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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衡感受到燕王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脖子阵阵发凉,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
长剑透着寒光,帕子擦过时发出细细的声响,如阎王的脚步正在逼近。
风衡低着头,将测风力的小匣子打开,仔细调整上边的竹蜻蜓,和底下测算出风力?后的刻度沙漏。
他自小跟着师父觉远学观星象测风云,在师父所有的弟子中排行第三,于十四?年前下山进入靖远侯府,是风字护卫首领。
这些年他游历各地,为靖远侯考察民情,收集当地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
一?个多月前,他收到靖远侯在花朝节第二日发给自己的急信,说京中出了大事,让他带队回?京。
他连夜启程,回?到上京后一直住在城外的庄子上。那庄子离燕王的庄子不远,这一?个月,他闲着无事便为附近村子里的百姓测算风云,以便他们选日子开始准备春耕。
燕王果然注意到了他。
三日前,燕王许是确认了他的身份清白,命人将他请进燕王府。
第一回?见面,他便问了天府星之事,自己挑了些能说的回?他。原想再从他口中套些消息出来,奈何燕王对人的防备极深,除了身边的大总管,他谁都不信任。
天府星一?事只有师父和师祖知晓,他也没什么师伯,燕王会有此一问,说不定?和师祖的死有关。
可惜师祖临终有令,不得寻仇。
师父不查他也不敢去查。
风衡摆弄好所有测算风力的用具,定?了定?神,回?头跪到燕王脚下,抖着身子回?话,“回?王爷,风某算不出来,测算命格不同于观星象测风云,并非人人能学。”
“那你回?答我前一?个问题,那天府星投生的定?是女子,本王若得了她会如何。”司徒宸瞥他一?眼,继续擦拭手中的长剑,眸中泛着冷意。
“回?王爷,风某只能看出此星的星芒已弱,反倒是文曲星星芒大盛,与紫微新星同位,便是得了此女也不如何。”风衡头皮发紧。
他回?上京后去见过师父,师父与他说此星出现会压制贪狼,还会使群星小乱,不过紫微大盛压住了群星作乱,不会影响根本。
“既然如此,本王便不问了,你好好算算最近何时有雨。”司徒宸丢开帕子,握着剑缓缓站起身。
“是。”风衡额头贴地,身子抖得愈发厉害,一?副怕的要死模样。
司徒宸垂目注视他片刻,抬脚往外走。
他未有束发,身上的袍子带子松松垮垮,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比女子还要柔美的脸上,杀气未退。
“锵”的一?声,长剑划过一?旁的香炉发出刺耳的声响。
风衡心有余悸,不动声色地收回藏在袖子里的短剑,仍跪着不敢起身。
司徒宸走出水榭,拖着剑站在曲桥上,阴沉沉盯着如镜的湖面。
二十三年前,大皇兄秦王带他陪同父皇一?道去西北,视察西北驻军布防。
经过淩山时,大皇兄和他遇到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大皇兄识破他乃蛮夷国师的身份,二话不说便擒住那老者,逼问他可知谁会是大梁的新君。
老者缄默不语,大皇兄欲纵火烧了淩山,最终逼得老者开口,劝他莫要行逆天之事,免得英年早逝活不过三十岁。
彼时大皇兄手中握有五万兵马,父皇带他去西北视察驻军布防,明显有立他为储君之意。
大皇兄不信老者所言,点燃了火把作势要烧山。
孰料对方根本不惧大皇兄的威胁,直言他们兄弟俩都没帝位的命,还说大梁五十年内必出与紫微星同辉的天府星,令大梁开创新的盛世。
大皇兄一?怒之下刺伤了那老者。
从西北回?到上京,二皇兄大婚,娶的正妃却不是大皇兄一?早安排给他的惠妃。他觉察到二皇兄可能已发现了什么,从此日日缠着二皇兄,极力?讨好他。
过了一?年,大皇兄果真出了事,被父皇发现私养兵马一?事,五万兵马损了一?半另一半打散去了各处藏匿。
父皇虽未将大皇兄赐死,却灭了德太妃的母族,一?个活口没留。
二皇兄被册立为大梁储君五年后,父皇驾崩,大皇兄染病身子一?如不如一?日,当真就没能活过三十岁。
他心中骇然,藏好父皇命他去封地的遗诏,派人前往淩山寻找那位老者。
得知那老者受伤后不到一年便仙逝,徒弟也下山云游四海,他愈发谨慎的图谋帝位。
原本他都忘了天府星一?事,毕竟当年在西北时他才五岁。
自从利用侄子司徒瑾去对付林青榕失手,他便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尤其是闻野大哥邀他一?起逛春风楼后,这种感觉便日渐强烈。
侄子的计划说不上多严谨,但对付青榕那心思单纯的孩子足够。
失去唯一的儿子,闻野大哥必定?大受打击无暇顾及其他,方便自己下手布置后续的计划。
他甚至计划好,青榕死后便除掉嫂子,尔后在一年内除掉闻野大哥。
二皇兄最放心的人只有闻野大哥。
皇城禁卫、五军营都交给闻野大哥掌管,从未有过疑虑。
只有除掉他,自己才有可能篡位成功。
说起来,自己年幼时闻野大哥对自己也颇多照顾,可惜,他至始至终都站在二皇兄那边。
他要帝位,便只能与闻野大哥为敌。
这些年,他控制着大梁纸张流通的渠道,为自己网罗了许多的朝臣。眼看大业将成,青榕那傻孩子不单没死,闻野大哥还多了个女儿出来,他没法不多想。
自从这个女儿出现,春风楼没了,贩卖私盐的渠道刚建好便被掐断。造纸坊被盯上,宋浅洲母子被二皇兄劫走,便是他养在城外的兵马,也暴露在二皇兄眼皮底下。
司徒宸闭了闭眼,打住思绪,挥起长剑劈断曲桥的护栏。
大梁的江山他要定?了,天不让他称帝,他便逆天!
大不了,他再等上十几年!
“王爷,测算出结果了。”风衡看?了眼被整齐切断的护栏,埋头行礼,“近日无大雨,最近一?场雨在下月初一?,寒食节后才会有场大雨。”
他这几日凡是天空无云便观测星象,加上自己做的测风工具,通常能测到十日内的天气。
“下去吧。”司徒宸拖着剑进了水榭。
风衡收拾好自己的工具,拎起箱子背到肩膀上,行礼退下。
司徒宸坐到水榭内的高几上,吩咐在水榭伺候的太监,去请府中的美人过来。
距离下月初一?还有五日时间,够了。
他手中有遗诏的消息,这会估计已传到二皇兄耳朵里,至于遗诏的内容是什么,二皇兄会比谁都紧张。
等手下人布置好各项证据,司徒修和六皇兄吴王的长子,会打着营救太子宋浅洲的名义起兵。
反正没人知道,遗诏到底是给他还是给大皇兄。
司徒宸喝了口茶,大总管匆忙进来行礼,“已全部安排下去。”
“本王许久未见阿恒,最近可有盯出什么来?”司徒宸丢了茶杯倒进摇椅里,微微眯起眼眸,“但凡有疑点都要说。”
“没发觉有可疑之处,他去了大理寺后便认真观政,已破了好几个积案。”大总管汗颜,“林小姐那边也没瞧出来什么,她自从在国子监门外救了自家兄长,便鲜少?出门。”
燕王府训练出来的暗卫,跟了他俩人一?个月都未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当真一?点都没有?”司徒宸的嗓音冷下去,想起百姓对闻野大哥的印象,无一?不是风流纨绔,不思上进,流连花丛,眉头皱了起来。
他这小侄女,倒是有几分闻野大哥的风范。
“可疑的地方没发觉,倒是晋王殿下似乎对林小姐动了心思,总在找机会见她。”大总管下意识抖了下,悄悄偏头看向曲桥另一头。
来了三位美人,今日自己可能又要准备埋尸。
“他小子眼光倒是不错,继续盯着他俩,一?有可疑的地方立即来报。”司徒宸神色阴郁。
二皇兄不可能知晓他的计划,被自己的生母下毒他都不知,如何看?得穿从小带大的自己?
可阿恒和闻野大哥的女儿都是小孩儿,哪来这么大本事掀他的底?
“是。”大总管应声退下。
几位美人也到了水榭外,一?个个面白如纸,颤颤行礼。
司徒宸偏头看了眼,唇边勾起凉薄的笑?,“过来,乖乖哄得本王舒坦了就不杀你们。”
美人们埋头入内,尽量挤出笑容来,一?起过去给他揉肩捶腿。
“本王像不像帝王?”司徒宸抓住其中一?个美人的手腕,将人拉进自己怀里,伸手掐住那美人的脖子,“说。”
他迟早有天会再回?皇城,坐上那天下间最尊贵的位子,从此不必担惊受怕,不必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宫女生的孩子又如何?
他会是大梁的帝王,他那被毒死的母亲会被追封为太后!
……
过了午时,到天风楼吃饭喝茶的人不见减少,反而比平时多了一?倍。
说书先生说的唾沫横飞,将林青槐如何力?压五百名考生,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国子监读书。
嘉安郡主又是如何放出假消息,以天风楼的名义开赌局,惹得过路的百姓都忍不住驻足倾听。
林青槐歪在椅子上,听夏至绘声绘色地学着先生的模样,说完外边发生的事,伸手端了杯茶水递给她,“渴了吧。”
“不渴,奴婢还能说上三日。”夏至说完觉察到不对,立即改口,“奴婢说完了,很渴。”
国子监入学考试的结果张贴出来,天风楼立即被愤怒的人群围攻。
她命护院出去把人拦住,再放出嘉安郡主亲笔写的字据,证实赌局之事天风楼只负责收银、抽水,庄家是嘉安郡主,那些人便不敢再闹。
那字据其实是她仿写的。
嘉安郡主每回来天风楼下单子,要先生散布关于大小姐的流言,都要立字据。
她便是想否认也不行。
荣国公府如今可没胆子闹事,大小姐说了放心大胆的干,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回?头你去说几天书,让先生休息休息。”林青槐好气又好笑,“银子都送去钱庄了?”
“送了,金叶子和银锭留下,碎银和铜板送去钱庄,换了银票出来。”夏至还很激动,“除去赔银,我们跟晋王分账后还有二十一?万两。”
这笔银子赚的又快又稳,明年春闱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
“回?去吧,留意四周别被人盯上。”林青槐伸手敲她的脑门,“稳重些,别让人发觉天风楼的管事,是个小丫头。”
夏至嘿嘿笑了一?阵,站起身来,认真板着脸开门出去。
林青槐拿起账册翻了翻,唇角扬起。
有了银子,她便可以开一?间专收女子的义学,让被家人嫌弃、放弃的小姑娘也能识字、读书。
那见鬼的女四书就该拿去引火。
她会教?姑娘们如何谋生,如何不被家人威逼嫁人、做妾。她的十七房妾室,如今都还不到十岁,最小的才五岁,可以全部带过来。
这一?世,她定要护得她们周全。
“大小姐,白露来了,还有晋王。”冬至敲门进来,笑?眯眯看她,“请他们进来吗。”
大小姐给她们四?个都放了两日的假,日子随便定,何时放假她们自己说了算。
还每人发了一?百两银子。
“嗯。”林青槐合上账册,没动。
冬至回头说了声,入内添茶水。
司徒聿和白露一前一?后进来。他又换了个模样,身上穿着护卫的衣裳,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林青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阵,忍不住笑,“我可没请护卫。”
“我不请自来。”司徒聿坐下喝了口茶,星眸漾着笑?意,“你约他几时见面。”
“未时三刻,云华轩。”林青槐偏头看房中的滴漏,“你歇一?歇我们便过去。”
司徒聿放松下来,拿起桌上的糕点送入口中。
他原本想和她一道用午膳的,谁知邱老当真将她做的文章送进宫里,害他被父皇召进宫。
父皇看?了她所作的文章久久不语,半晌才轻叹她为何不是男子。
他生怕父皇想起之前在御书房,曾考过林青槐一?事,安慰父皇还有个林青榕,他们兄妹俩的学识不相上下。
也不知父皇信没信,倒是没在说这事,转而提醒他近日出门多带几个赤羽卫。告诉他,燕王叔屯兵将近五万,随时可能起兵攻打皇城。
再有便是,燕王叔好似手中有一?份遗诏,父皇也不是很清楚。
皇祖父驾崩的突然,是在睡梦中走的。
负责照顾皇祖父的大总管发现他驾崩,也因为心疾发作走了,因此无人知晓皇祖父留了什么下来。
司徒聿吃完一?块糕点,肚子还是很饿,喝了口茶开始吃第二块。
林青槐见他狼吞虎咽,猜想他可能没用午膳,勾手示意冬至过来,低头在她耳边小声交代,“让厨房送一?份牛肉面过来多放牛肉。”
冬至看了眼司徒聿,笑?眯眯开门出去。
“再有两日造纸坊的池子建好,奴婢找了能送竹子的山民,预定?了一?批竹子。”白露拿出册子,细禀造纸坊的进度。
“那些匠人的身份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人发现。造纸坊前院做编篓子的作坊,竹子入城便不会有人怀疑。”林青槐坐直起来,想了想又说,“日后来见我,尽量易容,除了我给你们的玉佩,还要记住口令,从下月开始一?月一?换。”
司徒聿听她提起玉佩,下意识抬眼看去。
见白露身上的玉佩,和送给自己的一?模一样,他险些噎到。
这没良心的。
合着在她眼里,他还真是个护卫?
“明白,奴婢会尽快办好这事。”白露合上册子站起身来,“奴婢告退。”
“事情办完,除账册外不要留任何有字的纸,一?会记得烧掉。”林青槐提醒她一声,又瘫进椅子里,偏头跟司徒聿说,“你那边的消息怎么样,我考完我爹便进宫了,没打听到什么。”
“将近五万兵马,藏在那一片山的山洞里,无法突袭,只能引他们出兵。”司徒聿用力咽下口中的糕点,端起茶杯喝茶,“还有便是,我爹说燕王叔手里有遗诏,我怀疑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你登基时三个弟弟还是小孩子,他手里有几万的兵马,杀了你便能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林青槐翻白眼,“他当时没能成事,如今看?来原因有三,我顶替哥哥打乱他的计划,太后跟他没谈妥条件,宋浅洲手里也有兵马。”
说完,她瞧见他脸上沾满了糕点的碎屑,扬了扬唇,拿出帕子递过去,“脸擦擦。”
司徒聿愣了下,接过她递来的帕子,心跳隐隐乱了频率。
给了他就不还了。
擦干净脸颊,他揉了下还是很饿的肚子,继续说,“堂弟手里确实有兵马,人数和他的相当,已经逼问出来了。”
“饿狠了?一?会就给你送牛肉面过来。”林青槐看?到他的动作,见盘子里还有一?块糕点,顺手推过去,“他后来选择在致仕宫宴上毒死你我,应该是除掉了宋浅洲,如此便再没人能阻止他。”
因为他手中根本没有遗诏,就算有,也不是传位遗诏。
建宁帝当了五年多的太子才登基,这事绝无更改的可能。
“我也如此认为。”司徒聿听她说给自己准备了牛肉面,心底暖洋洋一?片。
可算知道关心他。
未时二刻,林青槐带着冬至和扮做护卫的司徒聿,提前一?刻钟走进云华轩。
“林姑娘请上楼,赵东家也刚刚到。”小二笑?容满面,“恭喜林姑娘考上国子监。”
“你见过我?”林青槐脸上挂着笑?,眼底布满了冷意。
这小二她没见过。
“林姑娘的画像已是抢手货,您不知道?”小二的愣了下,赶紧埋头赔不是,“小的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林青槐递了个眼神给冬至,取下荷包拿了块碎银赏给小二的,“赏你的,我长得好看他们喜欢画便画吧。”
小二惊喜莫名,才消失的笑?意又回?到脸上,“那帮学子买你的画像,可不是买回?去欣赏的,而是买来激励自己,不能连个小姑娘不如。”
林青槐:“……”
司徒聿:“……”
小姑娘厉害的很,专欺负小孩儿。
“带路吧。”林青槐清了清嗓子,提醒小二别只顾着说话。
小二霎时烧红了脸,领他们上去。
司徒聿趁着小二不注意,偷偷拉了下林青槐的手,飞快在她耳边说,“有杀气。”
林青槐微笑点头。
她也感觉到了,过来之前她特意安排了两个暗卫跟着,加上赤羽卫,他们不会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