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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妃懵了半日, 回过神来笑了,拉着耿格格坐炕上吃梨,“这西山刚下来的,新鲜着呢。”
耿格格奇了,接了香梨,小声问:“娘娘就不怕吗?”
容妃不以为意,说:“有什么好怕的。外头的事儿, 都是那些个男人作出来的。咱们在后院儿,能做什么?还不如舒坦一日是一日, 管好自个儿该管的事儿就成。别的,随他去吧。”
耿格格听了,想了想,笑说:“怪不得, 您跟她玩儿得来。”
容妃瞧她一眼,叹一声,问:“她还好吗?”
耿格格收了脸上笑意, 垂眸答:“能活着就是老天有眼,哪儿还敢奢求太多。后半辈子,唯有青灯古佛罢了。”
容妃听了,便不问了,叫静叶进来,取二百两银票, 当面交给耿格格, 嘱咐她替自己去庙里添几斤香油。
耿格格便知是给谁的, 略推辞一下,便收了银票,放在荷包里。看日色不早,起身告辞。容妃一直送到长康左门,看着耿格格穿过御花园出神武门,这才转身回去。哪知走到承乾宫外头,远远瞧见佟贵妃身边三德子。三德子也瞧见容妃,小跑着上来请安,说佟贵妃有请。
容妃奇怪了,问何事。三德子也说不上来,只说佟贵妃让请。容妃只得叫他前头带路,前往景仁宫见佟贵妃。
景仁宫还是往日模样,两边配殿,一边住着佟贵妃亲妹佟贵人,一边住着七公主生母乌雅贵人。此时二人都在正殿外站着,瞧见容妃一行进来,下走廊上前行礼。
容妃免了二人礼,问佟贵妃何处。佟贵人道:“姐姐正在里屋等您呢。”
容妃点头,拉着佟贵人的手,要一同进去。佟贵人笑说:“我还有个荷包没绣,这会儿没事儿,我先回去绣花儿吧。”
容妃点头,乌雅贵人托词说要给七公主做衣裳,也回自己屋里。容妃留静叶等人守在廊下候着,进去见佟贵妃。
佟贵妃正歪在东次间大炕上,一旁秀宁给她揉太阳穴。听见动静,知道容妃来了,略欠欠身,指指炕桌那边,请容妃坐,道:“我头晕,就不起来迎你了。”
容妃笑着抿嘴坐下,轻声问:“这是怎么了?上午时候不还好好的?”
佟贵妃闭眼回答:“哪儿就好好的。自打六阿哥没了,我这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这些年,看着好好的,实则熬日子强撑罢了。”
容妃笑笑,说:“您这是思虑过重。想开些,自然就好了。”佟贵妃道,“我倒是愿意想开呢。也得有人叫我想开呢。平白无故落了一身埋怨。操这些闲心,也不知到底是为了谁。”
容妃无话。过一会儿,佟贵妃自己笑了,摆手叫秀宁外头候着,靠着南墙坐好,问容妃:“你跟启祥宫熟。我且问你,李元安——真的给烧死了?”
容妃看佟贵妃一眼,佟贵妃冷笑,“你怕什么?我还能告发不成?”
容妃叹口气,“死了如何,活着又如何?难不成,她活着,你还能去找她?”
佟贵妃冷笑,“如何不能?我们佟家的姑娘,反正也留不下什么皇家血脉了。”
容妃心道,佟贵妃这阴阳怪气的脾气又上涨不少,不好多说,就那么陪她坐着。过了一会儿,才听佟贵妃道:“我小时候,我们家不过是八旗三等人家。这二十多年来,一跃成了一等一的人家,所费不过是三位姑奶奶,爷们儿净在家享清福。啥也不靠,就靠闺女的肚皮。出门还自诩八旗世家。提起来我都觉着无比恶心。”
容妃瞥她一眼,半晌问:“你疯了?”
佟贵妃瞧她,瞧着瞧着笑了,笑着笑着笑哭了。取帕子按按眼泪,说:“就知道你得这么说。你倒是不用,入宫两年而无一幸,这滋味儿,也就你跟宣妃耐得住。”
容妃懒得理她,起身要走。佟贵妃探身一把拉住,沉声说:“捞我出去!”
容妃回头,十分不解,“好好的,说什么胡话。”佟贵妃摇头,“这日子,过够了。我要出去。”
容妃伸手掰开她指头,看看外头只秀宁一个守在门内,沉声道:“你当她想走?不是刀架脖子上了,谁不愿意好吃好喝、有人伺候。出去了,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你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好的日子不过,说什么胡话。我只当今天没来过。”一甩袖子出门,叫上静叶等人回永和宫去了。
佟贵妃斜着眼瞧容妃出去,捏着手串喃喃:“果然还活着。”
李安安自然不知道宫里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惦记自己个儿。这两天正忙着跟性德跟进佳慧告御状一事。本以为把佳慧捞出来,顶多恶心恶心康熙,蚍蜉撼树,动不着根基。谁知道一个失去孩子、生活绝望的母亲竟什么都干得出来。李安安与性德不过是略叫人引导一番,她就直奔康熙本人而去,午门外,当着众多散朝的王公大臣,大声质疑康熙皇位继承的合法性以及他掌管皇权的能力。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当天下午,东南蝗灾、西南地动、蒙古大旱,乃至江南绿营哗变,等等等等,各地天灾人祸消息,如下雪般飞到各部,汇总到军机处。宗人府甚至收到有一家宗室,生了女儿不想养,送到八旗人家。结果这户人家有女孩子进宫为妃!宗人府宗正吓得一夜白头,装中风不肯出门。饶是如此,消息还是悄然传遍北京城大街小胡同。老百姓不管谁做皇帝,只要有饭吃就成,知道这些,只当八卦听听,关了门乐呵乐呵。京中大小官员则整日忙得焦头烂额,还没到九月,就有好几个年老的累倒在衙门,叫抬回家去。
康熙也没想到不过是几个传言,无伤大雅,竟惹出这么多纷争。礼部甚至捂不住学政大事,各地举子纷纷上书,字字血泪控诉为君者不配!多年以来,那帮汉人举子跟朝廷已经培养出默契,只骂当官儿的,不骂皇帝,好给龙椅上那位找个背锅的。谁知这回声势浩大,竟是要直面君威?
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康熙怕他们?笑话!轻飘飘几句话,就有不少地方举子人头落地。杀了一批人,原以为这回安生了吧?第二天北京城就大闹地龙!
京中人人自危,小户人家搬床到院子里,大户人家干脆住到西山上。康熙原本想搬到畅春园,可他不敢走。无他,只因整个京城,除了几户老旧民房震塌外,只有皇宫有损失。整个皇宫,除了畅音阁给震掉一串檐铃外,只有乾清宫塌了一角。外臣不敢说,心里都有数,这是天意啊,天意!
康熙气得想杀人,就是不知道杀谁。之前杀了几个举子,闹出半个月整个京城官民不敢进屋睡觉。要再杀下去,指不定皇宫都给塌完了。无奈之下,捏着鼻子写下罪己诏。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没法子,人家康熙皇帝虽然祖上好骑射,他本人好歹也是寒窗十年,天下最有学问的先生手把手教出来的。再加上大学士润色,一道罪己诏,写的有理有据、感情真挚,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朕没错!就是朕有错那也是你们该受的!
华夏民族,从来都不是叫人损着牙眼儿还不主张报复的民族。何况八旗入关时间尚短,前明风骨尚存。几位隐世大儒齐齐发文谴责。一时间,从南到北,反康熙之风骤然兴起。奇怪的是,这风只冲康熙一人刮,甚至没一个人骂一句八旗的不是。非但不骂,还有人把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给夸了一通,说他们才真正继承了先帝仁爱百姓之风。常宁听了,一笑了之。福全给吓得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跌下来,当天就发高烧请了太医,自此闭门谢客,再不敢出来。常宁与翠花去探望,也不肯见。
常宁还说二哥胆小,听风就是雨。翠花深深看他一眼,丢下句:“想活长点儿,就学学二哥。”转身上马车走了。
常宁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赶紧也请了太医,有样学样,在家里窝着不肯出门。
此次讨伐康熙之风,来势汹涌。哪怕皇帝从来没几个怕舆论的,康熙也担心史书写上几笔不好看。叫来一众近臣商议。从早到晚,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就有人出馊主意,“这些全都是因一妇人惹起的。不若把那妇人正法。”
他说的是佳慧,康熙会错意,当场大怒。好好的一个封疆大吏,叫革去顶戴花翎,扔出紫禁城。
自此,再无人敢说半个字。
正在此时,有刑部来报,说犯妇吴克库氏在转押南牢时,于大街上咬舌自尽,死前发下毒誓:“冤仇不报,京都九月飞雪,河北三年大旱!”
康熙怕她?下严令,死了?死了也得凌迟!
刑部无奈,只得照办。
行刑当日,秋阳高照。至夜晚,寒风忽至。第二天一早,满城雪飘。一直下了半日,下午方才止住。
九月天,再冷地温还在,当天就化了,不至于大雪压坏房屋。李安安站在门里头,望着外头雾蒙蒙的一片,叹息半日。性德披着蓑衣打外头进来,瞧见她穿着夹衣单鞋、抽手而立,皱眉埋怨:“这天不正常,该添衣裳就添衣裳。冻着了可不好给你请大夫。”
李安安笑笑,回身进里屋,上炕上暖和,看性德解下蓑衣,放在门外,隔着里屋一道门跟他叙话,“外头什么情形?”
性德皱眉,“哪儿有什么情形。各方僵持着呢。”
李安安奇怪了,“怎么这会儿,老爷子居然还没把皇权牢牢抓在手里,旁人也罢,八旗竟然有五位旗主质疑他?还联名要他交出那位安娘娘?要不然就换人做镶黄旗旗主?这不摆明了逼宫?”
性德笑说:“这位能跻身明君之列,最大的依仗,不是治国才能,而是参加工作早,相对活得久。这会儿,南书房还没雍正时期军机处那般,跪着听宣传旨的规矩呢。”
李安安掰着指头算了算,点头,“福气比不上孙子,比儿子、重孙可是强多了。”又问康熙说明打算,何时把启祥宫那位交出来。
性德摇头,“不可能。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而是,一旦交出来,就意味着他向八旗妥协。八旗是满洲的根儿,却不是大清的根。就算整个八旗都反了,满打满算,才多少人?”
李安安点头,“只是老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解决才行。”
性德摇头,“目前还在僵持。好在,六部运转正常,各处八旗懈怠,汉族、蒙古官员都能立马顶上。没闹出大乱子。”
李安安点头,抽出手来抱起暖炉,说:“老百姓不遭殃就好。”
翠花打着伞从外头进来,瞧见性德也在,笑说:“也不打个招呼,说来就来,真当你家后院儿了。”
性德笑笑不吭,躬身行礼。李安安只当没听见,往炕脚挪了挪,递给翠花一个手炉,请她坐炕头暖和。翠花坐定了,摸摸炕上褥子,点头,“多亏我提前叫她们絮好棉花。不然,冷不丁地,可该受冻了。”又问李安安这几天饮食如何,底下人有没有怠慢。
李安安奇怪了,“我都在这儿住多久了,这会儿才问。若真有怠慢,早就饿死了。”
翠花瞥性德一眼,“这不是今非昔比么。以前只身一个,如今有人撑腰,隔三差五来问。怎么着我也得更加上心不是?”
性德在外只笑不说话。李安安偏偏头,只当没听见,问她嫁妆备的如何了。
翠花见他二人竟然脸都不红,大叹无趣,答:“内务府张罗呢。我懒得管。”又问李安安,“你们家那个亮亮跟你说啥了?”
李安安摇头,“他要是跟我说啥,你会不知道?也不想想,自打五月起,我出过你家二门没有。”
翠花这才罢了,叮嘱:“他要来,你就跟他说,别的都不计较,办了事儿后,可得跟我住公主府。我可不跟婆婆住一个院子。拿捏得慌。”
李安安一听连忙摆手,“这我管不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自己说去。”
翠花还要再说,外头鸳鸯传话,“主子,宫里慈宁宫来人,说是请您往慈宁宫一趟。”
翠花瞧瞧外头天色,问:“这会儿?”
鸳鸯站在廊下回:“是呢。来的是苏麻喇姑,人在车上,这会儿府门前立等着呢。”
李安安与性德对视一眼,俱不知何事如此着急。翠花想了想,小心猜测,“不会是我婚事又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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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翠花:哎呀妈呀,我找个婆家容易吗?
李元亮:哎呀妈呀,我找个媳妇容易吗?
佟贵妃:怕啥,跟你们有啥关系!
康熙:跟我有关系?
太皇太后:先帝呀,太宗啊,你父子俩坑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