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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甲战士原为两千之数,经历了对匈奴骑兵的屠戮,折损两百人,剩下一千八百人,经历了九日血战后,又阵亡一千三百余人,剩下四百八十人。剩下的战士也是重甲残破,人人带伤。
登临下令全军撤入龙堡石窟,由重甲战士殿后,在撤退的半个时辰内,便有一百六十名重甲战士牺牲,甚至超过血战九日中一日的牺牲数量,可见重甲战士在全军撤退时承担任务之重。
不过,烈火炼金,凡是于龙堡之战中存活的战士,在日后必然会成为汉军栋梁。
登临和百里追星是最后撤入石窟的人,他们进入后,厚实的大门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门内的战士们立即将一人合抱的门栓架上,又将此前预备的青石抵在大门之后,门外敌军的刀枪和喧嚣便被大门隔绝,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但敌人撞击大门的咚咚声,又似在提醒,战斗并未结束。
除去负责守卫大门的战士,所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因为脱离战斗,战士们心神开始松懈,身上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令许多战士龇牙咧嘴,倒吸冷气。
登临和百里追星坐在地上,身体相互斜靠,喘着粗气,脸上的汗珠混着血色啪啪滴落地上,二人的重甲破损严重,就似另类的乞丐装,通过重甲破损处,可以看见许多伤口。
登临负的伤要比百里追星多,也更重,特别是背部有三道伤口,纵横交错,几乎横贯整个后背,普通人看一眼都会心惊肉跳。
对于重甲战士来说,他们负的伤大多在于前身部位,因为他们的后背交给他们的战友。而对于登临、百里追星和刘玉娟来说,由于他们处于锋矢位,又是军团战力核心,身体上下均是敌人攻击的目标。
尤其是登临,有时需要突击冲入敌军群,为身后的军团开辟路线,有时为了替百里追星和刘玉娟承担压力,需要变换战斗姿势,甚至以身体硬抗敌军攻击,他后背处的伤痕,就是这么留下的。
登临和百里追星体质过人,又非凡人,若换常人,不是流血过多至死,也会被疼死。
百里追星疼得龇牙咧嘴,他是在天地纵横的修者,又是人间仙界五宗的精英门人,在人间仙界基本上没人敢招惹,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他侧首看向登临,只见登临面色如常,除了脸色不佳,就跟没事人一般,不禁问道:“兄弟,你这一身伤哥哥看着就浑身发寒,你不疼吗?”
登临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疼,怎会不疼。”
“疼啊……”百里追星嘴巴张了张,喉管中仿佛有什么堵住了,旋即苦笑道,“你老人家既然感觉到疼,也该表现出疼的样子吧,你这么淡定,哥哥我都不好意思叫疼啦。”
登临嘴角微微一弯,未作回答,如果百里追星知晓登临启封禁忌时,神魂撕裂是什么滋味,就不会这么说了,现在的肉体伤痛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登临沉吟着,难得能静下来,他正感知着天天。现在对天天的感知要比之前好一些了,他隐隐能感受到天天焦急的心态。
龙思思抱着一个盛有金疮药的药瓶和刘玉娟匆匆走过来,药瓶取自石窟中先前储藏的疗伤药。附近,那些受伤较轻的战士也端着药瓶,正为那些受伤较重的战士上药。石窟中,飘荡起好闻的中药气味,令人精神一振。
“你看你,打起仗来连命都不要了么。”龙思思的蓝眸中沁着泪水,用手指掏出褐色的药膏,轻轻涂在登临的伤口上。战斗未止,重甲是不能脱掉的,龙思思只能隔着甲衣为登临上药。
刘玉娟轻轻踢了一下百里追星,“喂,瞭望口那里吵得很,没事就带几个弟兄去看看。”
石窟是长方体构造,瞭望口其实就是石窟通风口,一共有四个,开在距离地面约一丈的山壁上,就像四扇窗户,通过后面的石阶可以到达。
“没事?”百里追星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夸张的郁闷,“大姐,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刘玉娟瞥了瞥嘴,“你是仙人耶,都说仙人可以长生不死,身体更是金刚不坏,怎么会这么脆。”
若是换在燕京之时,刘玉娟见到百里追星必然诚惶诚恐,断不会如此说话,二人在龙堡并肩作战,可谓过命交情,自然说话随意。
登临看向刘玉娟,“玉娟,追星受伤很重,你就让他歇息一下,待会儿我去看看。”
“不行!”龙思思和刘玉娟不约而同瞪眼。
“命都去一半了,还这么逞能,乖乖给姑奶奶坐着。”刘玉娟佯怒道,她与半天云相处了一些时日,不知觉间用上了半天云的口头禅。
百里追星咧嘴笑了笑,轻拍了拍登临的肩膀,站起身,“兄弟,你这两位红颜知己的情谊,着实让哥哥我妒忌啊。”
“废话真多!”刘玉娟佯做要踹百里追星,百里追星哈哈笑着闪开,点了几个战士,向石阶大步走去。
刘玉娟轻轻坐下,她腿上的箭头已经被拔掉,伤口用一块白布缠起来,血迹透印而出,非常刺目。
“我们就在这里等待援军吗?”刘玉娟问。
登临环顾四周,石窟里储备有充足的水,还有粮食,大家可以在这里待上很长时间,前提是石窟的大门不被攻破。
可是,汉军仿佛困兽,敌军有许多方法攻破大门。
“咚咚咚——”大门出发巨响,这是正被重物撞击的缘故,无数碎石从门附近的石壁震落。显然敌军并不想让他们在石窟久待。
负责防御大门的士兵紧张的从内抵住大门,几名士兵光着膀子,正努力将不远处的一块石墩推过来抵门。
“登临,你先歇着,我去帮他们一下。”刘玉娟说,起身向大门快步走去。
“登临,快想想办法,这些家伙准备用火攻。”石阶上的百里追星忽然叫道。
通过通风口,百里追星看到许多敌军士兵正在不远处拆百姓的房子,将搭房子的木料抽出来,堆在地上。不难猜测他们准备干什么。
登临苦笑,这些胡人倒还不笨,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龙堡之战,汉军曾使用过两次火攻,第一次是火烧工兵营,第二次就是火烧东城墙,给兀那大军留下惨痛记忆,现在,兀那大军要报仇了。
登临身子一动,准备去看一下,却被龙思思轻轻按住,龙思思将手中的药瓶轻轻搁在地上,注视着登临,“登临君,思思赠你的唯君匕带了吗?”
“怎么了?”登临注意到,龙思思的美眸中蕴含异样之彩,原先对战局的忧虑焦灼全不见了,他从腰间抽出唯君匕首,递给龙思思。
龙思思接过唯君匕,柔声说:“思思自十岁后便以纱遮面,并对天地立誓,能看到思思容颜的男子,只有思思的夫君。”
登临呆了一下,是的,自从与龙思思相识以来,她始终以纱遮面,就连龙堡九日血战,她的面纱沾满血和污渍,也不曾摘除。登临从开始时还有些好奇,现在则已经习惯龙思思戴面纱的样子。
不过,从龙思思显露出的蓝眸和面纱隐约透出的轮廓来看,她的容颜当世无双。
龙思思低垂美眸,抬起玉臂,捏住面纱一角,轻轻揭下,“思思之颜,唯君可观。”
看到龙思思的容颜,即便这些时日朝夕相处,登临亦呼吸为之一滞,——龙思思实在是太美了,她的娇颜,就是上天杰作,用语言描述之,都是对美的亵渎。
龙思思看向登临,将唯君匕捧于怀中,一字一句说,“今日若不能度厄,思思必自毁容颜,在黄泉路上等君。”
一股暖流自登临心间流过,他胸中翻滚的魔意瞬间消散。龙思思本可以不来龙堡的,明眼人都可瞧出,龙堡之战九死一生,她却义无反顾的来了。血战之前,她本可以离开,她却没有离开。现在,她更以决然之心,准备与登临共赴黄泉。
佳人恩重,不外如是。
登临的眸中闪过柔光,伸出手,将龙思思垂落的面巾又轻轻戴上,又取回唯君匕,“傻丫头,切莫说胡话,你如此美,我不但今日瞧了,以后还要日日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