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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章
没几日, 皇后出月子, 六公主满月。因这是八旗入关第一位嫡出公主, 太皇太后想着给六公主摆满月酒，宗亲皇亲都请来, 大臣们也请来, 热热闹闹大办一场, 到底嫡出公主, 不能寒碜。皇后得知后，拦下来, 只说如今三藩未定，实在不应为个小孩子家铺张，亲近人家请几桌, 太皇太后与皇上能来给六公主添福, 就是这孩子最大的福气了。
太皇太后与康熙得知，俱赞皇后贤德。当日在长春宫摆酒，请了皇后娘家女眷一桌, 寿安宫太妃们一桌, 六宫宫位主们一桌，阿图长公主带着几位出嫁的公主一桌, 裕亲王妃领着几位宗亲福晋一桌, 大臣女眷一桌, 来的俱是家中儿女双全有福气的。另有大公主带着几位小妹妹们一桌, 自有奶娘们带着人伺候着。太皇太后带着皇后一桌坐于主位, 瞧着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 可巧怀里六公主依旧睡意正酣，笑对皇后说：“这孩子瞧着就是个有福的。这般热闹，还是不哭不闹。有咱们家姑奶奶风范。”
皇后噗嗤笑了，小声道：“老祖宗，哪儿有这么夸孩子的。六儿还小呢。”
宗室皇亲中，阿图长公主地位最高，座次仅在皇后之下，再次乃是佟贵妃，接下来就是裕亲王妃。原本还有几位老王妃，奈何命苦，顺治亲兄弟、堂兄弟得以封亲王的，皆命不久长，好喜的日子，这些老王妃自然要避讳些，因此，宗室以裕亲王妃为首。这三人听了，皆赔笑说太皇太后说的是，六公主乃是公主里顶顶有福气的。
太皇太后闻言高兴，抱着六公主一个劲儿说，像极了康熙小时候。皇后在旁但笑不语，阿图长公主则乐不可支，捏着酒杯道：“若说像主子娘娘，那感情好。美人坯子一个。说像皇上，我的娘啊，皇上那般英武俊朗，这等六公主长大了，咱家莫不是要出位女汉子不成？”
也就阿图，仗着康熙亲姑姑，敢这么说笑。长春宫少说也有几十号人，听了都赔笑而已，就连皇后也不过埋怨一声姑姑，脸上依旧笑容满面。偏太皇太后高兴，连着说了几句女汉子有什么不好，咱们天家女儿，本就不凡。一时众人高兴，举杯换盏，笑语盈盈。
酒过三巡，康熙带着几个宗室兄弟来给太皇太后敬酒。众女眷急忙起身让座。皇后带着李安安忙着吩咐加椅子，添碗筷。落座已毕，看康熙带着福全几人坐在一旁，一个个俱都成人，模样端正，身材魁梧，排排坐好，甚是喜人。想起几人幼时养在慈宁宫情形，太皇太后乐道：“皇上国事繁忙，难得你们兄弟们一起喝酒，不必来这儿了。哀家跟你姑姑、婶婶们说说话就是。”
康熙笑道：“孝顺皇奶奶，本就是孙儿应尽的本分。”又说，“正好，也叫六公主认认叔叔伯伯们。”
皇后闻言，急忙抱过来六公主，请阿图公主抱着往宗室亲王们跟前走一圈。裕亲王等少不得添上见面礼。一旁四个奶嬷嬷手都满了，阿图这才将六公主送回太皇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喝了康熙与宗室王爷们敬的酒，撵人道：“都赶紧往前头去吧。也叫我们娘们儿松散松散。”
康熙笑说：“老祖宗疼爱孙女、重孙女，好歹也疼疼我们这些孙子才是。”
太皇太后还未说话，阿图先拿帕子捂着鼻子乐了，太皇太后便问因何发笑。阿图道：“没什么，不过是闻到乾清宫的醋缸，打翻了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太皇太后更是乐不可支，指着阿图笑骂，“你就仗着辈分，笑话皇上吧。看回头皇后领着贵妃几个折腾你。”
皇后在旁笑笑，“老祖宗净会欺负我跟贵妃。姑姑素来疼爱我们，只有领着我们折腾老祖宗的。”
佟贵妃在旁也说：“就是。合着姑姑跟皇上是您亲生的，我们这些个孙媳妇都是外来的呢。”
太皇太后笑笑，再看福全、常宁，叮嘱：“皇后她们在宫里，哀家一天到晚得见着。有哀家看着，委屈不了。倒是你们媳妇，都是好的，不许回家跟屋里人置气，惹她们不快。不然，哀家带着你们额娘，一天住一家，替你们整治整治门户。”
太皇太后这话，并非随意而出。皆是因为这些日子康熙命宗人府、八旗整顿内务，有感而发。康熙闻言，与福全对视一眼，皆道不敢。常宁在旁笑说：“老祖宗肯到孙儿家里，孙儿高兴着呢。这就回去跟福晋们说，叫她们可劲儿闹腾。就等着老祖宗跟额娘们驾临呢。”
太皇太后扶着阿图笑个不停，指着常宁对康熙道：“瞧瞧你兄弟胡说些什么话，你也不管管。”
康熙淡笑，福全厚道，看康熙不说话，在旁和声劝：“老祖宗，不单是五弟这般想，孙儿与福晋也常盼着您老人家去坐坐呢。”
不等太皇太后说话，阿图笑道：“可是赶紧罢了。没瞧见太皇太后陪着我们这些个公主多吃了一顿酒，乾清宫就满是醋味儿。这要是去你们府上，皇上还不打翻了整个皇宫的醋坛子呢。”
康熙忍笑，“姑姑净会说笑。老祖宗对孙子孙女，俱是一样疼爱的。”
“是啦，是啦，老祖宗最疼孙子孙女，我们这些老闺女，早就忘犄角旮旯里去了。”
众人又是一番大笑。待康熙领着几位王爷再敬一杯酒，太皇太后再三催促，“你们来了，你们媳妇也不敢说话。见面礼也给了，用不着你们了，快赶紧前头去，叫我们娘们儿松快松快。”
康熙这才带着福全等人告退。临出门时，太皇太后犹不放心，一再叮嘱福全、常宁，“回去好生跟你们媳妇过日子，不许淘气。”
二人领命告退。待人走远，长春宫方热闹起来。皇后看六公主睡了，交给奶嬷嬷带回长春宫后殿。李安安坐了半日，有些腰酸，见状小心上前，“整好嫔妾要去瞧瞧汤熬的怎么样了，嫔妾先送公主回去吧。”
皇后笑道：“难为你谨慎。有劳了。”
李安安急忙道一声不劳烦。看太皇太后这边无事，皇后也没有别的吩咐，这才与四个奶嬷嬷、八个保母一道，送六公主回后殿。
等安置好了六公主，又问过汤，恰好汤得了，李安安便带着人送汤过来。太皇太后吃了菜，此时正想喝点儿什么，皇后亲自捧盏，阿图长公主盛汤，佟贵妃用干净大帕子端了汤勺，三人伺候太皇太后喝了一口，太皇太后点头称赞，“这汤熬的好，不比红枣银耳莲子羹差。”说着接过来皇后手中汤碗，嘱咐：“你也坐下歇会儿。今个儿本是叫你好好享用，没得再累着了。”
皇后闻言坐稳笑答：“伺候老祖宗，怎么就累着了。老祖宗舒心，孙媳也跟着享福呢。”
阿图、佟贵妃也在一旁逗趣。太皇太后看一眼二人，也笑着叫她们坐下。端着汤碗，对众人说：“今天这汤做的不错。清淡醇香，你们也尝尝。”
众公主王妃福晋连同后宫嫔妃尝过，也跟着夸赞。离太皇太后近的，皆陪着太皇太后说话喝汤。离的远的，一举一动也用心看着主位。听见太皇太后夸汤好，大臣内眷这一桌也跟着夸。明珠妻觉罗氏因宗室女，加之明珠近年连番升迁，位居大学士，故而坐了这一桌主位。故而，领着一桌大臣女眷凑趣，说：“老祖宗说的是，要说平常咱们也不缺吃喝，今日这汤，却是别有滋味。倒是我们沾了老祖宗的光了。”
一旁就有人附和。一派和谐，冷不丁嫔妃那一桌出来一句，“那可不，这可是两广总督那冤死的出嫁女留下的方子呢。”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一丝嘲弄，在这温馨和煦的长春殿里，颇为突兀。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僖嫔捏着帕子正擦嘴。太皇太后有心当没听见，哪知荣嫔柔声劝道：“僖嫔妹妹，今天是六公主满月，有什么事咱回去再说。”
僖嫔冷眼瞥荣嫔一眼，对皇后笑说：“主子娘娘，您给评评理，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太皇太后跟您都不计较了，偏荣嫔还不依不饶。也不知是谁生怕事儿闹不大呢。”
皇后皱眉，惠嫔在旁拉拉僖嫔袖子，僖嫔一手甩开，冷笑说：“惠姐姐你别拉我。我是没儿子的，比不得你们，调理得当。就是可惜了卢大奶奶，好容易生下儿子，偏叫人给灌药灌死了。”
皇后气得恨不得上前糊住僖嫔的嘴。太皇太后倒是容色缓和，从容放下筷子，嘱咐阿图，“得了，吃也吃好了，喝也好足了。带着你妹妹、侄女儿们都回去歇着吧。”阿图不敢多言，领命带着公主、格格们告退。裕亲王妃也起身告辞。太皇太后准了，嘱咐裕亲王妃领着众人回去。淑惠妃见机领着太妃、太嫔们告退。一时殿里只有太皇太后与皇后，并佟贵妃和几位嫔妃。
太皇太后琢磨一下，抬起手来，苏麻喇姑急忙上前搀扶，皇后面色微红，起身告罪。太皇太后拍拍皇后胳膊，劝：“僖嫔是根直肠子。她不是冲着你来的。有话让她说，这样的事儿，不出一天，满京城都要知道。盖，是盖不住的。”
说完，太皇太后也走了。皇后领着众位嫔妃恭送出去，回过神来，看桌上残羹冷炙，好端端的满月酒，硬是叫僖嫔给弄了个虎头蛇尾。佟贵妃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这话怎么说，可怜六公主招谁惹谁了。”
李安安眼看皇后强压怒火，急忙小心走到皇后身边，扶皇后坐下，奉茶消气。僖嫔在旁凉凉怼过去，“贵主您也别忙，这事儿跟您没关系。少说两句，省得牵连承乾宫。我是无儿无女没有顾虑，您好歹还有六阿哥要养呢。”
佟贵妃冷哼一声，兀自坐下不吭。
皇后接了茶，看佟贵妃挨怼，心情莫名好转，瞥一眼僖嫔，问：“有话就说，别阴阳怪气的。”
僖嫔站在当地，两手一摊，“嫔妾没什么话了。只是可怜明珠家大儿媳。哎哟，没事儿，人家娘家也不是吃素的。”顿了顿，瞧着皇后一笑，道：“主子娘娘别生气了，横竖今天菜色也都上齐了，大家伙儿都吃饱了。人家为冤死的出嫁女打官司，那是前朝的事儿。咱们只管坐宫里看戏就是了。”
皇后扶额，这都什么话！
李安安在旁瞧着僖嫔跟吃了深井冰似的，只得小心给皇后拍后背，以防气大伤身。哪知僖嫔还不知足，往旁一坐，招呼来钟粹宫一个小太监，道：“来来来，把主子昨个儿教你的评书来一段儿，叫主子娘娘和各位主子们好好听听。”
那小太监还没开口，就有乾清宫三毛子亲来传话，“回主子娘娘，主子爷那儿接了一张状子，因告状的有一品诰命，主子爷特请主子娘娘问讯。”
僖嫔在旁乐道，“得了，不消咱演绎，自有角儿来了。”
李安安不由侧目暗叹，大冷天的，僖嫔这是吃了多少深井冰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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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阿图：唉，本以为本宫已经够会插科打诨了，没想到，僖嫔比本宫更甚！
皇后：姑姑不必自叹不如，谁叫僖嫔今天深井冰吃的多了。
僖嫔：嘶，哎呦，就是吃多了，深井冰果然冷，不可多吃。
明珠妻觉罗氏：你自己吃就算了，何苦冻我！
性德妻卢大奶奶：唉，婆婆，媳妇死的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