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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大结局
只听绿屏向老夫人哭诉,说宁七音容不下她一个从前的旧仆,竟然要杀了她,拿簪子捅了她脖子不说,还被踢下水去,险些淹死。
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堆,还给人看脖子肩膀的伤,听起来倒比宁七音的说法还要可信。
待到绿屏说完,周氏便接着开口:“六弟妹,你也真是的,不喜欢这个丫鬟直接告诉我我撵了她便是,就算我觉得这是个应手的,也不会故意放家里膈应你啊,你说你做出这种事来……”
周氏摇头叹息:“丫鬟也是人,到底是条命呢!你怎么不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呢!”
周氏的话音才落,绿屏便伏在地上大哭:“老夫人为我做主!”
宁七音只是轻蔑的一笑,转头向门口道:“把那位将士请进来!”
暗中护卫宁七音的将士走了进来,先是向老夫人行过礼,又说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才将湖面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虽然是个武夫,却头脑清楚得很,说话也有条理。
待到那将士说完,绿屏还未开口,周氏便冷笑道:“这是六弟的人,恐怕是与弟妹合谋来害我这丫鬟吧!”
老夫人本就不相信绿屏所说,如今周氏不断为绿屏说话,她便不由沉下脸向周氏道:“这边的人证都不算,倒听你们主仆的一面之词?”
周氏不服:“难道要听弟妹的一面之词?”
“不可以吗?”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感觉一下就把屋里人都镇住了。
陆景朝一身戎装未换,几步跨到屋子中央,向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点点头:“快看看七音吧,还好她没什么事,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还是请大夫看过放心些。”
陆景朝向宁七音看过来,却见她只是浅浅一笑,口中轻声说了一句“我没事”。
陆景朝像是松了一口气,冲着宁七音微微一点头,然后又看向了地上跪着的绿屏。
“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陆景朝也不坐,就那么站在绿屏面前,面沉似水,声音如刀锋一般。
绿屏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陆景朝,双眼盯着地面身子不住地发抖,可她仍将颠倒黑白的那一套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遍。
陆景朝冷笑一声:“若是七音看不惯谁想让他消失,难道还用费这种功夫?”
陆景朝向那将士使了个眼色:“让她抬起头来!”
那将士也不含糊,上前一把抓住绿屏的头发向后一扯,绿屏便被迫仰起头来。
陆景朝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一个人消失的无声无息?”
绿屏看着陆景朝的双眼,登时犹如魂飞魄散,陆景朝说的她太信了,这样一个恶魔一样的人,战场上不知杀过多少人,对付她一个区区丫鬟,想来都不用他亲自动手。
“说实话!”陆景朝的语气不容置疑,那种压迫感让人恨不能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好减轻在陆景朝面前说谎带来的压力。
“六弟,你这是做什么?”说话的仍是周氏,“难道你还要屈打成招吗?”
吴氏也不相信宁七音会去害一个丫鬟,听到这里忍不住向周氏道:“二嫂为何对那丫鬟处处偏袒?二嫂是知道实情还是有意维护?若真是那丫鬟的错,想来弟妹这样通透的人也不会怪到二嫂身上,二嫂今日这般表现,倒有点欲盖弥彰了!”
“我有话要说!”坠儿本来在宁七音身后站着,听了吴氏的话也走出来向着老夫人跪在地上。
老夫人心中也对周氏起了疑心,如今见坠儿在这个当口站出来,想是与周氏有关,便忙允道:“快说!”
坠儿向老夫人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说道:“夫人命我去取鱼食,我本来很快就能赶回来,却在还未到湖边时被二夫人房里的人拦下了,说二夫人有事找我。”
“我便说六夫人还等着我,若是二夫人不急我便稍后再过去。谁知二夫人就走了出来,说我一个下人竟然不听主子的,二夫人拿身份压我,我也不好离开,便问她有什么事。”
“可二夫人却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吩咐,只问我花样子的事,又问我年纪,愿不愿意配人。我几次三番急着赶回湖边去,都被二夫人硬拦住了。”
周氏按捺不住:“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知道湖边的事故意拦你?”
“可是你明知道七音一人在湖边等着丫鬟回去,却还拦着她就有问题了!”老夫人向桌子上重重一拍,吓了周氏一跳。
周氏脸上闪过片刻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我就是看这个丫头不错,想将她配给我房里的小厮,弟妹一个人待着又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用得着时时刻刻不离人吗?”
陆景朝黑着脸看了一眼周氏:“二嫂不用急着辩驳,我先将你这丫鬟问清楚再说!”
周氏也有些忌惮陆景朝,闻言便收了声,却忍不住向绿屏使了个眼色。
绿屏仍被那将士揪着头发,头皮的疼痛让她几乎不能思考,可她却不能不想眼下要怎么保住性命,以及周氏能不能在陆景朝面前护她周全。
陆景朝的视线移到绿屏脸上,却很快移开又看向那将士:“这点事都办不好,营里审问叛徒的刑罚你倒全忘了?”
将士身体站得笔直:“我这就带她下去审问!”
绿屏只觉头发被用力一扯,吓得立马尖叫起来:“我说!我说!”
那些用在叛徒身上的刑罚,想都不用想,绿屏仅仅是被扯住头发就受不了了,又怎么受得住更加厉害的皮肉之苦。
周氏一下站起身来,向陆景朝怒道:“你是非要屈打成招了?”
“二嫂稍安勿躁,你做的那些事,我们待会儿再算!”
陆景朝眼神凛冽,语气冰冷,一下就让周氏说不出话来了。
绿屏看了一眼颓然而坐的周氏,便将自己如何偷偷解了缆绳将船划至湖心,又如何想要掀宁七音下水的事说了一遍。
周氏紧张地盯着绿屏,发现她并没有提及自己,心里还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她想到陆景朝的话,提着的心却放不下。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老夫人,想着自己嫁的也是老夫人嫡亲的儿子,便是被陆景朝抓到什么把柄,老夫人也不会真拿她怎么样的。
“你为何要害人?”陆景朝仍在质问绿屏。
绿屏看了一眼周氏,她知道若是自己把周氏供出来,周氏也不会给她留活路的,便含泪说自己一直记恨宁七音,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背后可有人指使?”陆景朝上前半步,咄咄逼人。
绿屏吓得向后一躲:“没有!”
陆景朝看向绿屏身后的将士:“把她的绳子解开。”
绿屏不明所以,陆景朝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为何让人给她松了绑?
待到绳子解开,绿屏揉了揉被捆得生疼的胳膊,还没缓过来便又听陆景朝开了口。
“推夫人下水用的哪只手?”陆景朝向那将士问道,“用的哪只便把哪只砍了吧!”
“不要!”绿屏尖叫一声,连忙向陆景朝磕头,“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她生怕不能打动陆景朝,额头直撞的地面砰砰作响,额前很快青紫一片,混着地上的灰尘,愈加狼狈不堪。
周氏怕绿屏逼急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便向陆景朝道:“当着老夫人的面,怎么打打杀杀的?况且六弟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不能让她看这些!”
“二嫂这话便多虑了!”宁七音的声音听起来清凌凌的,“方才我都差点被人害了性命,还怕看什么打打杀杀吗?”
绿屏苍白着一张脸仍在不住地磕头,听见宁七音的话又忙向着宁七音爬了过来:“六夫人救我!您大人有大量,便饶……”
还来不及爬到宁七音跟前,绿屏只觉心口一痛,整个人就被踹翻在地。
那一脚踹得绿屏咳出一口血来,她却连擦都顾不上就手忙脚乱地又跪向陆景朝。
“六爷饶了我吧!只要不砍我的手,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陆景朝直到现在才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绿屏面前:“我不用你做什么,只要说出你还有没有同谋,有没有主使,我便留你一条活路,当然,也会让你留住双手。”
周氏又要说什么,沉着脸高声道:“六……”
“闭嘴!”老夫人将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今日便是那丫鬟不说什么,只看你几次三番开口说话,我就知道这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怎么?”陆老夫人冷冷地向周氏道,“你还想说?你是想自己招出来?”
“我什么都没有做,有什么可招的?”周氏掩饰着慌乱,“只是六弟今日太过分了!”
“那你便闭嘴!”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周氏一眼,“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再说!”
陆景朝像是嫌不舒服似的把腰间的佩刀摘了下来拿在手中,然后才漫不经心似的向绿屏道:“说吧!”
绿屏只觉胸腔内又疼又痒,接连咳了几声,又擦去嘴角的血,才慢慢地从头说起来。
原来绿屏和鲁嬷嬷被宁玲珑安置到一处院子之后,就再没有接济过二人。鲁嬷嬷年纪大了,很难找到人家做事,绿屏在宁国公府骄纵惯了,也不肯从低等丫鬟做起。
再后来她们知道宁玲珑去陆国公府做了妾,想着宁玲珑定然也不想婆家人知道她在娘家时如何笑里藏刀的处处针对宁七音,便又找到宁玲珑威胁她。
谁知宁玲珑也过得并不宽裕,每每只拿几两银子打发祖孙二人。
直到鲁嬷嬷有一次买菜饽饽,遇到了宁七音乡下同乡,闲聊起来得知宁七音吃了高粱会生病,当年大夫说严重了甚至会死人,鲁嬷嬷便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
她有心把这消息高价卖给宁玲珑,宁玲珑却不肯出那么多银子,鲁嬷嬷和绿屏便说宁七音吃了那一样寻常东西说不定会死,这么有价值的消息,不给到她们要的价钱她们是不会说的。
宁玲珑说要筹银子便回府了,过了几日再找鲁嬷嬷和绿屏,竟真的拿了银子来。
后来绿屏才知道,这笔银子正是陆国公府的二夫人周氏拿出来的。
再后来,通过宁玲珑,绿屏便和周氏搭上了关系。绿屏想进陆国公府,周氏却一直说时机未到不肯收她,只是平日里也没少给绿屏一些小恩小惠。
去寺庙祈福那次,周氏和宁玲珑便商议找个男人半夜去宁七音房里,污了她的清白,她不死也难活了。
于是便由绿屏偷偷将一只梵铃挂在宁七音门前,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梵铃竟到了宁玲珑门前,男人也闯错了房间。
待到宁七音因为害喜不能处理太多家事,周氏就趁机将绿屏收进来,以便为她所用。
绿屏进府之后,周氏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加害宁七音,她对绿屏说就算宁七音不死,也不能让宁七音生下孩子来。周氏在房里藏了许多落胎用的药,每日都在琢磨怎么用到宁七音身上。
直到今日周氏带绿屏在湖边散步,远远地便看到宁七音和丫鬟上了船,周氏当下便站住了,看着那船低声道:“若是她们二人划船去湖里翻了船就好了。”
然而宁七音只是在船上坐着赏荷,根本没有要坐船去湖心的意思。
就在周氏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坠儿下船离开了。周氏便觉得机会来了,她向绿屏下命,让绿屏把船划到水深处然后推宁七音下船,她则想办法把周围的人支开,把宁七音的人拖住。
后面的事,便是绿屏最先承认的那些,她就没再说下去。
“你血口喷人!”周氏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高昂尖锐,显见的又气又急。
她这么多年都常常一副木然的模样,直到这一刻才像是活过来一般。
“陆景朝你恐吓这贱人污蔑我!”周氏脸色苍白,在绿屏说的时候她就数次想站出来否认,可老夫人有言在先,她不得不忍。
如今她几步冲到绿屏面前,狠狠地甩了绿屏一个耳光,然后才回身向老夫人道:“母亲不要听这贱人胡言乱语,明明是她跟宁玲珑两个人勾结做下了这些事!”
“这个贱人也是宁玲珑举荐给我的,说她办事妥当人也伶俐,我被宁玲珑蒙骗就收下了她,我根本不知道她们两个要害弟妹啊!”
绿屏被周氏一掌打得眼冒金星,却仍不忘指证周氏:“我有证据!在庙里用来陷害六夫人的梵铃,二夫人让我扔掉,我还留着!”
周氏听到绿屏说有证据时,确实吓了一跳,后来听绿屏说不过是留着那梵铃,她便不怕了,甚至还笑了一声:“那梵铃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你随便找个梵铃就来诬陷我?”
陆景朝却心念一动,站起身来:“那梵铃在哪里?”
绿屏知道她背叛了周氏,周氏定然不会轻饶了她,如今唯有相信陆景朝说到做到,留她性命。
因此当陆景朝问起,绿屏忙不迭地说出她藏梵铃的地方。
陆景朝向那将士使了个眼色,那将士便转身出去了。
陆景朝又向周氏道:“是不是诬陷,待会儿自有分晓。”
然后他将椅子一把提起,又轻轻放到宁七音身旁,挨着她坐了下来。
“母亲,”陆景朝却看向老夫人,“我练了半日兵才回来,饿了,您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可不要吝啬。”
屋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缓和了下来,周氏又瞪了一眼绿屏,然后坐回位子上去想对策了。
老夫人则笑起来:“听听你说的这话,我什么时候是那吝啬的人了?”
宁七音无奈地看了陆景朝一眼,这个家里怕是也只有他敢开老夫人的玩笑,也只有他,还想着自己有孕在身容易饿,却说是他饿了开口要东西吃。
很快各色的点心就端了上来,还有一盅陆老夫人的补品。
陆老夫人才命人给宁七音盛了一碗,大夫便被请了进来。
陆景朝忙亲自将大夫带到宁七音面前为她把脉,虽然面上仍是寻常模样,可身体的动作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好在大夫说宁七音脉象有力,胎气平稳,丝毫无碍。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大夫送了出去。
去找梵铃的将士还没回来,陆家二爷却赶来了,他听了川集堂里传出的风声,说是二夫人好像犯了什么事,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
只是一进门他却有些懵,众人正坐着喝茶吃点心,若不是地上跪着一个脏兮兮的丫鬟,这屋中的景象哪像出事的样子?
带着一肚子疑惑,陆二爷向老夫人见了礼,老夫人倒也不说其他,只让他也坐了一同吃茶。
二爷一向特别敬重老夫人,因此也不敢多问,在老夫人的下首坐了。
二爷对面刚好就是陆景朝,他不由奇道:“怎么穿着铠甲就回家来了?”
陆景朝还未回答,那将士便进了门来:“将军,找到了!”
陆二爷闻声向那将士看去,却见那将士手中拿着一只梵铃。
周氏脸色微变,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陆景朝起身去接那只梵铃,周氏忙转头向陆二爷道:“夫君,我受人哄骗,收了个丫鬟,谁想这丫鬟与那被赶出府的许姨娘勾结着,二人屡次害六弟妹不说,如今那丫鬟竟然污蔑我,说是我主使!天地良心,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陆二爷听了这番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吃惊,不是吃惊于周氏说的那些,而是因为周氏说了那么多话而吃惊。
自从那个女儿夭折,周氏跟陆二爷的话就越来越少,这些年更是一天都说不了几个字,二人从前的夫妻情分越磨越薄,如今周氏焦急地向陆二爷求助,二爷怎么可能不吃惊。
陆景朝已经接过了梵铃,只向铃中看了一眼,便向周氏道:“二嫂方才提醒了我,梵铃确实也算寻常之物,可这一只却不是,这是只有二嫂才会有的!”
那年周氏的女儿落水后高烧不止,灌了汤药也无济于事,周氏几乎把所有法子都用了,去庙里许愿,找乡野的大夫要偏方,甚至找了驱邪的道士来家里做法。
这梵铃便是那段时间周氏特意命人做的,也不知道哪里听说这梵铃声清心,还将一句经文刻在了梵铃里侧,挂在女儿窗前给她听那铃声。
如今陆景朝手中拿的,正是那只特制的梵铃。
陆二爷仍是一头雾水,尚不清楚那梵铃又是哪一出,只得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周氏却向陆景朝辩白:“我那梵铃早就找不到了,没想到是这贱人偷去了,还妄想以此陷害我!”
陆二爷总算忍不住,向陆景朝问道:“六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景朝看了二爷一眼,兄弟两个虽然年纪差的大些,可这么多年来也是兄友弟恭,如今让他在自己哥哥面前说嫂子做下的那些事,他还真有些不好开口。
“三嫂,”陆景朝转向吴氏,“烦请您跟二哥说一下吧!”
吴氏为难地看了一眼周氏,她平时与周氏相处的倒不错,方才绿屏说的那些话,她原是半信半疑的,可那只梵铃一拿出来,她就信了大半,可心里到底有些难以接受,想不到这些年不声不响的周氏,竟然会暗藏害人之心,也想不通周氏为什么对宁七音有那么大的恨意,以至于想要宁七音的性命。
周氏一下朝吴氏看过去,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犀利:“你信那贱人胡说?”
吴氏看看陆景朝,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宁七音。
宁七音如今胃口才好,可身子还清瘦着,根本看不出是个有孕的人。
吴氏想到宁七音嫁到陆国公府之后,从不生事惹事,掌家的时候也是不偏不倚公私分明,便是得到了陆老夫人多一些的宠爱,让妯娌几个在背后眼红妒忌,可也不至于让她死呀!
“二嫂,”吴氏到底下定了决心,“二哥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先说与他知道,之后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公断?”
周氏冷笑一声,指着陆景朝道:“你们都听他的信他的吧?哪有什么公断!还不是要逼死我!”
“够了!”陆二爷终于喝道,“你先让我听听是什么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陆二爷习惯了沉默的周氏,今日她每多说一句,他对她的厌恶竟然就会多一分。
吴氏便将绿屏的话复述了一遍,与吴氏不同的是,陆二爷竟然连半信半疑都没有,就全然都信了!
“你好歹毒的心思!”陆二爷指着周氏,“从前我就觉得你不正常,如今看来竟是疯了!”
周氏自然不肯认,向陆二爷高声反驳道:“你竟然信外人说的都不信我?那梵铃肯定是被人偷去了做局害我呢,这你也能信?”
陆景朝见他们夫妇二人都开始争执,便沉声道:“二嫂若是还不肯认,那我便将庙中那夜闯了姨娘房间的男子请出来,那可是二嫂的远方亲戚。”
周氏一惊,没想到陆景朝竟连那人都找了出来,一时间连说话都不连贯了:“你……他……,你们都……都污蔑我!”
“二嫂虽然和从前那位许姨娘之间的走动比较谨慎,可还是留下了不少证据,若是二嫂有兴趣,我便让人一一摆出来。”陆景朝觉出周氏心理的防线已经开始溃败,便又抛出了一句。
谁想周氏竟仰头狂笑起来:“证据?你还有脸查我?你做了那样对不起我们家的事倒要反过来查我?”
“凭什么你害死了我的女儿还能照样过日子?”
周氏红着眼,癫狂一般,她一指宁七音:“凭什么她就能得到老太太的偏爱?凭什么她还能怀孕生子?凭什么?”
她又指向陆景朝:“你早该去给我的女儿陪葬,为什么你没死在战场上?”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被陆二爷的一记耳光打断了:“你真是疯了,景朝何时害死了我们女儿?”
周氏捂着半边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二爷:“你竟然打我?”
陆二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向周氏怒道:“你清醒一点!女儿的死跟景朝没关系,是景朝把她从河里救上来的!”
众人没想到周氏竟然偏执至此,竟然把女儿的死归咎于陆景朝,一时之间只看着她哭闹,竟然都不知要劝说些什么了。
“就是陆景朝害死的!为什么清雅没事偏偏是我的女儿死了?一定是他,就是他害死的!”周氏指着陆景朝咬牙说道,那股恨意让在场的每个人都遍体生寒。
“所以,”周氏盯着陆景朝,一字一顿,“你不配有孩子,你不配!”
“你还有没有良心?”陆老夫人痛心疾首,“当年景朝也是十几岁的孩子,是他把我那苦命的孙女救了上来,不然那孩子在水中时就没命了呀!”
“后来是那孩子跟你缘浅,这才早早地回天上去了,”陆老夫人说着也浮上泪来,“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可你怎么也不能怪到景朝身上呀!”
周氏瞬间泪如雨下,她像是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哭道:“就是怪他,怪他!”
周氏心里很清楚,她怪不到陆景朝,可丧女之痛让她心如刀割,那种痛竟然不会消失,而是随着年月越来越磨人。
她总想要为女儿的死找个过错方,好像找到了她就能从那种痛里解脱了。时日一久,她竟然恨上了陆景朝,陆景朝同时救了陆清雅和自己的女儿,怎么偏偏自己女儿就死了?
这种偏执被她压抑着,直到宁七音进了门。当宁七音给陆老夫人敬了茶,竟得到了那样贵重的镯子,她心里顿时就失衡了。
如果女儿还在,说不定也嫁人了,说不定也能得到婆婆的喜爱,得到珍贵的礼物。
她莫名就觉得宁七音和陆景朝一样,都是断送女儿性命的凶手,从那以后,她便暗中对宁七音萌生了恨意。
如今众人看周氏坐在地上痛哭,无不摇头叹息,看周氏那样子,显然毫无悔意,执念太深怕是无法回头了。
陆二爷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开始的时候你性情大变,我以为过一段时日你自己能好,谁知你竟然就这么魂不守舍的过了十多年。”
“母亲,”陆二爷看向陆老夫人,“您想怎么处置?”
陆老夫人长叹一声:“虽然周氏是我三媒六聘为你娶回家来的,可到底是你的枕边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夫人的这几个儿子,在大事上没让她操过心,因此在她不掌家之后,很少过问几个小家的事。
陆二爷又看向陆景朝:“景朝可有什么要说的?”
陆景朝立到宁七音身边:“那丫鬟交由我处置便好。”
陆二爷的眼神便被陆景朝带到宁七音身上:“弟妹,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话音才落,周氏竟爬起来冲向宁七音,口中喊道:“谁给我交代?”
陆二爷也是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周氏把她又推倒在地,气道:“如今你做出这些害人的事来,我也不能留你,今日便是你我夫妻情断之时,你随我去写了休书来,便离开我们陆府吧!”
周氏便愈加癫狂起来,仰天大笑了半天,直把人笑得心里发毛,她才慢慢收了笑向陆二爷道:“你早就想休了我吧?好把你那外院光明正大接到家里来!”
陆二爷嫌周氏丢人,忙唤了丫鬟进来拖走了周氏,过后竟真的一纸休书将周氏休了。
川集堂静默了好一会子,谁也没想要为周氏说句话。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还好七音没事,这件事就这样吧,景朝快带七音回去歇着,坐了这么久该累了。”
众人便都行了礼散去了,宁七音被陆景朝牵着手往还城苑走,二人也是沉默了一路。
“我没有想到周氏会恨我。”快到还城苑时,陆景朝终于忍不住开口。
宁七音点点头:“谁都不会想到,她开始便想错了,这么多年错下来,人就变得疯魔了。”
停了停,宁七音又向陆景朝笑道:“没想到你会让人在暗中保护我,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可是他今日不力,现在已经回营中领军杖了。”陆景朝脸色不好看,他不允许他带的人犯粗心大意的错误,若是对阵时粗心,还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的性命。
宁七音见他那般严肃,便不再多说这件事,陆景朝管理他的手下自有一套方法,宁七音绝不会品头论足。
后来的日子便全都归于平静,府中的暗涌没有了,一切如雨后天晴一般通透清新。
陆景朝言出必行,将绿屏交给官府后保了她一条命。
绿屏很快被判了流放之罪,然而她被踹的那脚留下了内伤,又得不到医治,还未走到半路就病得走不了路,那押解的官差本就不耐烦这趟差事,将昏迷不醒绿屏扔在驿馆的马棚里,也不给水米,不出两日绿屏就死了。
陆夫人忙着为陆见洺觅一个妻子人选,又把掌家的事彻底交给了宁七音,虽然腹中的胎儿一天比一天大,可宁七音处理家事越发得心应手,倒只觉每日过得充实而不会因此乏累。
陆景朝对宁七音越发宠爱,谁都知道小国公爷这边是宁七音说了算,只要真心对宁七音好,小国公爷竟然也是个可以谈笑风生的人呢!
一直到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宁七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只要陆景朝在家,宁七音一动他便忙上前扶着,若不是宫中的大夫说这时候需要常走动走动,陆景朝都恨不得把宁七音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供着。
雪还未停,许老汉竟然找到了陆国公府来。
他本来是想要见一见陆见洺,陆见洺哪里肯见他,在大门外踟蹰了许久,直到坠儿买东西回来。
坠儿见了自然要问一句,许老汉却说没什么事路过这里,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听闻此事,想着外面天寒地冻,便担心许老汉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在这样的天气徘徊在陆国公府外。
她便要出去寻,陆景朝自然不肯,只说让下人去寻便好。
“若是下人能寻他回来,方才他就跟坠儿回来了!”宁七音自己拿起大氅。
陆景朝无奈,只得接过宁七音的大氅亲自为她穿上:“那我陪你去。”
雪还在下着,陆景朝紧紧扶着宁七音小心翼翼地走。
宁七音看他一脸紧张,不由笑起来:“地上并不滑,你不用这么小心。”
陆景朝腾出一只手将宁七音的兜帽往前拉了拉,才抱怨似的说道:“看我担心就不应该坚持出来。”
“我们两个在雪中漫步,不也很好吗?”宁七音倒是很爱这雪,无声无息地飘下来,叫人的心也跟着安静祥和。
陆景朝扶着宁七音向前:“若是你没有身孕,我也会觉得很好,可如今你身子越发笨重,我怎能不担心。”
积雪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宁七音鼻尖微微发红,唇边的笑却如飘雪一般纯洁无暇:“想不到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竟变得胆小起来。”
二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顺着街上勉强可辨的脚印一条街接着一条街的走下去。
就在陆景朝打算再一次劝说宁七音回府的时候,宁七音看着前方停住了脚步。
陆景朝顺着她的目光往去,却见许老汉正弯腰向着墙角的一个人说着什么。
那是一处有房檐的铺子,铺子关着门,房檐下墙角处蜷着一个人,陆景朝很是辨认了一下才看出那是宁玲珑。
原来宁玲珑从宁国公府出来之后也无处可去,最后竟沦落街头。
本来许老汉以为宁玲珑过上了好日子,他从此就在乡下一个人过日子,不再去打扰这个亲生女儿了。可夏若梅最近跟宁正辉吵架,吵完气不过竟然想起宁玲珑来,她便故意让人去找许老汉,说人家陆家不要宁玲珑了,把宁玲珑给赶出来了,许老汉这才又到了燕京城来。
许老汉并不知道宁玲珑会去哪里,他想要去陆国公府问,陆见洺却不见他,他便只得自己碰运气寻女儿。
不是没想过找宁七音或者宁家,可他觉得自己对宁七音和宁国公府都有亏欠,因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再去麻烦人家,他开不了口。
竟然真的就在街头找到了,他看着宁玲珑不敢相认,半天才弯下腰颤巍巍地将宁玲珑头上的几根干草择了下去。
宁玲珑正裹了一床破被闭着眼睛休息,她告诉自己睡着就不冷不饿了,却觉得风割着脸让她睡不着。才把脸埋在双膝之上,她便觉得有人走过来碰了自己的头发。
宁玲珑猛地抬起头,便看到许老汉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一双苍老的眼中还有浑浊的泪。
“玲珑,跟我回家吧,以后爹照顾你!”许老汉说着,便伸手要去拉宁玲珑。
宁玲珑却嫌弃地将他甩开了:“用不着!我用不着人照顾,也没有家!”
许老汉心里急,口上却说不出来:“你……你……”
宁玲珑站起身来,那床破被掉在地上,看她穿的衣服倒比破被还像样些。
“我用得着你来可怜吗?”宁玲珑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
许老汉的眼泪都被气了回去,宁玲珑却仍是满脸不屑:“你放心,我就是死在街头也不会跟你回乡下的,我看到你就气不打一出来,你算我哪门子的爹,也配说来照顾我?”
许老汉被她数落一通,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看着再次盖上破被蜷在地上的宁玲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便蹒跚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宁七音并没有叫住许老汉,他也许不想让宁七音知道,他会被宁玲珑这样对待。
宁七音望向身旁的陆景朝,轻声道:“回去吧!”
陆景朝点点头,小心地搀着宁七音转回身往陆国公府走。
“你会因为她可怜而原谅她吗?”走了一段,陆景朝突然开口。
宁七音带着微笑:“沙场上,你会因为对手可怜而放过他们吗?”
陆景朝没有说话,眸底却浮上了笑意。他记起桂花树下宁七音转回头时的模样,那时候她才在树下吟了句诗,却让他觉得十分有趣而对她生出些从未有过的情愫来。
一直以来,陆景朝一直以为宁七音的柔弱和自己的刚强互补着,所以才能情投意合琴瑟和鸣。今日他突然发现,他们夫妻二人竟然在很多方面都是相像的。
陆景朝一直觉得自己足够顶天立地,便是一人独自戎马一生心中也不会孤独寂寞。可如今有宁七音伴在身边,他便觉得从前的许多年都荒芜了。
路上没有行人,路旁的铺子也因为下雪都没有开门,二人不紧不慢地在雪中前行,天地之间像是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宁七音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有他们的脚印在路上延伸。
陆景朝也停下来和她一起向后望:“不用看了,以后的路也会是我陪着你走。”
宁七音转过头,看着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微笑起来,犹如在雪中绽放的梅,傲立冰霜又超凡脱俗。
这是她的郎君,这辈子的郎君,熨帖了上辈子惶恐的心,给她家,给她幸福,给她一切。
她抿唇轻笑着,甜蜜地依偎在陆景朝怀中。
上辈子的事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这一生有陆景朝的陪伴,那份安稳和幸福便是牢牢地握在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当然还有甜蜜的番外,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呢,上辈子肯定要写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