人,一个符就能杀人。
    人群中,有一老人拨开众人,颤巍巍地出来,和善:“这位道长,若有妖孽,您只管杀妖即可,为何非要毁了我们的牌坊?这不过是泥土石筑,赶走妖孽便是,何苦非要摧毁?”
    傅惊尘沉声:“此妖孽附着牌坊已久,魂魄亦生在这牌坊之上,若不彻底斩杀,恐其后患无穷。”
    ()有一持杀猪刀的壮年男子骤然上前,满脸横肉,高声叫:“我们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怕不是故意来闹事的吧?”
    “村前闹鬼,周围商户避之不及,亦不敢来此处做生意,唯独阁下不惧鬼神,下山采购,真乃英雄,”傅惊尘温言,“整个村中人,只能来阁下家中购买猪油油布——看阁□□格健壮,面色红润,这么多年来,想必生意极为红火吧?”
    此言一出,人群登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哗然一片。
    壮年男子面红耳赤:“你、你胡说些什么?!”
    傅惊尘不再多言,他轻轻拂袖,那整个贞节牌坊上瞬间冒起滚滚黑烟,层层叠叠,缠绕着粗粗细细的毒蛇,皆吐着信子,凉滑冷腻,尖牙滴毒液,狰狞可怖。
    方才围观的人群,登时吓得连连后退。
    傅惊尘身侧的花又青知道,这不过是最低级的障眼法而已。
    可人偏偏最容易被这种拙劣的把戏所蒙蔽。
    人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可眼见未必为实。
    傅惊尘立于牌坊下,抽出剑,聚气,沉声:“我知牌坊于诸位有益,但此刻它已被妖孽利用,为百姓安全,我不得不出自下策——”
    “我明白,贞节牌坊是官府所造,推倒牌坊就是与官府为敌,必然要被官差处置、甚至于追杀,”他说,“但若能令整个村子摆脱妖孽干扰,纵使我来日被千刀万剐,又有何惧?”
    花又青不会觉得傅惊尘真的在做好事了,她隐隐约约,有着不妙的预感。
    “诸位放心,此事由我一力承担,绝不会让你们被连累,”傅惊尘剑指牌坊,朗声,“倘若官府追责,在座各位可直接报我名号,所有后果,都可算在我和我门派头上——待妖孽除尽之后,是杀是剐,皆听官府安排。”
    一剑劈倒牌坊,傅惊尘一字一顿:“在下乃朱雀山傲龙派,燃血!”
    “今日之事,所有恶果,皆由我傲龙派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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