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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
浓浓亲情故乡近
忠富回家过大年
次日下午，忠富在大坂街上下了车，顺着风清河一路向南，便来到了杨柳岸。这条经常在梦中出现的路，每次行来都是觉得如此的亲切。
而此时的风清河杨柳岸，却如一个垂暮的老人。多半干涸裸露的河床，一眼望过去都是灰白色的鹅蛋石，浅浅的河水缓缓无声地流淌着。
杨柳岸上春夏之际，那茂盛的凄凄野草，此时都不见踪影，只见地上杂乱的断枝干草，就连洗衣埠头上那三棵百年的两人合抱的杨柳树，也是皱着它那干枯的厚皮光着枝桠迎着北风摇曳，不时有小小的断枝随风飘落。
抬头看那没有太阳的天空，也是一片浩渺灰白，远近的山峦田野目力所及都看不到俏红嫩绿。一切都是空朦的土黄灰白的世界。
但此时忠富行在此间，心情却是激动亢奋，不管家乡是何景致，都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这里有他太多美好的回忆，山山水水父老乡亲都融进他的思念血液里。
当他行在这三棵老柳树之间的杨柳岸时，便看见百米开外家门边望眼欲穿的大娘了。当他们彼此都注意到彼此之时，正是忠富最激动的时刻。
人世间对他来说，他们之间这种感情是最绵长，最温暖，最厚重又最无私的爱。他绵绵的乡愁，有一大半是对她的刻骨的思念。
见到他的身影时，玉娇便兴奋地迎了出来，他们每次都在杨柳庄与杨柳岸之间那条横路上相逢。这条没有名字的乡村小路见证了他们每次相聚时的欢乐，送别时的那份沉重的牵挂。
体会着相聚时那份激动兴奋的心情，仿佛平日间四季平淡的等待与坚守，都是为了此刻这一次的相聚。
亲情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总是这般的令人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离别时的心酸，相聚时却又是那样的温暖与美好。
真当他们一家人欢聚在晚饭的饭桌上之时，突然厨房的后门传来推门进来的声音，人未见面，却话已先闻：“玉娇，你晚上煮了什么菜？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香气。”
接着便见金彩走了进来，忠富说道：“金彩婶，怎么你的嗓门还这么大呢？快过来一起吃饭。”
“哦，原来是忠富回来了，难怪你大娘的菜烧的这么香，这羊肉的香气老远便让人禁不住流口水。”
玉娇一抬头时，金彩已立在她的身后，便拿过一份碗筷请她入座。
金彩忙推脱道：“妹子，我吃过饭了，只是没事闲的才想起过来同你说说话。”
“吃过了就喝一杯酒，正好可以暖暖身子。”玉娇一边说一边拿酒瓶。
金彩忙按住她的酒瓶说道：“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现在只要一喝了酒，感觉都要喘不过气来，可能酒的口禄己经让我喝满了，酒就别倒了我吃一块羊肉尝尝。”
金彩一边拿起筷子，眼睛便盯着桌子中间的那一大盘羊肉。肉都未夹上她的喉咙已动了几下，暗暗的咽了几口口水。
别看这个长的如丑八怪一样的女人，她这一辈子这张破嘴，不知经过多少的酒与肉。只是这浓香的羊肉，一年之间也吃不上几回。
杨柳庄养羊的人家有的是，可舍得杀羊自吃的却没有几家，总想靠这卖羊的钱，交点孩子的学费或扯上一件过年穿的新衣。
每天饭点之前人们走过余家厨房屋边时，都能闻到鱼肉的香气，都会用一种羡慕的眼神朝屋内看上两眼。
忠富回家探亲的日期，王德培早已探知，昨天他便前去杨家村商店特意买了一包大前门的香烟来，打算今晚好好陪陪这个杨柳庄的功臣。
刚吃饱了饭，便让牙仔去请忠富过来玩，却被妻子李彩霞给止住。
彩霞说道：“人家今天刚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屁股都没坐热，你就叫人家来你这里，这像话吗？你要是想着人家，你就过去看看人家。”
德培想想也是，便抬脚往外走，彩霞不由自主地跟上。
每次丈夫去尚文家，她跟着不是因为她喜欢粘着丈夫，而是她喜欢余家的氛围，喜欢听玉娇说话，别喜欢他家的茶叶的清香。
见妻子跟了上来，德培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一天不在嫂子面前转几回你晚上都睡不着觉。整天围着人家转，别人的好你是一点都没学到！”
跟丈夫说她，彩霞便有些窝火，说道：“她是她，我是我，人生咋样就咋样的，还能变成别人的样子！
我这不好那不好，当初是谁死皮赖脸的贴着人？”
德培对别人是有理必争，可每次一见妻子发火，他便服服帖帖，在杨柳庄之中就属他与尚文最疼老婆。
见他笑着不吱声，彩霞又说道：“就你会做人本事大。连水利局的局长都扭不过你是吗？你也不想想，若不是人家忠富的主意买来了柴油机，你在别人眼里算个啥？你牛什么牛，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屁都不是的生产队长，总在老娘面前显摆，我还不知道你，你真以为自己上了天？”
德培听着妻子的话，不但不恼，反而笑道：“知道了还说，真是没脑子的女人，也不知道给丈夫长长脸，尽说些丧气的话！‘’
德培其实心里对妻子充满了愧疚与感激，这些年他为了生产队的事，也是风里来雨里去，别人出工是十分，他也同样是十分。每次外出一开会都是好几天，他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硬是不让会计在队里给他计分。
他为了杨柳庄尽心尽力，虽然得了不少的表扬与荣誉，也得到了乡亲们的信任与赞许，可他给家里带来的却比别人都少。
他根本无暇顾及家里的自留地，都是彩霞无怨无悔的劳作。家里的生活清贫，却从不在人前说苦，他的确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不知不觉两人便来到了尚文家厨房的后门，这个门玉娇一直虚掩着，方便着乡亲来串门，因为大门在正南面，要绕道半个圈子，因此若非大喜事前来祝贺的客人，熟人一般都是走这个门。时间久了也变成了一个习惯，每日都在睡前才关上。
玉娇是好客之人，每当后边有了推门入屋的声音，她的心里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她享受邻里间的热闹，她害怕冷清。
德培两夫妻都是他家的常客，也都是一样的破锣大嗓门。一踏进尚文的厅中，德培便说道：“忠富，今年回来好像比往年迟了几天，前几天我就问你大伯了，怎么还不回来。”
见德培两夫妻前来忠富忙起身让座，不等他开口，彩霞便说道：“忠富，幸好你是一个后生仔，如果是一个大姑娘，婶婶可要吃醋了。听说你今天回家，早就想让牙仔来叫你到我家去，幸好被我骂住，也让我得来闲陪陪嫂子。”
玉娇见这一对喇叭筒进来，早已笑逐颜开，便开心的去泡茶，这也是她最乐意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