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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
赫舍里格格高兴不高兴的, 李安安懒得探究。与德常在一同送魏德贵出门, 临了不忘亲热嘱咐：“公公常伴圣驾, 伺候皇上是本分，却也多多小心自己身子骨, 眼看要下雪了, 出门多加件衣裳。”
魏德贵早知道启祥宫安嫔主子是个老实的, 往年来传旨, 顶多得个一两银子荷包。这两年竟连荷包也没了，偏偏安主子肯放下身段, 殷殷嘱咐，话里话外透着那股子亲切，加上启祥宫得皇后器重, 叫人不好伸手要钱, 索性一甩佛尘，只说奴才记下了。好在赫舍里格格有钱有人，入宫的时候身边就跟着两个嬷嬷, 最会来事儿, 一个嬷嬷去搀扶赫舍里格格站起来，免得地凉跪坏了膝盖, 一个紧跟着魏德贵出来, 趁着李安安说完话功夫, 笑呵呵塞过去一个荷包, 嘴里只说“我们格格请公公吃茶”。
魏德贵掂量掂量荷包, 乐得对嬷嬷一笑, 再朝李安安与德常在打千，转身带着两个小太监回钟粹宫给僖嫔传话去了。王贺急忙着送到启祥门外，方才回转。
瞧着魏德贵一行走远，李安安拍拍德常在的手，笑说：“瞧这天儿冷的，赶紧回屋吧。别冻着了。”
德常在笑说：“我倒不冷，摸着您的手好凉。”
李安安转身吩咐佳慧、葱香几人，“跑快回去，把炭火再烧旺些。一会儿我跟你们德主子吃羊肉锅子，暖和暖和。”
葱香得了令，带着茴香急忙走了。佳慧领着蒜香，并小何子、小李子一旁护着李安安、德常在回后院。几人扭头瞧见赫舍里格格带着两个嬷嬷、四个宫女，一旁还有一个大太监、两个小太监，一行八人正打大殿出来。两下照面，李安安点点头，停住脚步，让赫舍里格格先行。
德常在反手扶着李安安，则对赫舍里格格略蹲了蹲，行礼问安。赫舍里格格抿嘴点头，算是对二人回礼。走到后院门前，也不知是赫舍里格格想明白了，还是身边嬷嬷说了什么，赫舍里格格侧身，对李安安说：“姐姐是嫔位主，您先行吧。”
李安安听了，笑笑婉拒：“都是一样伺候万岁爷的，格格很是不必如此。以格格身份，若是叫我走到前头，反倒是令我不安了。”
赫舍里格格这才回身，带着人径自回后院正殿了。
德常在瞧赫舍里格格进了正殿，这才扶着李安安浅声笑了出来。李安安一拍德常在手，忍笑道：“回屋吧。这大冷的天儿。”
不说赫舍里格格如何连夜收拾东西，僖嫔得知赫舍里格格要搬过来跟自己同住，满心不乐意，送走魏德贵，回到屋里拉着绣春埋怨：“这叫什么事儿。好端端在启祥宫正殿住着，怎么非来跟本宫挤。”
绣春想了想，悄声问：“主子，既然是魏公公传话，定然是万岁爷主意。赫舍里格格那边，谁知道乐意不乐意搬呢。”
僖嫔冷笑，“那是，谁想不开了堂屋不住，住厢房呢。”
刘春送走魏德贵，进来问赫舍里格格住在何处，该怎么收拾。僖嫔一甩帕子，“我给她腾地方不打紧，大阿哥乃是正经皇子，也跟着我一块儿挤配殿不成？”
刘春与绣春对视一眼，俱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僖嫔哼一声，问刘春：“魏德贵怎么说？”
刘春道：“回主子，魏公公没说什么。只说皇上下口谕时候，脸上并没笑。”僖嫔听了，又问皇上打哪儿下的口谕。刘春回话说是长春宫。僖嫔闻言笑了，琢磨一会儿，直接吩咐：“大阿哥东配殿住的好好的，断没有为姨娘疼地方的道理。把西配殿好好收拾出来，多烧上几个炭盆，去去潮气。另外把咱这屋里的摆件挑好的都送过去摆上。不好的也收起来，大阿哥常来咱屋里，别不小心打坏了伤着孩子。”
刘春领命下去，一时收拾好了回话。僖嫔带着人瞧了，又添了两个梅瓶，一把焦尾琴，寻了今年新得的一套茶具摆好。绣春在旁叹道：“主子，单是这几样东西，寻常都不见您舍得用呢。”
僖嫔往紫檀椅子上坐下，摸摸椅子扶手，点头：“那还是小头儿，你瞧着套家具，别说紫檀拔步床了，单这把椅子拎出去，都值千把两银子呢。”
绣春知道僖嫔心疼，再不敢说。僖嫔再看看屋里，没什么不妥了，吩咐绣春留下来，等大阿哥下学回来好生伺候，又嘱咐接大阿哥下学的小太监多备几个手炉，免得冻着了。交待完了，这才扶着刘春的手，出门坐轿子去启祥宫。
李安安正与德常在说话，外头小何子来报，说僖嫔来了。李安安问：“这大冷天儿的，眼看就要下雪了，怎么这会儿来了？”说话间，外头就有刘春挑帘子，僖嫔披着大氅、捧着手炉、一群人簇拥着进来。李安安急忙起身迎上去，请僖嫔炕上暖和。德常在张罗着叫人倒茶。僖嫔一摆手，“别忙了，我过来打个招呼就走。”
说着，僖嫔站着，往屋里四下瞅瞅，咯咯笑了，道：“今个儿早上长春宫里给皇后请安时候，听你说腾了正殿出来，还想着，你跟德常在住一块儿，该有多挤呢。这会儿一看，还成。”
李安安笑答：“德常在是个会收拾屋子的。也是我懒，腊月时候不想收拾。原本打算开春时候拾掇了前院儿东配殿，搬过去住呢。”
僖嫔冷笑，“你是松快了，抱着被子再挪回去就成。我那儿忙了半日，才算把西配殿收拾好。”刘春在旁得了僖嫔暗示，几句话说不尽西配殿金碧辉煌、舒适宜人。李安安听了，赔笑不说话。德常在抿嘴，暗暗算着僖嫔给赫舍里格格布置屋子花费几何。等刘春说完，德常在心里算盘也扒拉完了，忍不住暗讽：家具摆件都归在各宫名下，赫舍里格格用归用，搬家时候还得留在钟粹宫，不出意外，还归僖嫔管。算起来，僖嫔这是拿着皇宫的东西给自己装脸。
李安安何尝不知僖嫔这般安排，嘴上只能说：“早知道妹妹待人大方，谁知外头说的，不及妹妹一半呢。”
僖嫔笑道：“往后日子长了，你才知道我的好呢。”说着往外头吆喝，“叫你们帮着格格搬东西，怎么还磨磨蹭蹭的？这大冷天的，叫主子陪你们受冻不成？”
李安安张嘴想劝，转念一想，得了，这位也姓赫舍里，随她们姐妹折腾吧。没一会儿，就有赫舍里格格身边管嬷嬷过来回话，说今日天寒，眼瞅就要下雪了，格格身体娇贵，是否等明日天晴了再搬。
僖嫔冷笑一声，“嬷嬷到底心疼主子。你也别担心，本宫临来的时候，叫人在轿子里放好了炭盆，这会儿子叫他们把轿子抬进来，正对大殿门口，回去的时候也正对西配殿门口，管教你们格格不吹一点儿凉风。”
管嬷嬷无奈，只得领了话回去劝赫舍里格格。好容易赫舍里格格肯今天就搬走，僖嫔乐得抬脚就走。李安安伸手拉住她，埋怨：“你也是，轿子给赫舍里格格坐了，难不成你要走回去？不看看外头大风刮的呼呼的。”扭头叫来王贺准备好轿子，送僖嫔回去。
僖嫔连声说不用，架不住李安安执意，只得道了谢，出门坐轿子。李安安看外头开始飘雪花，留德常在屋里坐着，出门去送僖嫔与赫舍里格格。僖嫔着实有趣，故意在后磨蹭，等赫舍里格格轿子出了启祥门，她才起轿。李安安披了大氅送她，到启祥门外，扶着轿帘小声劝：“差不多得了，你落后头，丢的不说一个人的脸。”
僖嫔乐呵呵道：“放心，我有分寸。”转头起轿往东走了。李安安不放心，命王贺跟着轿子，送到钟粹宫再空轿返回。李安安扶着葱香、佳慧，迎着越来越大的雪花，眼看轿子走远不见了，方才回转。
到后院东配殿，脱了大氅，肩头狐狸毛已经淋湿了。佳慧捧着出去挂起来晾着，葱香去小炉子上热点心。李安安坐到炕上，德常在端上热茶。李安安接过来喝一口，叫蒜香、茴香几个外间烤火，小声对德常在说：“我冷眼瞧着，僖嫔要搞回大事儿了。”
德常在坐在一旁，摸了摸肚子，迟疑一下，慢慢说：“方才我叫茴香跟蒜香去正殿，瞧瞧赫舍里格格可有落下什么东西。等她二人回来，说东西没有，屋里香炉熏香像是才熏上似的。”李安安点头，德常在接着慢慢说道，“我怕她二人年轻不知事，又叫小何子取来一点儿熏香末子闻了闻。”
李安安急忙拦着：“你怀着孩子呢，叫谁闻不行。等我回来也使得。”
德常在笑着摇头，“一点点，不妨事。”接着说，“那香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之前虽未闻过，但里头有几样药材，能分辨一二。”
李安安听了，沉默一会儿，低声骂道：“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净学些不积阴德的玩意儿。”
德常在只当没听见，建议：“冬日香散的慢，安主子若不嫌弃，就跟我在这西配殿住过腊月。过了正月十五再搬吧。”
李安安心里也怕赫舍里格格在正殿留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闻言应下，谢过德常在。德常在摇头，“安主子谢我做什么。若不是咱俩亲近，今天的事儿，我是提也不敢提的。”
李安安笑说：“你怕什么，赫舍里格格这会儿都到钟粹宫了。还会回来不成。”
德常在笑着摇头，“安主子说笑了，我不是怕她，我是觉得这人做事，损人不利己，叫人打心里膈应。”李安安奇怪了，“按理，她一个大家闺秀，自小也是娇宠长大，怎么有些左性？”
德常在想了想，猜测：“往年我在寿康宫，多少也见过这位格格几次，对她家里情况，略知道些。想来，也跟这位格格出身有关。”
李安安越发奇了，“她不是嫡女吗？还有人敢给她气受？”
德常在斟酌一下言语，慢慢解释：“安主子知道赫舍里格格是嫡女，您可知道，她的长姐，原本是庶出？”
李安安想了想，干笑：“这女人嫁了人，只管她是谁的夫人，顶多有人说她爹是谁，哪儿还有人管她亲娘叫什么。再说，我入宫那会儿，仁孝皇后都生了皇子了。”
德常在点头，“正是如此，故而，本来知道的人就不多，更没人提了。据我所知，赫舍里格格长姐的生母地位在家不低，康熙四年，赫舍里格格娘家称呼她，就是二夫人了。”
“二夫人？”李安安感慨，“母凭女贵啊。”
德常在应一声，“谁说不是呢。可见生儿生女不要紧，要紧是生的孩子命好。”
话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下这位赫舍里格格亲娘身为正房，却要处处要忍让侧室，只为了宫里仁孝皇后。后来仁孝皇后没了，少不得在亲生幼女耳边唠叨，什么你出身比那位还好，日后前程必不能下于长姐之类的话。怪不得赫舍里格格左性，还自持身份、自视甚高，前几日自己不过略让一让，她竟然还真敢以庶妃位份住到正殿，硬生生把自己给挤到配殿。想到这里，李安安就想吐一吐血，妹子啊，你睁开眼看看好不，你还没定岗啊成吗？
□□叨着，外头王贺回来了。李安安隔着窗户一瞧，地上一层雪，王贺与小李子几个回来，踩了一溜脚印。李安安隔着窗户嘱咐：“先回自己屋里换了衣服鞋子再来回话，别叫一会儿雪化了着凉。”
王贺几个连忙应了，各自回去换了干净衣服，小李子跟小何子去正殿收拾熏香炉子等物，王贺自来西偏殿回话。“奴才等送僖嫔主子回去，到钟粹宫外时候，赫舍里格格已经坐轿子进了钟粹宫后院西配殿。僖嫔主子在院门外下轿，赏了奴才们一人一两银子。”说着，伸手递过来五个小银锞子。李安安摆手，“既是赏你的就拿着。”
王贺收了手里银锞子，塞到腰上荷包里，接着说：“奴才等领了赏，就打算回去了。僖嫔主子说，赫舍里格格东西多，要奴才等帮着搬搬。不是奴才打嘴，赫舍里格格身边大大小小六七个人呢，哪里会等到奴才们动手。奴才几个不过在西配殿门口站了站，说了几句吉祥话。又夸了几句配殿里家具好，摆件好，就又得了赫舍里格格赏。”说着，又捧了个鼓鼓的荷包上来。
李安安噗嗤笑了，又说一句，“既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王贺又收了荷包，接着说：“奴才看没事儿了，告罪出来钟粹宫。这大雪天儿的，路上竟遇见了三波人。奴才一一打了招呼，都说是去贺赫舍里格格乔迁之喜的。”
德常在问：“都是哪儿三波？”
王贺一一数来，“景仁宫一波，延禧宫一波，还有就是永寿宫一波。”
李安安疑惑，“贵主跟宜嫔住得近，送就送吧。怎么敬嫔大雪天的，也着急忙慌的。”
德常在笑了，“敬嫔主子娘家父亲正是承恩公手底下得力干将，她操心些也是人之常情。”
李安安想想也是，看王贺没别的事要回，叫他回去多喝些姜汤驱寒。葱香端了热茶上来，李安安叮嘱，“咱们要住到开春，我喝的茶要小心，凡是常在不能喝的，都不要呈上来。免得不小心弄混了。”
葱香认真应下。德常在笑说：“哪儿就那么不小心。”心里还是记下李安安这个人情。
一时天黑下来，外头雪花纷纷。李安安与德常在吃了晚饭，早早睡下。第二日一早起来，天色放晴，金色阳光之下，白雪、红墙，整个宫院与往日大不相同。
雪路湿滑，留德常在屋里呆着，李安安带着王贺、葱香前往长春宫请安。皇后依旧往日样子，今日心情好，抱着六公主出来见见各位姨娘母妃。佟贵妃昨晚陪康熙赏雪，康熙一大早生龙活虎上朝去了，她却病了，请了病假没来。李安安忖度佟贵妃心眼儿小，留着她的位子空着，自己还坐往常皇后右手边。余下六位嫔到齐了。僖嫔还带了赫舍里格格，两人看着都满面红光，高高兴兴的。
因僖嫔乃是嫔中末位，给皇后行礼过后，直接朝自己位子过去。坐稳了一扭头，身后赫舍里格格怎么没跟过来？抬头一看，皇后与李安安、敬嫔、惠嫔、宜嫔、荣嫔俱睁大了眼，看着皇后左手边，往日佟贵妃常坐的椅子。僖嫔跟着一瞧，不作他想，口服心服！
我滴那个妹妹呀，你是哪儿来的自信，皇上一定会封你做贵妃？这还没定岗呢，就敢越过一众嫔妃，往仅次于皇后的椅子上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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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仁孝皇后：本宫死的早啊！
昨天没有更，今天多更些补偿亲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