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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岁余院正房。
“宁佑阁那位姑娘今儿抱恙，太太觉着，有几分真？”房妈妈站在宁老太太身边轻轻摇着蒲扇，扇羽触及到炕桌上熏香炉子氤氲的云纹，打散了它优雅的姿态，正如房妈妈突兀说话一般。
宁老太太仍旧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听着房妈妈这句话，她忍不住睁开眼，一双略略赤红的眼眶让人惊心。
“珂萱那丫头打生下来就身子低弱，年前又大病那么一场，想来不应当是假的，”说到这儿，宁老太太哼嗤一声，“若假的，这萱姐儿心真大，末了考核阶段赖在府里不想去学堂。”
房妈妈挥蒲扇的速度极其有规律，蒲扇尾儿的璎珞坠子随着幅度轻轻摇晃着，“那应当是对这次考核不感兴趣？”
“她感不感兴趣与我们何关，”宁老太太抬起眼尾看着房妈妈一眼，随即懒懒惰惰开口说道，“女红虽勤奋了，可她也比不上我们梨姐儿这些年来的努力。”
宁老太太提及自己的亲孙女儿，原先眉间的阴沉倏然一扫而空，细细打量眼底还是有几分骄傲在里头的。
房妈妈连连称是，直夸宁珂梨有大家规范，是伯爵嫡女该有的做派。一顿夸奖，将宁老太太的心捧上了天。
宁老太太舒心的呼出一口气来，转瞬又想起她另外一个亲孙儿宁超业时，好不容易散去的乌云此刻又凝聚了起来。
“三月初三是大老爷的生辰了，”房妈妈瞧出主子心思不悦，忙展开另外一个话题，引得宁老太太注意，“还是带着二房的人去？”
宁老太太听着这个话题，眉间乌云也没散去多少，她手肘撑在引枕上，微微倾斜着身子，沉吟道：“梨姐儿必然是要带着的，看伯爷的意思，这回是不想放齐哥儿陪我一道去。”
“老伯爷这……”房妈妈其实也察觉出细微结果了，但是想着此事儿没下定论，大抵还有扭转的可能，“这太不给咱们面子罢。”
宁老太太似乎对于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了，她从鼻腔冷冷哼一声出来，那双丹凤眸忍不住压低了上眼睑，“刘家大事，齐哥儿素来是不漏面子的。”
“那大姐儿呢？”房妈妈扇蒲扇的动作微微一滞引来宁老太太的视线，她忙低下头来。
瞧着房妈妈乖觉的样，她这才幽幽转开视线，接着说道：“大抵也是不去的罢。”
末了，宁老太太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大房那两个兄妹二人做事素来整齐划一，兄长做什么，小妹便跟着做什么。宁老太太刚入府时便察觉出了，她原以为是小妹依赖兄长罢了。
可时日久了，她察觉才不是这样。事实可比这个嘲讽多了。兄妹二人关系极好，可偏偏与老伯爷关系也极为亲密，瞧着，她以及二房的人，倒像是多余的人群。
这些年来，宁老太太对这事儿极为不满，可后来二房人脉扩张了，有了业哥儿、梨姐儿，宁老太太对这件事也渐渐不再梗怀在心了。
她有自己的孩子需要去筹谋。
房妈妈当即心下了然，大抵大房那些人是不会参加了。
“准备准备套车马，今儿出府。”宁老太太很快将郁闷的心思散开来，她坐直了身子，沉稳吩咐房妈妈。
房妈妈却是一愣，“太太要去哪？”
宁老太太瞧了一眼房妈妈，只觉得今日房妈妈委实有些糊涂，尽管如此，宁老太太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要去一趟刘府，别跟那刘大娘子传话，我今儿去见刘家老爷。”
昨儿晚上，宁老太太琢磨了好些计划，最终觉着，从刘大娘子那里下手，怕是有些难度。若从刘家老爷那儿下手，只需承诺几件事儿便妥了。
说到底，宁老太太如今跟刘家只有交易关系。既然双方有益，那便还不至于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想着，能忍且忍着罢。
房妈妈一听忙放下手中的蒲扇，应了宁老太太的话，提着裙袂出去吩咐人了。屋内宁老太太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又吐出一口浊气来。
又有一番话该说说了。
刘府。前院。
刘府前院装饰沉稳，没那本大花大绿也没有荣华华丽的古董器皿，瞧着就像是普通人家低调的很。
前院管家听见荣昌伯爵府打来的消息，便一直在右小门候着。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远远在小巷口拐角瞧见一辆马车悠哉游哉的过来。
刘家管家瞧见标有荣昌伯爵府的马车正幽幽走过来，他忙躬身走上前去。
待马车停稳妥当后，就见车夫放下一辆木梯子。马车倏然动了动，只瞧见马车门帘被一颇为丰满的手撩起帘子。刘家管家看着那略肥的手腕挂着一支翠绿的镯子，瞧着成品极好，他便下意识以为是姑奶奶，忙低下头去。
房妈妈等着马车稳妥了才下了马车，踩着木梯缓缓下来，刚站稳就看见刘家管事垂首站在一侧，瞧着乖觉。
不等房妈妈细细打量刘家管家的脸色，马车内微微一震，宁老太太在房妈妈搀扶下也下了马车。
后头房妈妈拢起袖口来，浑然当作事不关己的样子。身后马车车夫收起了木梯子，娴熟的架着马车出了巷口。
宁老太太抖了抖裙摆旁的褶皱，那双丹凤眸扫了一眼脑袋快埋进怀里的刘家管家，不由地开口问道：“你家老爷今日可在府上？”
“在的在的，老爷听着姑奶奶要来府上，忙托了旁人赶回府上了，如今便在书房候着呢。”刘家管家卑微的低着头，就看见地儿上墨绿蜀绣绸缎今儿新样式的裙摆扫着地面，裙底下是一双若隐若现的东珠云镶履，上头的东珠白净圆润，绝非平常人家能拥有的。
刘管家心下一滞。
宁老太太也不知是否察觉到刘家管事不对劲，她不等刘家管事来领路，她则自个儿熟门熟路的领着房妈妈往院内走。
刘家老爷的书房在刘府前院，宁老太太完全不需要走到垂花门去。眨眼功夫，她便到了书房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