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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喷喷的狍子肉，乐呵呵的吉祥年。清泉在北野，第一次可以这么快乐。
她坐在宴席的位置上，看着面前跳跃的火苗，看得出神。
北野虽然地势偏僻，却是一片团聚，其乐融融。比起皇宫里的虚伪暗算，惺惺作态，简直淳朴简单得太多了。
清泉拥着厚厚的毛皮，快要躺在那个座椅上了。她觉得自己要在这幸福祥和中昏昏欲睡了，却不知道自己还没吃什么东西。
赫连烨突然出现在清泉身边，只见他灵活地跳了过来，背后还藏着什么东西。
他手里拿了一串肉，没等清泉去猜他藏起来的是什么他就唰地一下递到了清泉的面前。
他怎么可能让清泉等那么久呢，他可是早就看出来清泉饿了。这串肉是他特意考给清泉的，火候恰到好处，别有用心。
清泉缓缓地把目光聚集到了那串肉上，心里还想着拒绝，可是她却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在不争气地开始发紧，跃跃欲试地酝酿着口水。那肉的香味刺激着鼻腔，连同大脑都被冲击得一片空白。
清泉把肉接了过来，有些犹豫地咬了一小块。她知道这是一种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味道，只是属于北野的生活。
一丝香嫩刺激了味蕾，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那香味横冲直撞，把清泉已经快要皱缩的胃重新唤醒了。
吃惯了粗茶淡饭的清泉当真是从来没有吃过一次像样的肉，以至于她吃的第一口差点吐了出来。
可是她还是一点点地接受了它的味道，从一开始的不适，到最后的大快朵颐。清泉接受了肉，就等同于接受她的改变，她的使命。
“好吃吧。”
赫连烨笑着问道。
清泉看向了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一点儿也没有撒谎。
赫连烨开心地坐在了清泉的旁边，那架势就是要看着清泉把整块肉都吃完他才放心。
清泉并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一点点地吃着，任由他坐下了陪在自己的身边。
这个少年，处事成熟稳重，待人接物都像一个大人一般。他给清泉的印象就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可靠感，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愿意同他袒露任何的心声。
也许，是时候把那些话说出来了。
“你能想象吗？”
清泉突然问道。
想象一下，如果接受使命的人，是自己。
清泉真的很想问这个问题，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为什么，要是这个少主？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给她答案，也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她一定要接受。
现在，终于她想说了，她想把心底的话都讲出来了，哪怕只是单纯地讲出来而已。
赫连烨看着她。
“有一天，当你一觉醒来，什么都不知道，疑惑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你的身上就已经有了一个你必须去肩负的责任。那是什么感觉？”
清泉终于说出来了，她心里一堵厚厚的壁垒，终于被打破了。
哪怕只是自言自语，哪怕只有这一次。把多年来那无人可诉，无人能懂的生死憾恨，寂寞难堪都说出来。不管对方听到没听到，不管有没有人能理解，全都说出来。而不是冷静克制，封在心里，烂在肚中。那么多的回忆，不是一句“忘了吧”，“过去了”就能一笔勾销的。
赫连烨听得怔怔的，他嘴唇有些颤抖，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泉说得太快，他还没缓过神来，甚至还没有换位思考明白这其中的纠结与悔恨。现在，他只觉得心力不足，想放弃不想。
“清泉，你是不是有些累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烨儿有些犹犹豫豫地伸出手，不敢去触碰清泉。他不知在怕什么，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做不到。
“也许，那就是意味着，我没有了权利去看沿途的风景，我不能去享受爱与被爱，我人生中的所有美好的东西，在我有意识的一刻，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清泉继续说道，没有理会烨儿的那句话。她根本停不下来，一瞬间什么样的情绪都涌了上来。悲伤，愤怒，悔恨，迷茫，甚至是一种无力的绝望。
她需要一个答案，可是她有觉得知道了那个答案也没什么意义。
赫连烨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了清泉的手，他温热的掌心搭在清泉的肩膀上，想给她一些力量，克服这个可怕的心魔的力量。
是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使命，要一个小小的孩子，这样去承担。哪怕她长大以后，命运也依旧让她躲也躲不掉。
赫连烨这下一言不发了，他仿佛承受着和清泉同样的压抑。此情此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清泉，你别这样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赫连烨自己都说得有气无力，这句话说出口他就后悔，可是就是收不回来，也没有意义。
事情不是清泉想的那样的，那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清泉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赫连公子，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淡然地去背负这好像理所当然的一切。我也做不到把这些痛苦只当成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做不到你们想的那样。”
清泉说着说着，还是流下了一滴难过的泪水，打湿了她今天晚上那精致的妆容。
一滴泪，就像在一块完整的雪地上泼上一盆水一样；就像在一幅完美的画上喷上一颗污点一般；就像在赫连烨的心上，重重地划上一刀子一样。
赫连烨不受控制地抱住了清泉，他希望自己这样可以安慰到无助可怜的她。
“清泉，你别这样。”
清泉瘦小的身体若有若无，即使紧紧地抱住，也仿佛抱不住。
“我好累，对不起。”
说实话，烨儿突然的拥抱让清泉吓了一跳，可是她的确不争气地沦陷在了他的这个怀抱当中。清泉泪水纵横，感觉自己一颗心都快哭痛了，心情也没有好起来。
她真的好累，好累。
“清泉，我们去走走。”
赫连烨一下把清泉抱了起来，离开了喧闹的宴会。清泉一身红衣在洁白的雪地里，就像一朵绽放的莲花，吐露着生命。她躺在烨儿的怀里，没有任何力气，一动不动。
远离喧嚣，内心也会跟着安静了不少，没有了那么多的吵闹，心情也会平静许多。
“清泉，没事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赫连烨抱着她坐了下来，感觉这段路走了好久好久。
冰天雪地中，天地雪白，连成一线，极目远眺，天地无边无界，唯有一片白茫茫，静谧又圣洁。冰冷寂静的雪原，只有他们两个人。
清泉感觉不到冷，只感觉心中一片虚无，什么都抓不住。
“谢谢你。”
清泉小声地说着，可是赫连烨却没有笑。
“我们之间，就不要说谢谢了，行吗？”
他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清泉，认真地说着每一个字。他希望清泉不再把他当成陌生人，他希望清泉可以接受他，接受新的生活。
清泉点了点头。
飞雪一下停了，清泉看着黑了的夜晚，一颗星星都没有。
要知道，她梦里的东陵，可是夜夜星辰璀璨的。
一片莲塘，一片星空，一双璧人。那是如梦似幻的远端，是怎么伸手去抓都抓它不住的无奈。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她自己，她一定会永远地留在那里，留着东陵。
清泉这一生，许多时候都是孤独地行走在黑暗当中，她的生命与灵魂都是黑色的，没有一点儿光明。她没有感情，没有活着的意义，更没有对新生活的憧憬。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他说，他在她的身边感受到了幸福。
风大了起来，把清泉的衣衫吹得凌乱，要不是她拥着毛皮，恐怕就要被冻坏了。
“清泉，我们回去吧，好好休息才最重要。”
烨儿站了起来，紧紧地抱着清泉，准备回去。
突然，风雪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凌若寒梅，冰冷惊艳。
她手法极其迅速，趁着烨儿没有意识到危机的一瞬间，便轻而易举地把清泉抢了过来。
烨儿还来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带着清泉离开很远了。
营地里，蔷薇一边喊着一边跑了出来，满脸写着焦急和惊恐。
是束翎，她终于来到了北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