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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德能打什么主意？性德想现在就敲锣打鼓把人娶回家。眼瞅着眼前妇人, 三十多岁奔四十了，眼角细纹遮不住岁月的沧桑, 一举一动显露出刻入骨髓的风华, 一颦一笑，褪去了少时娇柔，沉淀了时光的从容。真应了那句“芳华已去佳人不失美，青春末了不见伊人泪”。性德就这么站在门楼下，与李安安相对无言。半晌才沉声道：“听我说完。”
李安安哼一声, 答一句，“要按我年轻时候脾气, 早打你八百回了。”转身进了堂屋。
性德摇头一笑跟进去，四下望望, 看东里间门帘挑着, 里头炕前重新摆上织布机, 看梭子放在密密的经线上，一丝纬线从梭子里钻出来，横在经线里。性德皱眉问：“怎么又开始织布了？”
李安安告诉性德中堂下坐, 从门后炉子上取了铜壶, 倒碗热水递过去，笑答：“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再说，海兰珠的年纪也到了。我给她织两匹棉布床单, 将来用得着。”
性德闻言, 埋怨：“哪儿用得着你动手。”李安安闻言一愣, 随即干笑, “也是。”
性德知道她误会，一时不知怎么解释，想了想，从腰上荷包里掏出一个白瓷彩釉描花盒子，隔着桌子推过去。李安安不接，问什么东西。性德低头轻笑，“前两天打街上过，见有个同僚买给夫人的。说是护手的，很好用。”顿了顿，瞧李安安神色不像不高兴，才接着说，“我就也给你买了一盒。”
李安安抿嘴，伸手捞过来，打开一闻，一股桂花香幽幽钻进鼻孔。起身去拿温水洗了手，坐回来拿小手指挖了一块儿抹手背上。两手相背，摩挲一会儿，护手膏就化开渗入皮肤。李安安把盒子合上，转身放东里间，出来放下门帘，重新坐好，对性德道：“知道了。往后不织就是。你当我喜欢啊，穿梭推线怼得我指头疼。”性德闻听，起身坐过来，拉住李安安的手一看，果然，食指都有些短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当即握在手里慢慢揉。
揉的李安安的心都化开了，跟护手膏一样，一寸一寸渗入心里。女性同胞，不管多大，骨子里都有一颗少女心的。喜欢被人疼，被人爱，喜欢有人护着，有安全感。李安安自然也不例外。看性德仔细认真，忍不住抽回手来，肃容问：“你刚才说，苏常寿有个主意？”
性德点头，道：“也是启祥宫沈贵妃一事，给了他灵感。他想找个人替代鳌拜女瓜尔佳氏守在鳌拜祖坟处，真正的瓜尔佳氏则改头换面，换个身份，光明正大嫁给他。”
李安安嗤笑，“都换个身份了，还光明正大？”
性德摇头笑说：“总归是有个身份，能站在人前吧。”
李安安听了，想想自己也没更好的法子，只好说：“得了。他既然舍得脸面求到你们府上，想必是真想跟寡嫂好好过日子。”顿了顿，“那个苏常寿，有三十了吧？怎么这会儿都没娶亲吗？”
性德叹一声，“他幼年时抄家，房子庄子一样不剩。又没个父母长辈，跟着寡嫂苦熬十几年，万岁怜悯，才袭了爵，有了进项。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哪儿还有合适的人家肯把闺女嫁给他？再说，他也未必乐意娶。”
别人的事儿，李安安不想打听太多，听性德这么说，猜想苏常寿为人还算不错，便丢开手不再问，交待性德稍等，就要起身去厨房下饺子。
性德急忙拦住，“你就歇歇吧。才揉好的手，一会儿看又疼了。”
李安安无奈，只得隔着窗户吩咐王大娘一声，多包一个人的饺子，要是馅儿不够，就活面下碗面条。性德听见王大娘答应，试探问：“若是，让瓜尔佳氏顶了王大娘的身份，嫁给苏常寿，你看可行？”
李安安迟疑，“让王大娘去替瓜尔佳氏守寡？”
性德摇头，李安安奇怪了，“那，总不能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吧。她是罪臣之女，也有宗族看着呢。”
性德不说话，只看着李安安。李安安迟疑，指指自己，“叫我去？”性德点头，轻声问：“然后，你以鳌拜之女的身份，嫁到我们纳兰家，可好？”
李安安气笑了，反问：“你爹同意？”出乎意料，性德竟然点头道：“正是海兰珠他爷爷提出来的。”李安安略一思忖，明白过来，问：“他这是想借用鳌拜女儿的名头，利用镶黄旗瓜尔佳氏残留的政治资源了？”
性德颔首，补充道：“这不整好，与咱们殊途同归？虽说瓜尔佳氏乃鳌拜之女，实际上，她出身高贵。况且，鳌拜征战多年，在先帝父子两朝屡立战功，政事上多有建树。至今两黄旗族老多有念其恩的。有这么一道护身符护着，我也就放心了。”
李安安冷笑，“你们父子打的好主意。”性德瞧李安安不高兴，缓缓问：“这，两全其美，不好吗？”
李安安听闻，悲从中来，含泪问：“我做错了什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用吗？”
性德不甚理解李安安悲愤为何，又舍不得李安安伤心，只得低了声劝说：“怎么了？你要不愿意，我们再想别的法子。”李安安抬眼，“你爹定下的事儿，你能说变就变？”
性德闻言笑答：“我这些年努力上进，不就是为了在这个父父子子的时代，挣得做主的权利？”李安安闻言不语，性德拍拍她的手，道：“你放心。”
李安安摇头，“我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明珠大人肯答应咱俩的事儿，且想法子促成，已是难得。我只是，只是……”
“若是觉得委屈，咱再想别的办法就行。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条路可选。”
李安安看看性德，苦笑，“瞧我，都三四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性德摇头，“你我之间，任性又何妨？”
李安安噗嗤笑了，嗔道：“我好歹也是大家闺秀。人前总要端着点儿。”性德点头“嗯”一声，“只有你我时，想怎么闹腾怎么闹腾。”说得李安安又笑起来。
王大娘在外说一声饺子好了。李安安答应一声站起来，性德也跟着要去端。李安安拦住，“王姐姐从来不见外男的面儿。你老成些。”说着，挑帘子出去。片刻间回来，一手一碗，端进来两碗饺子，热气腾腾的，每个碗上，各放一双筷子。
性德急忙接过来，李安安道：“还有擀好的面条，吃不饱待会儿给你下汤面。”性德道：“这就够了。”二人对坐，一人一碗。李安安看性德吃得快，又给他夹了几个。性德高兴递过碗去，笑说：“别的一般，菜着实新鲜。”李安安答：“春天就吃这个鲜。”一时饭毕，性德看李安安把碗送到厨房，又跟王大娘说了几句话才回来，试探问：“既然你不高兴，不妨，干脆请他王大娘去瓜尔佳氏那儿吧。”李安安想了想，摇头道：“她是长公主的奴才，不是你我的仆人。去与不去的，自有她与她主子分说。”
性德闻听称是。二人又说会儿话，性德告辞，去前头跟长公主商议。
王大娘在厨房，看见人出了院子，才进堂屋，问李安安晚上吃什么。
李安安刚洗干净手，正坐在炕上，对着南窗，拿着白瓷描花护手膏擦手，闻听乐了，“这才吃过午饭，就要张罗晚饭了？”
王大娘拿围裙擦擦手，笑答：“这，这不是没事儿嘛。闲糊涂了。”说着，自己笑着转身往院子里收衣裳去了。
李安安隔着窗户看见，唯有叹气而已。
不得不说，打小就学习实践宫斗的人，那真是沉得住气。公主府接连几日安安静静，等到李安安都不耐烦了，鸳鸯叩门，见着李安安，客客气气说长公主有事儿找王大娘。
李安安笑问何事。鸳鸯摇头，“奶奶问我，我可问谁去呢。主子们的事儿，做奴才的只管办好就是。没得打听呢。”
李安安闻听笑骂：“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副腔调说话了。”
二人说完，李安安转脸对王大娘道：“既然长公主找，你去吧。”叫她回来时候路过后花园，别忘了捎两把水萝卜，中午对着鸡蛋炒了下面条。王大娘仔细听完，答应一声，去厢房换衣裳。
鸳鸯等在一旁，笑说：“奶奶好生会做。说得我都流口水了。”李安安逗她，“那感情好，赶明儿我跟长公主说，要了你来，天天陪我吃野菜。”二人笑一阵，王大娘换了身见人的衣裳，打厢房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等鸳鸯。
鸳鸯瞧见，又跟李安安说两句闲话，这才抬脚出去，带着王大娘往前头公主府去了。
李安安想了想，还是送出院子外，看一行人进了公主府后门，这才回转。不过半个时辰，王大娘就回来。先到堂屋窗外告诉李安安一声，就回自己屋里，呆到了吃饭时候才出来。
李安安不知她什么意思，也不好多问。二人合力做好饭，一并吃完，收拾好碗筷，趁着天色尚早，搬把凳子，坐在院子里闲话。
大多是王大娘说，李安安听，说的大多是她年少时候，陪长公主翠花第一次见先额驸瓜尔佳讷尔杜，以及怎么就做了试婚格格，怎么陪伴先额驸，先额驸教她识字，教她骑马，一直说到随先额驸回盛京，如何同甘共苦……。零零总总，说了大半个时辰。等到天色漆黑，王大娘才算说个尽兴，对李安安赔罪，“叫奶奶听了我大半辈子的苦水。”
李安安抿嘴，叹一声，“我听着，倒不如说，是长公主的苦水吧？”
王大娘一愣，李安安摇头，“一国长公主，何等尊贵？奈何额驸跟自己贴身侍女恩恩爱爱，碍于面子和朝政，不能生气，只能忍着。不怪她成亲那么多年，一直到讷尔杜死，都没留下一儿半女。”
王大娘听完，愣了愣，慢慢掉下泪来。李安安摘了帕子递给她，看她一面擦泪，一面哭得更凶，只得轻轻抚其背，无话可说。
到了一更时分，王大娘才算哭够了，给李安安行礼告罪，自己回屋歇息。李安安抬头，望见东边树梢不知何时挂上一轮弯月，深深吐出一口气，自嘲一笑，回屋睡去。
第二日一早，王大娘自己收拾了包袱，饭也不吃，就坐上车走了。李安安也没问她去哪儿，只是帮着烙了两张饼塞到马车里，叮嘱她往后好好过。鸳鸯也来送人，递给王大娘一个包袱，嘱咐车夫一番。二人站在小院儿门前，看着马车慢慢走远，皆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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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纳尔杜：唉，说好的，都是我的错。
李元亮：多谢前夫哥。
苏克萨哈某儿子+鳌拜女婿：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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