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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聿被这问题难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想过娶她当皇后,想过这一世?与她琴瑟和鸣生儿育女,唯独没想过她恢复了女儿身,是否愿意如寻常女子那般嫁人生子。
没想过她会怎样选择这一世?的人生。
本朝从无女子入仕的先例,宫中亦不设女官。
便是前朝也无女子入仕。
司徒聿沉吟半晌,抬起头,笼在灯下的俊美容颜浮起迷茫的神色,眸光深深。
少女歪在椅子里,三千青丝随意披在脑后,石榴红的发带贴着脸颊垂下,衬得那瓷白的肌肤愈发细腻。身侧的灯笼火烛摇曳,她似在画中,潇洒不羁却又与自己隔山隔海。
相伴相知二十年,这是他第二回有?这样无措又慌张的情绪。
上一回,是她要致仕。
“你慢慢想不急着回答。”林青槐看出他的为难,扬了扬唇角,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糕点。
司徒聿扯了下唇角,也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思绪纷杂。
林青槐将他发反应收进眼底,潋滟双眸漾起淡淡的笑意,面上的凝重渐渐消散。
若他满口答应帮忙,便不是他了。
女子入仕的先例一开,每次春闱三百名进士的录取名额便会不够用。那些苦读多年却不能上榜的学子,势必会觉得女子抢占了他们的机会,会绞尽脑汁抹黑上榜的女子。
他们会如群兽合围捕猎,堵死女子读书科考入仕的路。
比不过同类,还比不过本该待在后宅相夫教子,以夫为天的女子,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她很清楚如此选择,会让司徒聿陷入怎样艰难的境地。
自古以来,女子入仕者?寥寥无几。他若帮了自己不止建宁帝动怒,朝臣和勋贵、世?家大族会联合起来,群起而攻之。
可她无法说服自己,简简单单做个不问世事的侯府千金,只管自己快活。
她的十八房妻妾,她能救。
那些被卖、被害、被关在后宅让人磋磨一生?的女子,又有?谁来救?
物伤其类。
哪怕她曾地处高位,手握权柄,如若只管自己,礼教的束缚迟早有一日,也会落到自己身上。
远的不说,姑奶奶就曾因为年纪很大都不嫁,被街坊邻居视为异类,不许自家的姑娘与姑奶奶往来。
姑奶奶咬牙硬撑了几年,最终还是屈于流言,把自己嫁了出去。
那可是上过战场,曾以一敌百威名赫赫的西北驻军参将。
这一世?爹娘和哥哥俱在,娘亲的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万一是个妹妹,一样要承受来自外界的口诛笔伐。那些流言逼得姑奶奶低头,她不低头,一样会被逼。
同样是被人指指点点,她宁可去撕开一条路,让女子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被礼教逼着嫁人生子。
林青槐吃完一块糕点,又喝了口茶,拿了张卷子过来准备做,忽听司徒聿说,“这问题问的太突然,我如今答不上来。”
“不用急,你我所处的位置与上一世?大不同,我也不是逼你做选择。”林青槐没觉着失望。
他们一起走过二十年,彼此都清楚朝中那班老臣有多难缠,清楚士族大家的根系有?多深。
“此事牵扯太大,还需仔细筹谋才能一击中地。”司徒聿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那种令他无措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太了解她了,凡是做了决定轻易不会更改。
她要争的是女子读书入仕的机会,为的不是她一人,而是千千万的女子。
可挑衅的却是千千万的男子。
若开了头,举朝上下都会上折子反对此事。
“赌局明日会开起来,一赔十的赔率。”林青槐端起茶杯,转了话?题不再谈他是否愿意支持自己,笼在灯下的绝丽容颜染着笑,“这笔银子到手,你我五五分账。”
“合作?愉快。”司徒聿也端起茶杯,唇边弯着略带勉强的笑,“春风楼的事已办妥,你明日可以过去接人,文?书我放在卷子里。”
林青槐笑着将茶一口饮尽,放下茶杯,起身去取了笔墨过来,随便拿了张卷子翻开。
司徒聿把玩着茶杯,见她这副认真的模样,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恍惚有?种自己会与她背道而驰,且越走越远的慌张感。
“你若是无聊,可以去拿我带回来的雕版玩,有?不会的题我再问你。”林青槐头都没抬,伸手指了下书架上的箱子,又继续写?题。
国子监入学考试确实难,除《诗》、《书》、《春秋》、《礼记》,还有?《大梁律令》和《御制典政》以及国子监祭酒所作?的《新苑》。
春闱考卷中没有关于《新苑》的题,她去吏部观政时曾熟读此书,由于年代久远,下笔终是不够顺畅。
“好。”司徒聿放了茶杯,去取下装着雕版的箱子,又坐回她的身边,眉眼间流淌着不自知的温柔。
外边春雨淅沥,屋里烧了炉子,暖融融一片。
她房里的书案坐俩人还有?许多富余,她在右,自己在左,各不相干却又不会觉得沉闷。
上一世?,他们并未有过如此温馨的时光。
司徒聿注视她片刻,注意力回到雕版上,打开箱子取出里边已刻好的雕版,几枚印章和一块空的雕版。
拿起印章看了会,想起她送自己的玉佩,嘴角抽了抽。
还以为那玉佩独一无二,原来只是习作?。
顺手将她刻好的印章摆放整齐,司徒聿又忍不住偏头看她,脑子里冒出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下意识开口,“春闱进贡院前要搜身的,你当时如何过关?”
“归尘师父给了我做了一套羊皮的衣裳,穿上后与男子无异,该有的都有。”林青槐分神回了句,手上的动作没停。
司徒聿:“……”
那还真不能怪自己和贺砚声,都看不穿她。
回想起上一世?他们一块泡汤池的事,他面颊隐隐发烫,赶紧打住思绪。
给自己倒了杯茶降火,司徒聿又把目光投向她雕刻的印章,不禁伸手过去拨弄。
林青槐恰好被关于《新苑》的题难住,抬起头看到他的动作,本能惊呼,“你先别动。”
司徒聿不明所以,“一惊一乍可不像你。”
“不是,我想到个省下雕版银子,甚至可能会提高印量的法子。”林青槐倾身过去,拿着印章随意变换位置,眼神一点点亮起来,“看到没有?,单个字刻好了,印制书籍时根据需要挑选放入模子里,省时省力。”
“这倒是个好法子。”司徒聿一下子懂了她的意思,展颜笑开,“上一世?若能想到这个法子,开设的义学便不会缺书那么久。”
朝中老臣和士族大家的几个族长被他们弄下去后,朝廷在各处开设义学,凡家境贫寒的幼童和少年,皆可免费入学就读。
启蒙的书历来都是族学、官学,和各个学院有,分不出多余的。愿意捐出来的富户、士绅、勋贵也不多,官办印坊不停不歇印了一整年,各处的义学才有?书可用。
“上一世?我没买书局,也不问纸张的价格,更不会去印坊。这些礼部都有造册登记,寻常也想不起来去看。”林青槐又摆弄了几下,兴致勃勃,“我明日去春风楼接人时,顺道去印坊跟雕版师傅谈谈,看下是否可行。”
她倒是想自己雕一版出来,可惜暂时抽不出时间。
忙完春风楼的事,她得回镇国寺。
“我明日去点卯,完了去找你。”司徒聿不假思索,“顺道布置下赌局之事,不能留下任何首尾,让我爹发现。”
林青槐含笑点头。
直起身坐回去,她拿起笔正要继续做题,门外忽然传来哥哥的声音,“林青槐,你和谁在屋里。”
林青槐:“……”
司徒聿:“……”
完了,被林青榕抓到,靖远侯估计会立即冲过来,打断他的腿。
“我在背书,你等会啊。”林青槐抓着司徒聿的领子利落起身,刚想把他丢出去,又听到哥哥的声音,“守夜的护卫发现你院子里有?脚印,这会正在排查,你没事吧。“
司徒聿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可怜兮兮看她。
“有?人闯进来了吗?”林青槐佯装惊讶,又把司徒聿按回去,用力塞进书案底下。
她房内的书案,是按照方丈师父禅房里供桌布置的。冬夜看书写字时,可将小的炉子放到书案下,暖腿暖脚。
“咚”的一声,司徒聿磕到脑袋,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暗暗叫苦。
一口气还没吁出去,怀里又被塞了食盒,还有?装着糕点的盘子。
司徒聿:“……”
偷人怕是都没这么刺激。
“应该是。”林青榕再次拍门,“你屋里是不是藏了人,快开门。”
林青槐站起来,飞快把司徒聿用过的杯子扣回去,又将地上的脚印擦去,若无其事地过去开门。
“忙什么这许久才开门。”林青榕一进屋便到处瞄,与她几乎一样的面容覆着寒霜,“我方才在门外听到你屋里有?人说话?。”
“背书呢。”林青槐坐回去,淡定拿起做了一半的卷子递过去,“我要参加国子监的入学考试,这是我让人找来的历年入学考试卷子。”
林青榕低头看去,发现当真是国子监的入学考试卷子,索性拉开椅子坐下,“你不是最讨厌被人管着吗,听大师兄说,每回早、晚课你都是让小九代你去。”
“我今日被门房拦在门外,不服气。”林青槐往后一靠,冷笑掀唇,“他明知我是靖远侯府的大小姐,行个方便让我进去也不会影响什么,可他偏偏把我拦了下来,说国子监不准女子进入。”
“就为了跟人斗气?”林青榕略无语,“爹爹还不知道这事吧?”
就算知道了,爹爹也会支持她去考。
只要不把天捅破,爹爹都会无条件纵容,也是头疼。
“你武功练了吗,让你收尾文?奎堂掌柜的侄女一事安排了吗,让你看的兵书看了吗。”林青槐不答反问,“能跟我过上十招吗?”
林青榕:“……”
他不该来。
“都没有?是吧,回去练功看书去。我被个门房欺负也就算了,你还打算去告状,腿不想要了吧。”林青槐板起脸,目光幽深,“知道方丈师父,最喜欢我的什么优点吗。”
林青榕:“……”
不,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你慢慢做卷子,我回去了。”林青榕深吸一口气,逃似的去开地道的机括。
司徒聿躲在书案下,被小炉子烘出一身臭汗,刚伸了个脑袋出去,林青槐的手便又落下来,将他按了回去。
“文?奎堂的事,我明日去收尾。”林青榕折回去,抬手敲了敲书案,提醒到,“不准你再跟晋王私下来往,若让爹爹发现他偷偷闯进侯府,有?你好果子吃的。”
“我跟他又没多深的交情,没事跟他往来什么。”林青槐皮笑肉不笑,“对了,今日一早给马匹投毒的人,我已经查出来了。”
“早些歇息。”林青榕一听,迅速走进地道关上机括。
林青槐松了口气,弯腰把司徒聿拖出来,“下回注意,再惊动护院只能我去晋王府了。”
司徒聿瘫在椅子里,有?气无力点头。
晋王府可不会拦着她。
……
林青槐夜里睡的晚,隔天辰时才醒,梦里都在做国子监入学考试的卷子。
“太仆寺主簿家的姑娘来了,我让她到暖阁等着。”冬至端了水进来给她梳洗,“那姑娘似乎挨了打。天风楼来消息,嘉安郡主今日一早便派人上姚家,让姚姑娘改名字。”
林青槐眯了眯眼,嗤笑道,“一个名字罢了,她既然选择摆脱姚家,不要这名字又何妨。”
上一世?她没听说孟淑慧让人改名的事,她会注意到姚淑慧,多半是派人去查了自己上姚家的目的。
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说她没脑子。
大张旗鼓的让人改名,她做了什么自己岂不是很快就听到风声。
“奴婢也觉着名字不重要,她若继续留在姚家,不出一个月就会被送去给人当妾。”冬至摇头叹息,“如今可好,跟了大小姐,至少将来可以活的像个人。”
林青槐抬手敲了她的脑门,专心梳洗。
收拾妥当移步暖阁,姚淑慧许是累了,枕着胳膊歪在椅子里睡了过去。
开门动静不大,她被惊醒过来,一双眼黑漆漆的翻涌着恐惧和恨意。
“姚姑娘。”林青槐出声唤她,“你醒醒神,这是靖远侯府。”
姚淑慧怔了下,清醒过来,赶紧起身行礼,“见过林姑娘。”
“你父亲答应让你离开,可有文?书作证。”林青槐摆手示意她坐下,“今后不论生死,贫贱富贵,你都不可跟他们联系,不可见你生?母,你想清楚了?”
姚淑慧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吧嗒掉下,“我想的很清楚,他们不把我当人那我便自己做人。文?书有,我带来了。”
林青槐接过文?书瞟了眼,掏出帕子,仔细帮她把眼泪擦掉,“别哭,一会你还要陪我去办事,记得春风楼里的那些姑娘吧,我需要你告诉我哪些人不能收。”
姚淑慧重重点头,“好。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姚淑慧,我叫姚明月。”
若不是嘉安郡主找上门,她未必走得了。
父亲和嫡母已商量好,要将她卖给京郊的一个老鳏夫。嘉安郡主的人放话要她改名,父亲惧于嘉安郡主的权势,不单将她赶出家门,还去京兆伊衙门改了她的名字。
林青槐笑了笑,伸手扣住她手腕,拉她起来。
春风楼在燕王手里经营了十几年,里边的人哪个可靠哪个不可靠,她可没时间逐个去观察。
有?姚明月帮自己筛选,省时省力。
……
春风楼被封后,胭脂大街另外两家青楼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
昔日名满上京的春风楼,如今静的像是一栋空楼。
林青槐在后门下了马车,紧闭的院门随之打开,像是等待已久的模样。
她抿了下唇角,领着姚明月和冬至一块进去。
没走的姑娘还剩下二十多人,此刻全在后院的厢房里等着她。
林青槐入内落座,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圈,红唇轻启,“诸位姑娘想必已收到大理寺的告知函,我先提醒你们一句,跟我走不会有?锦衣玉食,你们想好了再决定,你们身契如今还在大理寺,要你们的命易如反掌。”
姚明月绷直了脊背,仔细选人。
这林姑娘身上的气势好强,与外界所传完全不同。
“奴愿意跟着林姑娘,便是吃糠咽菜也决不后悔。”一名大约十六七岁的姑娘站出来,双腿一弯,扑通跪了下去,“求林姑娘收留,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奴都不会有?怨言。”
有?人领头,其他的姑娘也默默跪下,屋子里霎时哭声一片。
姚明月看了一会,眼底翻涌着恨意,低头在林青槐耳边说,“第一个跪下的姑娘,跟那管事的交情很好,我便是她在街上遇到,才被拐来这儿。”
林青槐略略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姚明月又指出来几个,安静等她做决定。
林青槐递了个眼神给冬至,优雅起身,“选中的留下来,其他人跟我走。”
天风楼在上京有五处房产,南市附近就有两处。
来之前她已吩咐白露带人,去收拾其中一处离书局较近的宅子,直接过去便可。
“不知林姑娘为何不选奴?”第一个下跪的姑娘抬起头,目光笔直地看着林青槐,“姑娘既然要做好人,为何还要挑三拣四。”
她是燕王放在春风楼的暗桩,若不能跟着走,便没法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
“我乐意,不服憋着。”林青槐眯起眼,殊丽容颜挂上寒霜,“本姑娘做事从来不讲道理,你若觉得委屈,那便委屈好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去,选择跟她走的姑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走。”林青槐袖袍一甩,掉头出去。
问话的姑娘会功夫,没被自己带走,她自己也会离开这。
“马车在外边候着。”冬至瞟了眼那姑娘,暗暗升起防备走在林青槐身后。
她感觉到了杀气。
走出厢房,质疑林青槐的姑娘没动手,冬至稍稍安心仍不敢松懈。
林青槐没跟着马车过去,交代车夫一声,便带着冬至去印坊。
温亭澈还在为省银子的事发愁。
听她说要像刻印章那样,把每个字刻出来,今后可灵活调整成需要雕版,进行印制,激动得面颊涨红。
林青槐跟雕版师傅讨论结束,温亭澈也做好了笔录,顺便列出需要改进的细节。
她笑了下,由衷夸他,“你的想法很好,这件事你和师傅们一起商量着来,先做出雕版再印一本看看。”
“东家放心,小的一定?将此事办好。”温亭澈两眼放光,“十日,一定?出结果。”
此法若可行,便可大量印制启蒙书,书多了价格自然会落下。
如此一来,便是寻常家境的百姓也买得起,倘若纸张的价格也跟着降下去,与自己一般的寒门学子求学,可省下大笔的银子。
“我等你们的好消息。”林青槐微笑扬眉。
温亭澈年轻时也没那么讨厌,不知后来为何会变成那副人憎鬼厌的模样。
他到印坊来的这段时间,天风楼的人一直盯着他,没发现他与陌生?人过多接触,也没什么人去他赁下的屋子找他。
雕版的事安排完,林青槐带着冬至在街上转了一圈,确认没人跟着,进了飞鸿居从后门出去,易容前往天风楼。
天风楼也是饭馆,一楼常年有说书先生?说书,二、三楼是吃饭的地方,菜式比飞鸿居多且便宜。
贩夫走卒、寻常百姓,江湖豪客皆喜欢来天风楼用饭。
在这,各地的消息,各行各业的风吹草动都能收集到。
林青槐从后门进去,正欲去夏至的厢房,忽听前楼传出阵阵笑声。
她驻足听了会,叫来小二询问缘由。
“说书先生?在说您入宫还书一事。”小二埋头回话?,“正说到您不认得《女诫》的诫字。”
林青槐眸光转了转,绝美的面容浮起狡黠的笑,“可是有人花了银子让他这般说?”
昨日入宫之事孟淑慧最为清楚,宫里的消息会传出来,说书先生?帮着到处宣扬,除了她没别人。
“是。”小二抬起头,面上多了一丝笑意,“给了不少的银子。”
“去告诉先生?,回头送银子的人再来可多收些。”林青槐脸上的笑意渐浓,“最好多说说我要去国子监读书之事,去吧。”
小二行礼退下。
林青槐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心情愉悦。
孟淑慧喜欢起哄架秧子,那就让她过瘾去。
“吱呀”一声,夏至的厢房房门忽然推开,小丫头顶着一脸没睡够的惺忪出现眼前。
“进去说。”林青槐笑了下,抬脚过去。
从保平到上京按寻常的脚程,至少要半月才到,这丫头定?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
“我正想着去找你呢,怕你还没睡醒。”夏至开了门,笑盈盈地说,“奴婢在路上遇到谷雨了,估摸着她这会已到了潭州。”
林青槐略略颔首,进屋坐下。
夏至跟着进去关上门,留冬至在外边候着,防止有?客人闯入后院。
“慢慢说你在保平打听到的消息。”林青槐见桌上放着一碟瓜子,没来由的想起司徒聿给自己剥瓜子的情形,脸颊升上一股热气。
他今日没来找自己,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原本查完陈元庆的师父,我们便打算启程回来。不料当天夜里有?一拨人,也去了陈元庆的师父家里,我们便藏在暗处等着他们动手。”夏至难掩兴奋,“他们没杀人,只把人都捆起来,一直逼问一对母子的下落。”
林青槐伸手抓了一把瓜子过来,低下头慢慢剥,等着她往下说。
“奴婢听了一会才知,陈元庆的师父与那母子的关系非同一般,便想着来都来了,索性听个明白。”夏至见她剥瓜子,立即拎起茶壶给她倒茶,“陈元庆的师父曾给那对母子看过病,那孩子出生时也是他帮着找的稳婆。”
“还有?这渊源。”林青槐扬眉。
难怪他会辞去太医院的差事回祖籍。上一世?,她听孙御医说过,他这师兄天赋极佳,医术也很了不得。
“那帮人没问出什么来,奴婢等着他们走后,又把陈元庆师父的家人给捆起来,问出来两个消息。”夏至的嗓音低下去,“那对母子的母亲姓宋,在上京的庵堂里,据说这母亲曾是秦王的通房。”
姓宋……林青槐放下手里的瓜子,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再好好歇一天,先养足精神。”
“知道。”夏至忍不住打起哈欠,“这一路打听到的就这些消息,我回去睡了。”
林青槐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起身出去。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宋浅洲是秦王的子嗣,他如今成了右相鲍大人的门生,只怕这也是秦王一早为他安排好的。
燕王怎么都不会想到,被他收拢的鲍大人,一直养着想要摘果子的黄雀宋浅洲。
上一世?,这国子监第一才子,染病退学未有下场科举,整个上京都没再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藏的够深的。
林青槐站在庑廊下细细思索了一阵,吩咐冬至通知天风楼各堂主到议事堂,商讨开赌局之事。
有?孟淑慧帮着煽风点火,下注的人不会少。
诸事安排妥当已接近午时。
林青槐车马车回了侯府,老实背书做卷子。
一晃眼十日过去,司徒瑾染病暴毙,都察院左御史被抄家,一家人流放西北。
司徒聿回宫处理司徒瑾的丧事,司徒修惶惶不可终日,告假养病。
朝堂内外都在猜测司徒瑾的死因,除此之外,她要去国子监读书之事也传遍上京,惊动了建宁帝。
林青槐听父亲说完,唇边扬起浅笑,“圣上如何说?”
“他倒是没反对,只说你若能考上再说。”林丞看着自己越来越有?哥哥架势的女儿,又欣慰又无奈,“真要去啊?”
“圣上都不反对为何不去。”林青槐拎起茶壶给他倒茶,偷偷瞄了眼娘亲,佯装随意的语气,“女儿还想下场科考。”
林丞和周静双双抬头看她,“科考?!”
历朝历代可没女子下场科考的先例。
“科考距明年春闱还有?一年时间,女儿定能上榜。”林青槐自信满满,“不过,女儿需要爹爹去跟圣上要个口谕,若我通过国子监的入学考试,便准许我下场科考。”
林丞和周静沉默下去,夫妻俩手拉手,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
林青槐也不着急,拿了块糕点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良久,林丞长长地叹了口气,答应下来,“爹爹入宫去说,你安心备考便是。”
女儿想要,只要他能给便不算什么。
她打小就没法在他们身边撒娇,如今便是骄纵一些又何妨?再说女儿行事一向有?章法,她要下场科考,绝不是胡来。
“谢谢爹爹。”林青槐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殷勤拎起茶壶给他倒茶。
“你就惯着她吧。”周静丢过去一双白眼,目光回到女儿身上,立马溢满了心疼,“读书累不累,我让孙嬷嬷每日给你熬些燕窝补补。”
林丞:“……”
到底谁比较惯孩子。
“不用补,读书又不是多难的事。”林青槐笑眯眯伸出手,又拿了块糕点往嘴里送,“我哥这几日勤奋练武,兵书也看的认真,爹爹你该让他接手庶务,好好磨练一番。”
花了四日才找出府中的暗桩,太慢。
三叔那边的董先生?还在西院住着,似乎还没想到办法把人请出去,行事不够机敏刁钻,得继续练。
“我不是亲生?的吧?”林青榕的声音从暖阁外传来,下一瞬人便进了屋里,“幸好我提前回来,不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地位。”
“你是未来的一家之主,不操练你难道要我当家啊。”林青槐一点都不心虚,“能跟我过上十招了吗。”
林青榕:“……”
惹不起。
“秦王的子嗣我已找到,爹爹你可以拿这事当借口入宫,让圣上同意我下场科考。”林青槐眼底流露出算计的光芒,“那宫女的下落也查了出来,就在的城北的青莲寺内,号明空。”
“你如何查到的。”林丞皱眉,“爹爹手底下人不少,查了许久都无法确定这母子二人的身份。”
他只知这母子俩在上京,知晓燕王和晋王都在找,却没想到女儿会先找到。
她开天风楼才多久?!
“天风楼查人一向很快。”林青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对母子,又是从秦王府里出来的,身上不缺银子,但要不让人注意到,庵堂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她没让天风楼大肆找人,只是让夏至去查陈元庆的师父,意外得到消息。
“榕哥儿,你好好跟你妹妹学。”林丞满意了,偏头看着女儿,脸上笑出花来,“方丈昨日已回到镇国寺,圣上明日微服出宫去见他,你这两日先安生?待在家里,免得遇到。”
把女儿送到镇国寺出家,这事决不能让圣上知晓。
林青槐含笑点头。
用过晚膳回揽梅阁,她做了两张卷子,才想起来这几日都没见到司徒聿,眉头微皱。
自己抛给他的问题,似乎把他给难住了?
林青槐抿了下唇角,对着卷子发呆。便是他不帮忙,她也要去做这件事。
转过天,文?奎堂每月一次的雅集正常举办。
林青槐早起换了身素雅的衣裳,带上冬至前往文?奎堂。
雅集过后,再过五日便是国子监入学考试的日子。她故意过去晃荡,好让那些学子都知晓自己不通文?墨,多多下注。
才几日时间,下注的人已过千,赌资收了将近十万两。
造纸坊的东家约她见面约了几次,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未有出面见他。不过天风楼已经找到会造纸的师傅,选好作坊便可开工造纸。
赶到文奎堂,门外已聚了大堆的学子和千金贵女。
林青槐撩开帘子看了会,见温亭澈也在人群里,想起他出名便是在文奎堂的雅集上,唇角扬了扬。
“大小姐要来雅集的事,前日放出消息后,不止国子监,各家族学的子弟也都等着看大小姐的文?采。”冬至捂着嘴傻乐,“嘉安郡主和纪大人家的两位小姐也来了。”
“人多热闹。”林青槐撩开帘子下车,“走吧,不然外边那些人该等急了。”
冬至抿着笑,和她一道下车。
文?奎堂大门打开,来参加雅集的学子、公子和千金们,跟着小二进去,前往后院。
林青槐走在后面,起先没人注意到她,不过片刻,落到她的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东家你真的来了?”温亭澈掉头挤到林青槐身边,压低了嗓音严肃开口,“我帮你。”
“不用,我就是来玩的。”林青槐扬唇,“你争取下拿到今日雅集的魁首,今年的奖励多了十两银子。”
温亭澈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好!”
十两银子与自己而言可是笔大钱。
林青槐被他的样子逗乐,唇角弯了弯,袖子忽然被人拽了下。
她回过头,看到对方手中的扇子认出是易容的司徒聿,禁不住挑眉,“公子可是有事?”
他跑来这干嘛,是想好如何回答自己十日前提出的问题,还是宫里出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呀~~~~感谢在2020-12-3108:35:51~2021-01-0109:4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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