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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七章
李安安想了想, 将帕子盖在膝盖上, 一点一点抚平，柔声道：“若论资历, 自然是妹妹你了。”
禧嫔一只手拄着炕桌，托腮道：“这种事儿要是都论资历, 宣妃可是打万岁爷登基那年就进宫了的。不比宫里谁资历高？熬了这么二十多年, 不还是借容妃的东风, 才得了个正经位份？”
李安安抿嘴儿笑笑, 半晌方道：“你是咱满洲正经姑奶奶, 八旗世家出身。自然与旁人不同。”
禧嫔“哈”一声乐了，指着李安安笑, 笑了半晌, 眼泪都流出来了, 才渐渐收住，对李安安冷笑, “你这话, 哄哄没进过宫的世家闺女还成。跟我面前装什么呢。”伸胳膊往东边抬抬，道, “咱是没那份能耐，上辈儿家里出了个好姑奶奶，生了个好表哥。”
李安安一惊, 往窗外望望, 瞧见王贺正领着几个小太监收拾花卉, 并无旁人, 这才转身嘱咐海兰珠，“你禧嫔娘娘说笑呢，别往心里去。”
海兰珠何等聪明，会意道：“禧娘娘跟安娘娘好，又把我当自家子侄一般看待，说笑随意一些，也是有的。我又怎么会把两句笑话放在心上。”
李安安闻言点头，再看禧嫔，依旧是方才神色，只得叹口气，劝道：“宫里那么多人，跟谁闹别扭不成。就是趁主子娘娘心情好的时候，撒个娇使个性儿，她老人家宽厚，一笑就随你去了。何苦心里老跟那位过不去。”
禧嫔摇头，“我哪儿是跟谁过不去呢，我是觉着心苦，咱们这些人，虽说不算出身寒门，算起来，着实没多少值得说道的。瞧瞧我，熬了这么多年，靠着家里头使力，熬出一个嫔位，算是到头了。你呢，好容易得了妃位，又叫人给算计了去。万岁爷这还年轻着呢，三年一选秀，哪回不进新人？咱们这些一日老似一日，还不如跟敬嫔似的，年纪轻轻没了，日后好歹还有个儿子惦记。”
李安安摇头，“四阿哥才多大？能记多少事？还不是谁养，跟谁亲？”
禧嫔听了这话，来了精神，“你不知道？”
李安安迟疑，不知何故，反问“知道什么？”
禧嫔哀叹一声，摇着脑袋道：“福兮祸之所伏，老天爷总是公平的，给了你一个好姑姑，就不能再给你个好儿子。”
李安安扭头看一眼海兰珠，十分不解。海兰珠到底年轻，思绪开阔，看一眼窗外，小心问道：“禧娘娘，莫不是四阿哥不在景仁宫了？”
禧嫔抬指头一点海兰珠，对李安安道：“果然是个嘴皮子利索，心眼儿也上得去的。这要过两年长开了进了宫，就更没咱们这些晒干了的茄子什么事儿咯。”
李安安瞥她一眼，道：“再逗人家孩子，仔细容妃、惠妃冲过来，撕烂你的嘴。”
禧嫔不以为意，“惠妃？”冷哼一声，到底打住话头，不说了。李安安便问四阿哥的事。禧嫔摆摆头，“无非是跟景仁宫说，四阿哥年纪到了该进学的时候，过了年就送阿哥所。”
李安安叹气，“这么小就没了亲娘，连个养娘也留不住。”
禧嫔不置可否，“比他命苦的多着呢。八阿哥怕是到成亲时候，才能知道自个儿亲娘到底是谁。”
李安安便想起卫贵人反常举动，问禧嫔可是这样的原因。禧嫔抬眼看一眼海兰珠，道：“你爹还是疼你们的，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都不续弦。最起码，你们姐弟还能知道生母是谁。”
海兰珠闻言，低头不语。
李安安忙拍禧嫔一下，道：“又惹人家小姑娘不高兴。多大岁数的人了！”按下八阿哥一事不提。
禧嫔又坐一会儿，瞧外头太阳出来，屋里渐渐热了，便起身告辞。李安安还要留饭，禧嫔摆手，“留什么饭呢。你这里能有什么新鲜菜蔬？回头我再来，带一筐新下的过来。”说完，摇摇手，出门扶着刘春，一群人前呼后拥着走了。
李安安领着人一直送到启祥门外，看不见人，方掩门回屋。
海兰珠打发人都到廊下站着，只留葱香门内伺候，小心开口问：“禧嫔娘娘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安安笑着摇头，“没事儿来闲话白话白话。”
葱香站在一旁笑说：“我瞧不止。若是闲话，前几日怎么不来？应是瞧见长春宫派人来送东西，觉着来了有好处，这才来凑凑热闹。”
李安安笑着埋怨：“你海姑娘还小，老跟她说这些个烦心事儿做什么。等她见的多了，自然也就忖出来了。”
葱香应一声“是”，对海兰珠笑笑，不说了。
海兰珠对葱香还一礼，笑说：“正因为我忖的慢，才要姐姐多点点。”
葱香但笑不语。李安安回到炕上坐下，笑说：“你爹又不打算送你进宫，你操那些个心做什么。家里学的够用了。”
海兰珠笑着跟进屋里，站在炕前仔细道：“安娘娘，世事无常啊。”
李安安听了，心中一惊，再看海兰珠，只觉瞬间长大不少。心中感慨万千，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多读书，比什么都强。”
海兰珠听了，想起体元殿西侧间那一箱子的书，再看看李安安，想一想，笑着应下。
当天后半晌，海兰珠就跟小何子传了话，不到第三天，明珠夫人就借着给海兰珠送换季衣裳的名义，送了几个箱子进来。因是经容妃的手，各道门卡并未仔细查看。一路抬到启祥宫，进了体元殿，放置在海兰珠所居西耳房里。
李安安打发茴香帮着海兰珠归置东西。葱香留在东次间伺候，问：“咱们不去瞧瞧都有什么？万一有什么不合适的？”
李安安十分不在乎，“明珠家又不傻。”葱香笑说，“谁傻呢。这不是怕人算计了去？”
李安安摇头，“小姑娘家家的，哪儿能没点儿私房东西。你且留心，等她回家的时候，别落下什么就成。”
葱香领命，暗暗留心不提。
且说中秋过后，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安安带着海兰珠守着启祥宫，每日给花浇水，看书刺绣，自得其乐。隔三差五，德贵人带着七阿哥来体元殿请安。海兰珠领着小宫女陪七阿哥玩耍，几个孩子闹起来，十分热闹。
这日，德贵人又带七阿哥来，海兰珠依旧领着人抱着七阿哥到院子里玩，李安安留德贵人坐在窗前说话。卫贵人听见院子里声音出来，进体元殿来说话。
李安安瞧她又瘦了，叫葱香挨着炕放把椅子，安置好坐垫，请她坐下，宽慰道：“都说夏过无病三分虚。你这也虚得厉害了些。中秋前脸上还有几分红润，怎么这些日子，秋老虎也走了，脸色反倒瞧着愈发蜡黄蜡黄的？”
德贵人扭头去瞧卫贵人，跟着李安安说道：“娘娘说的是。我也瞧着卫妹妹是不如夏天那会儿。”
卫贵人正要说话，听见院子里传来七阿哥喊声，不由泪珠就滚了下来。急忙摘了衣襟上帕子擦了，道：“谢娘娘、德姐姐关心，我还好，就是这几日熬夜给万岁爷做衣裳，有些精力不济罢了。”
李安安叹口气，道：“之前是我不会说话，没能把你绣的帕子完完整整送到万岁爷跟前儿，这些日子一直也没机会给你陪个不是。”说着，站起来，对着卫贵人恭恭敬敬福身道歉。
卫贵人急忙站起来，支着手搀扶，嘴里道：“哪里就叫娘娘给我赔不是了。可是折煞我了。”德贵人也赶紧站起来，立在一旁避开李安安行礼。
李安安到底正正经经赔礼道歉，请二人一同坐下，笑说：“若是跟着别个宫里得宠的娘娘，怕你们也不会受这么多委屈。”对德贵人道，“你和七阿哥那里可缺什么东西？”
德贵人笑说：“奴才到底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又跟着太皇太后、先头皇太后几十年，内务府不看别的，单看在这些，就不会苛待。更何况，七阿哥到底是皇子呢。”
李安安点头，又嘱咐卫贵人，“你那里但凡缺什么，只管跟我说。内务府明面上，不敢做太过。”顿了顿，看德贵人一眼，道，“若是无事，多来我这儿说说话也好，多到你德姐姐屋里坐坐也好。给万岁爷做衣裳，一来是咱们的本分，二来也是你的心意。万岁爷不缺衣裳，你的心意到了，他领了，就成了。很不必着急忙慌的，把自己给熬成这般样子。”
卫贵人点头称是。李安安瞧她似乎钻了牛角尖死活出不去，扭头瞧德贵人悄悄摇头，知道一时半会儿说到她心里，只得罢了，拉着二人说些刺绣配线之类的闲话。院子里时不时传来七阿哥笑声，倒显得屋里十分静谧。
过一会儿，七阿哥玩累了，海兰珠带着他回屋。七阿哥进来先给李安安、卫贵人请安，接着扑进德贵人怀里咯咯笑。
德贵人摘了帕子给他擦汗，伸手摸摸后背，有些汗，对李安安说一声，带七阿哥回去换衣服。
李安安笑着叫她母子回去，又问海兰珠：“你可是也出汗了？回屋擦擦，换身干净的再来。”
海兰珠笑道：“汗倒没出多少，就是刚才摘石榴时候，蹭了不少灰。”对李安安行礼告退，又对卫贵人福身，方才退出去。
卫贵人望着海兰珠挑帘子出去，不知怎么的，叹了一声。
李安安看她，问何事。卫贵人摇头不肯说。李安安只得劝她：“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哪儿猜的着？想劝也不知从何劝起。只能叫你自己想开些。”想了想，又说，“你瞧海姑娘，几岁上还不记事儿呢，就没了亲娘。不也健健康康长这么大？你家里父母是如何疼你的，还用我们说？凡事，总要放宽心。到底，你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
卫贵人听了这话垂泪，“我这辈子，怕是既要对不住父母，也无法护佑亲儿了。”
李安安无奈了，只得陪着垂泪，道一声，“我亲爹亲娘早死了，我就是想孝顺，也只有嫡母了。”她这么一哭，卫贵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收了眼泪，反过来劝李安安。
这边李安安不过意思意思哭两下，卫贵人一收，也赶紧收住了。葱香见状，急忙领着人打了温水来伺候二人洗脸。
一时收拾妥当，海兰珠换了衣裳过来，笑问李安安，“一会儿我想去容妃娘娘那里坐会儿。咱们这儿可有什么缺的，回来的时候我管容娘娘要。”
李安安笑说：“咱们有什么缺的？没见这一个多月，一个个净胖上好几斤？”
海兰珠笑笑，出门叫上茴香、小何子走了。
李安安怕卫贵人回去又哭，干脆留下她一起吃晚饭。刚叫葱香到小厨房说一声，外头乾清宫魏德贵传话来，说今天万岁爷翻了卫贵人的牌子。
不等李安安发话，卫贵人就急忙告辞，回去准备。李安安送到体元殿门口，瞧着卫贵人扶着人进了西配殿，没一会儿，收拾打扮停当，容光焕发出门，随乾清宫来接人的轿子走了。
隔着半院子菊花，李安安抬头，瞧西配殿屋脊上半轮残阳，半晌苦笑一声，道：“我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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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快乐！中秋节最后一天假，好好享受吧亲们！
话说，每个月总有那三十几天，不想上班。
这文马上就完结，马上就完结！最多不过二十章，算上番外！
一面完结一面想新文构思，偶觉得每天在穿越一般的赶脚_(?3」∠)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