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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帝行至勤政殿大门?前,举目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微眯的眼眸布满了?沧桑。
半晌,他转身折回去,靴子踏过地面?发出的声响逐渐放大,一声一声,像惊雷敲在一众朝臣心头。
勤政殿内如数九寒冬里开窗敞门?一般,冷得让人止不住发颤。
“你们不说?,那便好好看看。”建宁帝坐回龙椅,拿起书案上厚厚的折子,原本平缓的嗓音陡然裹上火气,“看看大梁的王公?贵胄,肱股之臣们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话音落地,他手中的折子也丢了?出去,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一众朝臣惊得抖了?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左相抹了?把汗,颤巍巍捡起地上的折子打开。
看到折子里的内容,他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额上的汗水泉涌一般往外冒。
“念!”建宁帝垂下?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左相,身上的杀伐之气尽显。
“臣遵旨。”左相又?又?擦了?把汗,哆嗦出声,“定安十六年,燕王指使身边的总管抢夺粮商的铺子,残害百姓三?人。次年,伙同已故的前户部尚书、已告老?还乡的京兆尹府尹刘尚全,禁止粮商买卖粮食并将人打伤赶出上京,尔后侵占上京一地的米粮铺子,共一百零二间……”
一条条罪状,牵涉了?谁,从中花了?多少银子,得了?什么好处,事无巨细列的清清楚楚。
左相用了?三?刻钟,念得口干舌燥才总算念完。
抬起头的刹那,他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险些站立不稳。
勤政殿陷入死寂。
跪在地上的司徒宸眼神空洞,面?上却浮着嘲讽的笑。棋差一着,他眼看着就要成事,谁知却一败涂地,连自己的子嗣都保不住。
好在他也没输的太彻底。
二皇兄若是不抓他便还有两年可活,如今可说?不定。
“臣不服!”都察院右御史双手撑着地,哆嗦抬头,“这殿上站着的人,哪一个敢拍着胸膛说?,没拿过属下?送的礼,没为了?人情通融过!臣为大梁鞠躬尽瘁三?十年,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建宁帝拿起书案上的镇纸,重重拍下?,“三?十年间,爱卿族中总共一百三?十三?人受你照拂,收受各地官员贿赂合银三?十万两,你若有愧,那些两袖清风的官员,岂不是该以?死谢罪!”
都察院右御史抖了?下?,匍匐下?去,汗水瞬间打湿后背。
其余想要为自己辩驳的官员也都瑟瑟发抖。
“朕继位之初,西?北是大梁心头之患。朕平了?西?北之乱,漠北又?举兵进犯,朕击退漠北大军令其向我大梁称臣!十八年,大梁的国库从年余不足十万两,到百万两,却养肥了?你们这群硕鼠!”建宁帝手中的镇纸再度砸到书案上,“朕的兄弟,朕的皇子,还有你们这些臣子,都在干着窃国的勾当!”
司徒聿瞥见燕王叔脸上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抬起头,忧心地看着龙椅上的父皇。
他如今毒入肺腑,不宜动怒。
“于爱卿说?的好啊,这殿上站着的人也不干净,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朕!朕不该施以?仁政,以?至你们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不把大梁放在眼里!蛮夷国中动乱才几年,你们便野心勃勃想称王!”建宁帝放下?镇纸,用力?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甜,厉声道,“燕王谋逆罪证确凿,按律凌迟,明?日行刑。一干从犯,秋后问斩诛九族!可有异议!”
殿上无人敢出声。
赤羽卫涌进勤政殿,都察院的官差跟后,将跪了?一地的臣子押走。
“留下?的人,都给朕好好反省自己犯了?什么罪!何时想明?白了?,何时离开勤政殿!”建宁帝站起身来,袖袍一甩,大步走出勤政殿。
司徒聿跟上去,发觉父皇出了?勤政殿脚步明?显不稳,心底一慌,快步追了?上去。
李来福回头看了?他一眼,赶紧让开位置。
司徒聿搀起建宁帝的手,瞥见龙袍染血,喉头霎时哽住。
“阿恒,这大梁的江山要交到你手上了?,切记不可心软,不可像爹爹这般仁慈。”建宁帝擦去嘴角的血迹,幽幽嘱咐,“便是最亲的人,也要有所?防备,不可重蹈覆辙。”
他明?知母后意?图染指前朝,知晓她渴望权力?,却狠不下?心将她送出皇城,以?至让她有了?给自己下?毒的机会。
小九从西?北回来后犯傻,他也曾疑心,事后不仅不追查还心疼可怜他,让他成长成了?一匹吃人的狼。
朝臣贪腐,最错的人便是他。
若能?防微杜渐,他们何至于大胆如斯。
“阿恒明?白。”司徒聿压下?翻涌心头的难过,低声回话,“父皇放心,大梁的江山不会落得跟蛮夷一般的结局,亦不会被漠北侵吞。”
“这些年,你一直默默无闻,爹爹原想若你真的无治国之才,便给你封地让你早早去封地安然度过一生。”建宁帝长长叹气,棱角分明?的儒雅面?容,透出无法掩饰的疲惫和苍老?,“朕不让你早早观政,只是希望你不被你两个皇兄注意?到。”
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让老?三?平安,哪怕什么都不出挑也不打紧。
只要老?三?好好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
“阿恒未曾怨过爹爹。”司徒聿闭了?闭眼,回想起上一世父亲驾崩的一幕,心头像压了?快巨石,沉得喘不上气来。
他怨过的。
初初登基,满朝文武把他当傻子一样糊弄,各地的税收不足原来的一半,出了?问题上下?沆瀣一气死死瞒住。
他常常想,若父皇早些让他观政,早些笼络支持自己的朝臣,兴许不会走的那般艰难。
如今听到父皇心声,他才知并非是父皇不重视他,而是希望他能?平安。
正是这份舐犊之情,让他在继位后无所?顾忌,彻底除去朝中的老?臣和其党羽,才有了?大梁后来十几年的繁荣昌盛。
“你便是怨我也是应该的。”建宁帝轻咳了?声,嘴角又?涌出一丝鲜红,“爹爹的日子不多了?,朝中能?为你所?用的人,竟一只手可数完。这是爹爹失职,爹爹愧对于你,愧对先祖。”
被小九收拢的那些臣子不是一点马脚都没露过,他想着慢慢来,一个一个把他们打下?去,这才按兵不动。
谁知到头来,害的是自己。
“爹爹无需担忧这些,阿恒深知肩上所?负的担子有多重,只要是大梁的臣子便无可不可用之说?。”司徒聿扶着他坐上肩舆,沉声下?令,“宣孙御医。”
“是。”李来福交代下?去,忧心忡忡地看着司徒聿,“这已是圣上第三?回吐血。”
司徒聿抿着唇,暗暗咬紧了?牙关。
怪不得方?才在殿上,燕王叔会露出那样一副笑容,他很清楚,父皇的身子撑不了?多久。
“待你燕王叔的案子全部审定,你便开始监国。”建宁帝虚弱地靠着软垫,艰涩开口,“云姐儿野心不小,朕能?给她铺的路已经铺了?。可朕的时间不多,四年内,她若成事你俩便择日完婚,若是不成……便杀了?她或者让她消失。”
赐婚的圣旨已拟好,礼部也已收入入册。
另外一份遗诏,内容则是不准他们成婚,并且要治林青槐死罪。如今就放在陈德旺手里,视情势公?布。
他时日无多,大梁的江山不能?乱。
“父皇!”司徒聿震惊抬头,“儿臣……”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肩舆上的建宁帝忽然向一侧倒去,双目慢慢阖上。
“李来福,快!送父皇会上阳宫!”司徒聿吩咐一声,立即坐上另外一顶肩舆,催促宫人回上阳宫。
李来福急得直抹汗,眼眶也红了?一圈。
司徒聿偏过头,一双眼死死盯着身边的父亲,还带着些许稚气的俊美面?容,浮起痛苦的神色。
这样的要求若是针对别人,他可满口答应。
唯独林青槐不行。
他相信她会改变大梁千千万的女子,相信她能?以?女子之身封侯拜相,再入勤政殿!
……
漠北迎亲的队伍经过一日跋涉,堪堪走了?三?百里。
午时之前,队伍进入曲岩县驿馆修整。
多兰从马上下?去,接过婢女递来的水囊,面?沉似水地看着孟淑慧从乌力?吉的马车上来,抖着腿跪倒地上给乌力?吉当马凳。
她的两个庶妹跟在乌力?吉身后,恶狠狠踩着她瘦弱的背下?了?马车,一左一右挽着乌力?吉的胳膊,先进入驿馆。
多兰扬了?扬眉,仰头喝了?口水,拎着水囊抬转身走开。
这郡主还没被驯服,不着急找她。
孟淑慧等着所?有人都进了?驿馆,颤颤伸手抓住车辕撑起身子,双眼空洞地看着地面?。
乌力?吉并未用力?踩踏她的背,反倒是两个庶妹,恨不得她死。
“不知这郡主如今还敢不敢,跟公?主您摆架子。“婢女低声轻笑,“堂堂荣国公?府的嫡女,还是大梁的郡主,如今却只能?当庶妹的马凳。”
“她并非皇室中人,一个封号罢了?。大梁皇帝高兴的话能?封十个八个,不值钱。”多兰回头瞄了?眼孟淑慧,冷笑轻嗤,“给庶妹当马凳,那是她自己求来的。”
“我看那俩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去的路上倒是有乐子瞧了?。”婢女的嗓音低下?去,凑近她耳边的轻声说?,“上京来消息。”
多兰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有何可看的。”
狗抢骨头罢了?。
上京来的消息,怕是与燕王有关。
他被擒回上京已有月余,此事早晚都要公?开。建宁帝的仁善是建立在自己能?够掌控的基础上,一旦事情失控,他会比他的父亲更凶残。
“奴婢知错。”婢女埋头认错,嗓音隐隐发颤。
多兰余光扫她一眼,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县府的驿馆条件简陋,便是特意?收拾过,屋里也有一股让人作呕的怪味。
多兰打开窗户,听到隔壁传来孟淑慧佯装快活的声音,绝美艳丽的面?容慢慢覆上寒霜。
不管大梁还是漠北草原,嫡出的远比庶出的受宠。
孟淑慧让庶妹替嫁无可厚非,??此被庶妹报复也理所?当然,要么受着要么就跟她们争宠。
哪怕只是最低等的女奴,也有希望成为真正的王妃不是。
孟淑慧久居皇城,说?不定会知晓一些关于建宁帝的事,譬如——
那四十万两银子,最有可能?是被谁给换走的。此人用计换走乌力?吉的狼牙令,还能?让乌力?吉不起疑,可见仿制的水准之高。
也幸好有人比自己先行动,否则,现在死的人便是自己。
多兰在窗前站了?会,婢女领着提着热水过来的小二,推门?入内。
她站着没动,两只耳朵高高竖起来,试图听清孟淑慧跟乌力?吉的对话。这禽兽对她起了?疑心,一路上说?话做事反倒不避着她,试图让她放松戒备。
“公?主,水准备好了?。”婢女关上门?,走到她身后行礼,“大王下?令,明?日一早再启程,奴婢已通知厨房一会送吃的上来。”
多兰略略颔首,进了?里间脱去身上的衣裳,小心跨入浴捅。
“燕王确实已被大梁皇帝擒住,明?日凌迟处死。”婢女取来帕子,仔细帮她将一头秀发包起来,“他留在漠北的银子,估计很难找到。”
“咱的人可有见到燕王?”多兰舒服滑进水里,勾人的眼眸微眯,“他若死了?,这笔银子当真有可能?永远都找不到。”
燕王十分谨慎,虽让母亲管着漠北的所?有暗桩,铁矿和铁器的生意?却从不允许她们插手。
她们所?知晓的,也不过是每年七月,会有三?十万左右的银子运出漠北送回大梁。
三?月初,燕王忽然传信漠北,要提前将银子运回大梁。
母亲意?识到燕王在上京可能?出了?事,本想截下?这笔银子留给她们起事用,谁知装在箱子里的银子都是假的。
负责运送银子的人没能?留下?活口,银子到底在哪便成了?谜团。
“他说?会想办法去见燕王,还说?大梁太子身边有一位神秘的高人,请公?主务必留心。”婢女包好了?她的发丝,拿起香囊打开,倒出里边的花瓣仔细给她擦洗身子。
高人?多兰闭上眼,脑海里倏然浮现林青槐的脸,太阳穴隐隐作痛。
难道那个高人是她?
在上京住了?二十日,自己真没瞧出来林青槐哪儿高明?。她和上京城里,那些被娇惯坏了?的纨绔并没什么不同,除了?身份是女子。
多兰琢磨一阵,缓缓睁开眼看向隔壁的方?向,心里有了?计较。
孟淑慧得救,不过还要再等等。
……
燕王即将被凌迟处死的消息在上京迅速传开,天风楼一楼坐满了?前来听书的百姓,说?书先生说?道激动处,所?有人都跟着一块痛骂。
相比百姓的狂欢,官员和勋贵家中则阴云密布,下?人们闭紧了?嘴巴半个字都不敢提。
一夜之间,朝中近二十位大员被罢免问罪,就连太后娘家也未能?躲过去,谁能?不怕。
林青槐拿着本书,舒舒服服躺在揽梅阁暖阁的摇椅上,一边看一边听哥哥说?今日早朝之事,神色淡然。
被罢免问罪的老?臣,上一世可没少给司徒聿使绊子。
眼下?处理了?更好,免得他们故技重施。
若是没发现自己中毒,建宁帝不会如此粗暴地把所?有从犯都挖出来,一个都不放过。他只会慢慢的把人解决掉,丝毫不会让人怀疑,他手中的赤羽卫在监视官员。
上一世,司徒瑾死后一年多,建宁帝才将被他拉拢的朝臣处理干净。
林青槐垂下?眼眸,想起司徒修出事后建宁帝吐血,结果一个月便驾崩之事,忽然很担心司徒聿。
“你是在看书还在走神,脸上一会一个表情。”林青榕抬手敲她的脑门?,“我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燕王谋逆,从犯将近五十人,从上京到地方?牵扯其中的,大部分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圣上像是铁了?心,罢免这些人的官职,还要凌迟处死燕王。
这种时候靖远侯府可不能?出风头。
他们侯府原就招恨,尤其是她开了?书院后,勋贵里就没几家不恨的。
“记住了?,尽量不出风头,便是出了?风头也不要搞出太大的阵仗来。”林青槐拉回思绪,笑眯眯坐直起来,“我每日做的事都是自己想做的,外人以?为我在出风头,我也没法子呀。”
林青榕:“……”
就不该指望她会听话,还是柔柔那个小丫头比较乖。
“对了?,爹爹今日是不是能?回府用晚膳?”林青槐放下?手里的书册,伸手拿了?杯茶过来,仰头灌下?去。“不听你啰嗦了?,我去陪娘亲。”
她今日去了?半日书院,拿了?账本回来便未有离开暖阁,早上贺砚声的母亲好像来了?一趟。
“随便你。”林青榕摇摇头,拿起她没看完的《为政》第三?册翻开,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乌金西?坠,燕回轩笼上一层淡淡的红色,院中青翠的树丛和罗汉竹,都好看得像是开了?花。
林青槐穿过庑廊,远远往凉亭的方?向看了?眼,足尖一点施展功夫掠过去。
“幸好你娘亲打小就被你外祖父吓,练出来一身的胆,你方?才那般过来,换个胆小的真要被你吓死。”周静抬手戳她的脑门?,好气又?好笑,“跑我这来有事?”
她在太子跟前若也这般不稳重,自己倒是一点都不用担心,她会嫁入皇室。
就女儿这德行,皇后见着了?得气得吃不下?饭,别说?赐婚了?。
“安国公?夫人一大早过来,总不会是过来陪你嗑瓜子吧。”林青槐伸手拿了?块糕点塞嘴里,笼在霞光里的面?容挂着笑,嗓音含糊,“来同你说?,我昨日在荣国公?府的婚宴上,跟太子太过亲热?”
“你还知道自己跟他太过亲热呢。”周静忍不住笑骂,“你娘我年轻那会可这么厚的脸皮。”
安国公?夫人确实是来传话的,说?城内那些世家出身的夫人,都看不惯女儿的做派,希望她能?约束一二。
“我爹的脸皮也不薄,我这是把你俩的合起来继承了?,所?以?比较厚。”林青槐挺起胸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有我哥的那份,都在我这。”
周静抬手又?是一个暴栗敲过去,娇嗔警告,“私底下?你俩可亲昵些,但不可过分,免得被人抓了?把柄。”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林青槐揉了?揉脑门?,笑容愉悦,“说?说?,她又?同你传授什法子,让我成为贵女。”
贺文君被管成那样,她还是挺同情的。
得亏有个好哥哥,及时把她从家里带了?出去,送到书院和纪问柳一道给学生们启蒙。
“她说?太子选妃要朝臣点头的,各家夫人都还没放弃,你若是也想争太子妃之位,最好找个懂规矩的嬷嬷教?导一番。”周静放松往后一靠,眼底的不屑格外清晰,“她如今倒是不提让你和砚声议婚了?,像是看上了?安南侯府的二小姐。”
“那我可得谢谢她瞧不上我。”林青槐吞下?嘴里的糕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送下?去。
昨日婚宴,她知道安南侯夫人,和那个所?谓贵女出身的圈子里的各家夫人,都在编排她。没想到安国公?夫人,竟被同化到如此地步,一大早上门?恶心娘亲。
又?喝了?杯茶,听到外边传话,卢管事的身影也出现在视线里。林青槐知道是父亲回来了?,旋即起身去迎他。
“今日这么乖?”林丞脸上的疲惫未退,看到她,唇边勉强弯起一抹笑,“你娘今日如何,害喜可严重?”
“还行,比昨日轻了?些。”林青槐挽住他的臂弯,小声打听,“圣上的身体状况如何?”
建宁帝不能?动肝火,今日在勤政殿,那些自以?为已经可以?左右他的老?臣,怕是不会爽快认罪。
“昏迷了?几个时辰,太子在宫里陪着,我先回来歇息。”林丞揉揉她的脑袋,长长叹气,“孙御医也没法子救,燕王咬死了?他手里没解药。”
林青槐抿着唇,小脸慢慢绷紧。
燕王手里到底有没有解药,其实是显而易见的事。他若真有解药,定然会要求建宁帝放了?他的一双儿子。
“燕王一案的所?有从犯审完,太子可能?要监国。”林丞说?到正事,神色明?显变得凝重起来,“于你而言是好事,于他不是。”
太子监国,闹出女子入仕之事,朝臣只会弹劾太子而不是针对她。
“女儿会仔细考量。”林青槐明?白父亲在担忧什么,唇角扬了?扬,笑道,“爹爹放心,若是只能?选一样,那女儿要前程不要姻缘。”
她没特别想当皇后。
司徒聿在她眼里,就只是个跟自己合拍,懂自己的男人。他吸引自己的不是身份,更不是他对自己的深情,而是他对自己的尊重。
他们的关系日渐亲昵,他没像其他男人那样,催着她先把婚事定下?。
他尊重她的选择。
“你有主意?最好。”林丞听她这么说?,脸上的凝重之色并未减少,眉间的皱褶反而更深了?些。
林青槐将他这副模样收进眼底,又?愧疚又?感动,禁不住别过脸把眼泪逼回去。
有爹娘在,她才是孩子。
进亭子里坐下?说?了?会话,卢管事过来传话,晚膳摆在暖阁那边。
林青槐站起身来想要去扶娘亲,一抬手,见爹爹已将娘亲搂在怀里,默默转身先往外走。
哥哥看爹娘恩爱了?这么些年,竟然还不开窍,简直天赋异禀。
用过晚膳,林青槐筷子一放便回了?揽梅阁。
司徒聿若是监国,明?年春闱她下?场的话,掀起的风波会更大。建宁帝大开杀戒,一下?子处置了?几十位五品以?上的官员,剩下?的那些除了?忌惮,会更加在乎切身的利益。
坐到书案前喝了?杯茶,她烦躁地看了?眼房中的漏刻,叫来冬至和谷雨。
“大小姐要出门??”冬至关上门?,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奴婢知道怎么做。”
林青槐笑笑,起身去打开窗户,朝谷雨招了?招手利落翻出去。
她有建宁帝给的入宫令牌,便是夜里入宫,皇城禁卫也不会拦着她。
避开府中的护卫从西?北角门?出去,主仆两人跃上屋顶,躲在阴影底下?看了?一阵,确认府外无人盯守,旋即施展功夫前往皇城。
到了?宫门?外,林青槐递上令牌,直言自己要见太子。
守卫看过令牌,恭敬打开侧门?让她进去。
林青槐不是很熟悉皇城内的布置,上一世去的比较多的便是御书房,上阳宫只进去过一次。
正愁夜里找不着路,值夜的小太监迎上来,问清要见的人立即热情引路,“林姑娘这边来。”
林青槐笑笑,大大方?方?跟上去。
到了?上阳宫门?外,守门?的太监听说?她是来找太子的,立即引她进去。
先前已有太监先去传话,林青槐才进院子,司徒聿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里。
她扬了?扬眉,加快脚步朝他走过去,“听我爹说?圣上龙体欠安,我来陪你。”
皇后就生了?他一个,妹妹是妃子生的,送到皇后膝下?教?养,跟他不是很亲。
偌大的皇城,他还真没几个亲人。
“随云……”司徒聿嗓音低低地唤她一声,伸手将她抱进怀中,难受埋头到她颈间,“谢谢你。”
他没想过她会来。
“我怕你会哭。”林青槐故意?打趣,“他醒着还是睡下?了?,孙御医怎么说??”
孙御医的医术比师兄要高许多,只是平日里比较低调,不爱出风头。
“孙御医说?发现的太晚,如今只能?用药压制,但不是长久之计。”司徒聿抱紧她,嗓音微微有些发哑,“我想再去审一次燕王叔,哪怕有一丝的希望也要去试试。”
洛星澜的催眠术也很精湛,但比不过她。
她学的时间长,用的时间也长,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来。
春闱之前,他不想监国,不想与她为敌。
“好,我陪你去。”林青槐抬手轻拍他的后背,“他明?日就要死了?,说?不定真能?问出些什么来。”
她想说?,希望他这一世也能?求得圆满,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份圆满,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求不到。
“嗯。”司徒聿亲了?下?她的发丝,松开手,叫来李来福。
“老?奴见过林姑娘。”李来福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行礼,“可是要进去喝杯茶?”
“不了?,你照顾好父皇,我和青槐去一趟天牢见燕王叔最后一面?。”司徒聿交代一句,握紧林青槐的手,扭头往外走。
李来福目送他俩的背影出了?院子,止不住叹气。
这林姑娘倒是有情有义,知晓殿下?在宫中没什么感情好的手足,孤身进宫陪他。
……
亥时一刻,林青槐和司徒聿进入大理寺天牢。
燕王依旧被关在最底层,牢内的守卫全是赤羽卫。
司徒聿拿出赤羽令,示意?羽卫长打开牢门?。
“二哥是来不了?了?,所?以?让你来?”司徒宸缓缓坐起来,手脚上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哗哗”声。
那声音一阵一阵传开去,在牢房内不断传出回音。
“父皇只是不想见你。”司徒聿回头,伸手拿过赤羽卫送来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你不好奇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何会失败吗?”
“他不会好奇,他在赌你会不会信他的谎话,放过那两个孩子。”林青槐抬手搭到他肩上,微微低着头,含笑跟燕王对视,“我们又?见面?了?。”
“你如何发现我在图谋帝位。”司徒宸勾了?下?唇角,笑容散漫,“二哥没发觉,这些年他一直当我是废物,什么差事都不让我插手。闻野大哥也当我是傻子,去青楼都要一步一步教?我怎么玩。”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她自小待在乡下?,怎么可能?一眼看穿自己的伪装。
“我没发现你图谋帝位啊。”林青槐拍拍司徒聿的肩膀,坐到他身边,跟他挤一张椅子,“我在乡下?的邻居,是个傻子,真的傻子。”
那个为了?掩饰她住在镇国寺而特意?布置的庄子,确实有个小傻子,十几岁了?还跟小孩儿一般。
“真的傻子……”司徒宸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林青槐握住司徒聿攥成拳头的手,无声安抚他。
男人沙哑的笑声持续许久,总算慢慢停止。司徒宸笑出了?眼泪,嘴角那块肉也像是失去了?控制,不时抽动。
“越是完美的东西?,越有作假的可能?。”林青槐弯起唇角,嗓音柔和下?去,“我爹请你去春风楼喝花酒,其实是我的主意?。”
“你根本没受伤?”司徒宸反应过来,从内心深处涌起的挫败感一下?子将他击倒,“去大理寺观政的人也是你,真正受伤的人是榕哥儿。”
人人都知晓闻野大哥还有个女儿,却不知他的女儿其实一直在上京,一直活在暗处。
他筹谋十几年,竟输给了?个黄毛丫头!
“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林青槐笑容愉悦,“太子也很早就在怀疑你,??而才能?逐步破了?你设下?的局。”
他没输。
在上一世,输的是他们。
“我竟输给了?两个小孩儿!”司徒宸又?笑起来,状若癫狂。
林青槐任由他发泄了?一阵,缓缓出声,“太后被软禁后不吵不闹,她是不是在等圣上去求她才给解药。”
“二哥身上的毒没有解药,他每吐一次血,毒性就会加速发作。”司徒宸的眼皮慢慢耷拉下?去,喃喃出声,“我不想害他的,可是太后说?,只有软弱的帝王才好操控,方?子是她逼着御医写?的,人也是她杀的。”
林青槐眸光沉了?沉,嗓音柔和依旧,很随意?地问他多兰入京的具体目的。
这位未来的漠北女王,不得不防。
过了?子时,整个上京彻底安静下?来,天上的明?月亮如银盘,夜风微凉。
林青槐和司徒聿手牵着手,慢慢往永兴坊的方?向走去。
惊蛰和谷雨远远跟在暗处。
“听我爹说?,你很快要监国。”林青槐低头看着脚尖,头上的发带被风撩起,轻轻落到他胳膊上,“距离春闱还有八个月,无论你爹的情况如何,只要是你主政,我们便免不了?要反目。”
“我说?过我会与你站在一起,不过是再走一遍走过的路,无需畏惧。”司徒聿停下?来,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别担心。”
林青槐张了?张嘴,踮起脚尖亲他。
明?知这一天避免不了?,她依然选择相信他。
……
燕王谋逆一案在上京掀起滔天巨浪,自他被凌迟处死,青云书院之事无人再提起,街头巷尾讨论的都是那些即将被斩首的官员,九族都有哪些。
永兴坊内的宅子空出来好几座,永和坊内的宅邸,只在寅时能?瞧见大门?敞开,其余时段家家户户大门?闭门?。
各家夫人没了?串门?子的习惯,千金们的诗社也不开了?,好似一出门?就会发生惊天巨变。
春耕悄然结束,西?北来信,??雨水丰足所?有良田无一丢荒。
燕王一案从犯的各种罪行张贴到最后一位,时间已是七月末。
林青槐再次拿了?国子监大考第一名,建宁帝身体抱恙,下?旨命太子监国。
笼在上京的阴云总算散了?些许,??燕王一案空出来数月之久的官职一直悬着,各家明?面?上不动,暗地里都在极力?争取。
沉寂许久的各家夫人们,再次盯上青云书院。
林青槐听冬至说?完外边的各种消息,合上书院的账本,牵起身边的大狗前往书院的演武场。
这是哥哥听说?她想教?姑娘们功夫,特意?填了?湖改建的。
“大小姐,你不担心啊?”冬至抱着剑,郁闷皱眉,“这几日又?有人来说?你不要脸。”
从四月到七月,大小姐每次拿下?国子监的考校的第一名,那些个夫人就忍不住酸。
“随她们说?。”林青槐偏头,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说?几句罢了?,掉不了?肉。”
冬至闷闷闭嘴。
进了?演武场,书院的五百个学生已经全部到齐。林青槐朝站在廊下?的师娘笑了?笑,牵着狗不疾不徐走上高台。
“大小姐,夫人来口信。”谷雨从屋顶上翩然跃下?,在她耳边小声说?,“安南侯夫人在府中设宴,请你过府一叙,听说?她们还请了?皇后。”
林青槐抬头看了?眼天色,将狗丢给冬至,“我和谷雨去一趟安南侯府,你先让她们练一会。”
把皇后请出宫,莫不是为了?司徒聿的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吃坏肚子了,一晚上没睡,今天睡醒已经很晚,所以更新晚了。争取明天回复正常时间更新,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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