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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问的事情很多，譬如他突然冷淡的原因，譬如他与那名叫做阿珠的女子是何关系，譬如……在她对他动心的时候，他是否也曾对她生出过相同的心思，哪怕只是一星半点。
她还想问一问他的过往，问一问那些自己不曾涉足过的从前，问一问他替兄长挡剑后留下的伤口还痛不痛。
想说的话也很多，譬如谢谢，凤央兴许不知道，他的出现是她十八年枯燥宅院生活里最大的乐事，有可能的话，她也想仔细跟他说说少女情愫，说一说满腹炙热的爱恋。
可是……
想问的，想说的，都没有脱口而出的机会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起码那句我喜欢你在今夜同他讲了。
“咚……咚咚咚。”
一慢三快，更夫梆子发出的声音第四次响在耳边。
丑时了，昨日已逝，新的一天早已开始，穆红鸾闭上眼，将所有悲伤都禁锢在睑下，这最后一面，她与他终究没能见上。
顿了少倾，黄衣少女从地上站起，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深深望了一眼那扇由石子破出一个洞的窗户，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见穆红鸾外出久久不归，院里的丫鬟都已乱了套，年老的嬷嬷正准备去禀报赵老夫人时，忽见她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出现在门口。
“我的小祖宗……”嬷嬷急急迎上去，“您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担心死老奴了……”
黄衣少女没有说话，怔怔穿过所有关切的目光，径直走向寝卧，连鞋袜都没来得及脱便上了床，丫鬟婆子发觉不对劲，想上前追问，临到门口才发现房门已被她从里间牢牢拴住。
这个夜色深深的晚上，无忧无虑惯了的穆小姐藏在被窝里，牙齿紧紧咬着衣袖，为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丽少年哭的肝肠寸断。
翌日，天色将明，晨光熹微，穆红鸾再一次从房间里走出来时，神色已平静，只是眼角眉梢失了往日里飞扬的神采，而穿着的衣服颜色，也不是平日喜爱的明黄。
所有人讶异于她身上发生的细微变化，却又说不出来有何不妥之处。
少女极目远眺，视线望向遥不可及的天际，呆立了一会儿后，转头看着身侧的小丫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的让人觉得陌生。
“你这会子走一趟宫门处，同等在那里的公公讲……鸾儿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皇阿舅做主。”
小丫头不明所以，稍作迟疑后顺从的走了出去。
穆之周从来没有想过，小妹的婚姻会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敲定，早朝时分闻及穆红鸾同魏心之间的亲事，他仿若雷击，好半天回不过神。
自个儿这一生已是很难从权势的漩涡里抽身，可被他养的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妹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他原想着，待小妹多玩几年，然后为她在盛京城中寻一个家世清白未涉及朝堂暗涌的好儿郎，得见小妹看向凤央时那双会发光的眼睛，他又想着，若是他们两情相悦，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凤央从黑暗中拉出。
这么多年了，那个人也应当重新以苏苏的身份为自己活一次。
当未欢公公手执陛下赐婚诏书走下汉白玉台阶，一步步来到他面前时，他突然无比后悔没能尽早替小妹做打算。
穆之周并没有接下圣旨，他屈膝跪在金銮殿前，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拒绝了陛下的隆恩，为此还挨了四十仗，由侍者抬回将军府。
只是他不曾料到，小妹会亲自进宫接下那道诏书，当穿一身素白衣服的穆红鸾拿着印有龙纹的明黄色卷轴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一刻的心情很难形容。
“哥哥，”穆红鸾蹲下身子，与趴在榻上的兄长平齐，“鸾儿是愿意嫁的。”
“可哥哥一点儿也不希望你嫁。”穆之周眉头微蹙，他伸出手摸了摸小妹的脑袋，眼中满是怜惜之意。
素白衣服的少女低了低头，眸子里明明烟雾缭绕，可嘴角偏又倔强的挂着笑，“魏心没什么不好，我今儿进宫时见到他了，是个很儒雅的人。”
“鸾儿，”穆之周收回手，“皇嗣争储之路向来凶险，况且魏心将将回宫，身份一事尚存疑虑，若是嫁与他，你往后的日子必然不得安生。”
“无所谓，我……”少女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不在意的。”
穆之周很少同小妹发火，但这一次他真的气急了，当下顾不得身上的伤，挣扎着就要起床带小妹进宫与皇阿舅退婚，穆红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许是终于隐忍不住，她的眼泪就像是帘上断了线的珠子，沿着白皙的面颊顷刻掉落。
“哥，就让我……嫁了吧。”
少女嘶声力竭的声音，一如昨日站在磬书楼下唤那个人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