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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瞧着,就晓得是刚从岁余院过来的。
“你吃着风病着了?”宁文英拎着裙袂正是匆忙走来的模样,看着宁珂萱那巴掌大的小脸尽是苍白,宁文英内心极其难受,她忙走到罗汉床另外一边,细细打量着宁珂萱,扭头对锦倩问道,“你家主子怎么就又倒下了?昨儿看的还好好的。”
同宁文英一道来宁佑阁的,除却宁文英自个儿带的侍女,还有正打听消息回来的锦丽。宁珂萱没料到小姑姑回来,也顾不上小姑姑质问锦倩,她将目光投放在后进屋内的锦丽,尝试用眼神问情况。
锦丽显然也是一路赶回来的样子,今儿分明狂风的日子,她在荣昌伯爵府一路奔波,鬓边竟被汗珠打湿了。她没来得及开口,只能朝宁珂萱慎重的摇了摇头。
宁珂萱摸不清眼下的情况,眉头先是习惯性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扭头朝小姑姑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大事,前些日子回了温,我原先以为该入夏了,夜晚时常让人把窗开开,大抵夜晚受凉了,没什么。”
“你自小就不禁冷风,还肆无忌惮的半夜开窗,”宁文英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身上的小坎肩,训斥着宁珂萱,“我在岁余院听妈妈禀报,就听着你这儿院子平白无故要了几服药,吓得我赶忙听完禀报后,紧赶慢赶过来了。”
“你不爱惜你身子,下头的人是怎么理的!?”宁文英显然怒气正在头上,美眸冷不丁的环顾屋内侍候的丫鬟一圈,最终将目光停滞在锦倩身上。
锦倩身为宁珂萱屋内为首的一等侍女,首当其冲是要被拿来训斥的。她老早就猜测到大姑娘来这儿的目的,她也不含糊,直接撩起裙袂就往地上跪去。
为首的一等侍女既都跪下来,锦丽等其他丫鬟也都一块跪下来,放眼望去,除却宁文英带来的两个侍女正拢袖垂首站在屏风旁,屋内所有丫鬟统统都低头跪下,瞧着画面极其壮观。
宁文英也没料到宁珂萱屋内的小丫头们跪的这么利落,看架势倒像是训练有素的下人们,她冷不丁又想起上回在宁佑阁小憩时遇见不知礼数的下人,如今把这事儿放在一块,竟有鲜明的对比。
不知不觉,宁文英先前怒气冲冲的脾气逐渐被人抚平了。
“主子的身子比你们都金贵,日后若还不管不顾主子的行为,任由主子受凉,就算你们主子愿意留下你们,我也是不肯的。”宁文英把话狠狠的甩了出来,末了,觉着话不够严厉,抬手甚至狠狠的拍了一把手边的炕桌。
炕桌上的银质熏香炉以及一套茶盏子被震的响起碰撞的脆响,宁珂萱忙把视线移在炕桌上,心下就是一抽疼。
她的黄花梨有束腰带矮老三弯腿炕桌,她的剔红花卉纹盏托,那可是存世极罕,仅见两例,七葵瓣式,雕四季花卉的红漆茶盏托。随便碎一个,她的心都在滴血。
宁文英压根就没在意旁的小侄女儿状态,她只觉得在这儿能像个当家作主的人儿,管家的瘾就噌的一下涌上心头,收也收不住。
宁珂萱坐在罗汉床上,一边默默托着茶盏托,一边喝着温热的茶水。她在上头清清楚楚的看见,锦倩与锦丽两个人的脑袋,随着小姑姑的训斥,一点一点的埋低,到最后已经要把脑袋埋进胸怀里了。
这场训斥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刹然停止了。
柳妈妈领着另外一批丫鬟走进来准备给姑娘洗漱,却看见坐在罗汉床上宁文英单手叉腰呵斥的样子,她脚步倏然顿住,这眼前场面让她进退两难了起来。
对比宁文英看见柳妈妈的错愕,宁珂萱瞧见柳妈妈回来,如释重负了起来,她忙踩着棉鞋坐在罗汉床边沿,积极地对小姑姑说,“这都快午时了,想必姑姑还没用膳,等我洗漱一番,在我院里用膳可好?”
“你去吧,”宁文英想也没想的点点头,她正想着萱姐儿洗漱与这群人没啥关系,正想开口再接着训斥时,却感受到旁边小侄女儿没动身子,她忙又止住嘴,回头问道,“怎么了?”
宁珂萱有些害羞的缩了缩脑袋,她指了指地上跪成一团的锦倩和锦丽,对小姑姑说道,“这两个丫头……”
她话还没说完,宁文英就接收到宁珂萱的暗示。她转瞬想了想,训斥的也差不多了,再说几句,便要立出威严的形象,于她未出嫁的姑娘来说,是不大行的。
“行了,都起来吧。下回若再出现这等伺候不周的情况,我便亲自招人牙子来,把你们一一都打发卖了。”宁文英扭头看向地上匍匐的一群人,眼中神情一沉,声儿狠狠的威胁道。
由锦倩为首一齐乖巧应了宁文英的话,宁珂萱抓准了时机,忙对柳妈妈使眼色,锦倩与锦丽利落的爬起来,跟着宁珂萱一道进了屏风后的屋子。
被一扇屏风单独隔出另外一个小空间,柳妈妈有条不紊的指挥人伺候姑娘洗漱,宁珂萱便坐在围子床边沿,只需要吐盐水漱漱口的事儿。
等她的嘴儿空闲后,宁珂萱才开口问起锦丽,“你出去做什么了?”
“对,”锦丽骤然想起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她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屏风另外一边,瞧着屏风上模糊身影,小声说道,“老太太一大早就出府了,出府之前,房妈妈单独出了府邸,岁余院的人说,房妈妈去找麒济堂的女医大夫。”
宁珂萱闭着眼任由锦倩力度轻微的给她擦拭脸颊,她脑海回忆一番麒济堂后,才开口说道:“麒济堂不是李晔乔所在的医馆吗?”
“正是,房妈妈亲自请来李医女上府邸。”锦丽颔首,小声回应。
宁珂萱眉尾轻巧的挑起,她缓缓睁开眼看向锦丽,眼中衬着不可思议的神情,“你是说,房妈妈特地邀了李晔乔来荣昌伯府?”
“听门房婆子说,房妈妈把李医女引去沉楼轩了。”锦丽肯定的点头。
宁珂萱顿时好奇起宁老太太打的什么注意,她拂去锦倩再一次伸过来手,索性这次自己拿着帕子轻拭脸颊,随即将那帕子丢在锦丽捧着的铜盆中,响起清脆的水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