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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甲子日(十四日),山东登州府。蓬莱阁雄踞在通体赭红、拔地而起的丹崖山上,显得朱碧辉映,其下是波涛翻涌的大海,直铺到天尽处,与钢灰色的云层相连,远处
长岛、庙岛、大小黑山诸岛的岛影重重叠叠。
一大早,海边就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奇观海市蜃楼。从蓬莱阁或是备倭城(即蓬莱水城)上望去,远方诸岛的下方涌起了大片的白气,状如奔潮,不多时就把岛遮蔽起来,渐渐
幻化成几个新的岛屿,原先低矮的变得高大起来,原先突兀的变得平坦起来,岛上出现了鳞次栉比的宫殿楼台,河亭水榭。再细看,楼栋瓦檐,云树成林,佛塔巍巍,历历分明。
还有些飘飘渺渺的形体,有的象伞盖,有的象旗帜,有的象人物,时隐时现。而各个岛屿间,又有飞桥相连。
闻讯陆续赶来观看的民众已是人山人海,无不啧啧称奇:“这就是神仙们住的蓬莱仙山了吧,真是好地方。”
“你说,这时候驾上船摇过去,是不是就能到岛上了?”
“想得美,要这么容易,可不知有多少人成仙了?”
“俺村的张大牛还真这么干过,可不管出多大力气,摇的多快,仍旧是远在天边,靠不上去。”
“这成仙的事是需要缘法的……”
正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海面上出现了数十艘艨艟大舰,自岛屿处扬帆驶来,渐渐靠近了,可见每条船上都站立着大群的士兵,甲光耀目,朱旗蔽天。
围观的人们看得口瞪目呆,回过神后,轰然大散。
备倭城头,示警的号炮连声,刚才还摆起酒席观赏的军官们,都急忙奔到各处,指挥人马集合。兵丁们持着刀枪,登上城墙,攀着城垛子,观望辨认着也不知这是哪处的敌人
,声势会如此浩大?船体有些象尖头的福船,但也有些不同,显得更长。船帆却是从来没见过的样式,涨得鼓鼓的,象一片片的白色贝壳一般,也有三角形的。桅上挂的明黄大旗
分明有字,却甚是奇特,像是道士符上的蝌蚪文,不能认出。
眼看船队即将抵岸,忽然一阵风过,霎那间片帆不见,远方的岛也恢复了原样。官兵们面面相觑,这才明白过来刚才的景像也是海市蜃楼!
警报解除了,松懈下来的官兵们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最后得出了比较一致的意见一定是天庭派出了水军,巡海至此!
当又有帆影从东边的海面升起时,谁都没有注意到,直到数十艘方头大船渐渐近了,才发觉了,但也没有点响号炮一回生二回熟,这回不也是海市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却见领头的船驶近水关,船上升起淡色青烟,接着传来“嘭-嘭-”的炮声,城头上这才又一次骚动起来。头船放下舢板,载着人靠上了岸。总兵武逢吉(登州总兵署都督佥
事)早在城上,验看过书信后,才知道事情始末援辽浙军四千,今由海路抵达!
武逢吉感到事情重大,不敢擅专,又找来刘海道(登州巡察海防道)、徐知府,三人商议一番后,这才决定开启水关,放入船队靠泊。
水关门上一声大吼:起桥!
门垛间架设的巨板嘎吱嘎吱地响,被两条胳膊粗的铁链缓缓吊起,各船落了帆,从水门鱼贯进入小海(水城的内海),分别驶向预先指定的停泊处。
小海位居水城的正中,平面略呈窄长形,南北长里许,将城分成东西两半,用以停泊船舰、操练水师。此时里面停泊的船不多,又多是小号的,整个船队驶入后,依然显得绰
绰有余。
“不愧是明代北方首屈一指的海军基地啊!”苏叶站在船头仔细观察后,赞叹地说。可见水城内外,建有码头、平浪台、防浪坝、水师营地、灯楼、炮台、敌台、水闸、护城
河等等,可谓设施完备,布局也合理妥当。
士兵们开始迫不及待地下船在船上漂泊这么些天后,对人们来说,没有比绿色的陆地更令人安心的了军官则甩着鞭子,竭力维持着秩序。平时最显摆的骑兵,这时也只穿着布
袍,小心翼翼地牵着马匹通过跳板下了船在船上穿着铁甲,要是落了水的话,那可是姓陈(沉)名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