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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下,也就是太和七年的时间点,魏与吴的水军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大魏水军基地在淮水中游的寿春,若要入海,则需顺淮水东下数百里至淮阴,在此做好后勤补给后,再入海中。吴国也相差不多,船队从建业顺江向东,而非离海最近的武进丶毗陵一带。
终归还是没到海船大发异彩的时代。
在二十艘艨艟组成的海船队快速回返寿春之后,只在寿春停留了一夜,第二日清早辰时,曹睿本人就在寿春城外的淮水码头上乘上龙舟,准备随船队一并南下。
曹丶董丶司马丶陈四位阁臣本欲一同随驾前往,但是被曹睿以距离不远的原因拒绝了,命他们在寿春好生处理日常政事,只带了四名侍中丶四名散骑和一些必要的随员。
中领军毌丘俭和五校尉营各五千骑兵分列与淝水左岸和右岸,随在龙舟两侧扈从。
艨艟开路,楼船居中,近百油船尾随,端的是气派异常,景象恢弘。
此时的龙舟与后世隋炀帝的那种过于铺张奢华的龙舟并不相同,不过只是一个略大些的楼船,上面做了些龙型装饰,大大小小的各色旗帜迎风招展,船身上还画着彩绘。若以后世的审美观来看,只会觉得土气与浮夸,无奈这个时代就喜欢这种装饰。
去年年末曹睿从洛阳来寿春,也是沿着洛水丶黄河丶漕渠丶涡水丶淮水的路线,并不糜费。
「黄初年间临江观兵,你们当时谁在先帝驾前?」曹睿站在楼船最上一层,双手扶栏,赏着淝水两岸生机勃发之景,随口问道。
停了几瞬后,侍中徐庶在旁拱手:「启禀陛下,黄初五年和六年之时,唯有臣在先帝驾前。」
曹睿转过身来,环视众人,笑了一声:「也应是如此。裴卿那时应在荆州做刺史,卢卿在河北做太守,王卿在家读书,朕没说错吧?」
「陛下博闻强记。」裴潜拱手应声。
徐庶缓缓说道:「臣记得黄初五年八月时,文帝是从许昌出发,经蔡水丶颍水丶淮水进驻寿春,九月到淮阴,再经中渎水抵达大江北岸。彼时孙权遣人在大江南岸派人筑疑城防御,绵延百里,加之江上又有诸多吴船游弋,江水盛大而不得渡。」
「六年十月,文帝又率军至广陵,十馀万士卒横列大江之北,孙权也亲至南岸督战。臣当时亲耳听闻,文帝观临江边时曾说『固天所以隔南北』之语。」
曹睿从容说道:「朕记得此事,那时候蒋子通就在先帝驾前,冬日中渎水结冰,既入不了江,也难以北归,全赖蒋子通掘渠放船的计策才将船只带回。」
「卢卿,遣人去后面船上,将蒋济唤来。」
「遵旨。」卢毓应声而去。
不多时,蒋济就乘舟而来,由于卢毓叫的紧,蒋济也走得匆忙,有些喘的来到了曹睿身前。
太和年间,对于朝廷的大多数官员来说都是一段安稳的岁月。当今陛下不喜变动,只要高级官员没有太大问题丶或者到了需要轮换的地步,几乎都能在一个地方坐稳位子。
按照曹睿本人的理论,大魏当下的所有矛盾都要服从于吴蜀尚未统一的这个大矛盾下。提高行政效率,若官员做事得力则无需更换,还是少折腾些为要。故而蒋济在扬州养的愈发富态了。
曹睿打量了蒋济几眼:「蒋卿,此番海船队回返,朕也要亲去巢湖将作去看一看造船工场。方才朕与侍中们聊到黄初五年丶六年先帝两次广陵观兵之时,想起你昔日功绩,故而遣人将你唤到朕身边来。」
蒋济微微躬身:「臣微末之功,不足挂齿。」
「又怎是微末之功呢?」曹睿说道:「此前朕在寿春时,除了年节时与你见过几面,你都在各地巡抚,朕见你的次数也少。这回随朕到巢湖丶到东兴去,朕也有空好生听听你的想法。」
「朕欲后年伐吴,卿可有计策?」
后年伐吴?太和九年伐吴??
蒋济直起身来,双眼本能微睁,眉眼间流露出带着一丝惊讶,拱手回应道:「启禀陛下,兹事体大,还请容臣思略一二。」
「好。」曹睿笑笑,随即又转过身去,继续看着淝水两岸的风景。
对于蒋济来说,这确是一个令人震惊的讯息。若蒋济没有记错,这还是陛下御驾到了扬州之后,他第一次听到关于伐吴之语。
去年年底陛下来到寿春,只说巡视东南,从未论过军事。但若换个角度来说,五万中军都随着御驾一同前来,若真要做些什麽动作,也并不奇怪,顺理成章。
可若陛下此前就有意伐吴,那作为内阁阁臣丶司空丶尚书右仆射的司马懿,也应与他招呼一声。陛下来扬州两个多月了,蒋济今日之前并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那便是今日初次说的了?
非但蒋济一人,连四名侍中都被皇帝之语惊讶到了。不过这也符合皇帝的性格,总是出乎臣子们的意料。
蒋济缓缓说道:「陛下,伐吴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吴国从西到东蔓延千里,西至夷陵丶江陵,东至建业和吴会,皆以大江沟通,向南又到交州之地,纵深广阔丶土地城池众多。」
「若伐吴,当兴大魏举国之力,以东南一隅之力全然不够。」
曹睿略带赞许的点了点头:「朕也深以为然。吴国也是个方圆数千里的大国,隐蕃此前不是和朕说过,吴国举国上下足足有十八万兵。而吴蜀两国还约为盟友,料敌从宽,说不得还能派些精锐增援过来,征吴的全过程中,怎麽说都要面临着二十万上下的军队抵抗。」
蒋济接话道:「陛下所言极是,大江横亘东西千里,虽分隔南北,内里却也孱弱。只要破开一处,其馀各处就尽皆难以抵御了。故而应当有着重之处。」
曹睿反问:「何处为重?」
「扬州最重!」蒋济从容答道。
「哈哈哈哈。」曹睿笑了几声:「自然是以扬州为重,到时诸军用兵,朕少不了用蒋卿之力助朕。」
「朕也数年没有听过蒋卿计策了。说一说吧,朝廷该如何用兵?」
蒋济拱手说道:「陛下,所谓用兵,在臣看来,无非是『兑子』二字而已。」
曹睿道:「如何兑子?」
蒋济说道:「以天下为棋盘,大魏主攻,吴国主守。如今大魏沿江用兵之处,无非襄阳丶江夏丶皖城丶濡须四处,加上这两年兴起的水师,共是五处。沿江上下但凡有吴兵之处,皆要以朝廷大军应之,此为兑子。以荆襄之众攻襄阳,以豫州之众攻武昌,以扬州和徐丶青丶兖丶司隶及河北之众攻建业,则吴军处处迎敌丶处处窘迫!」
曹睿不禁摇头:「蒋卿方才之语,其实就是各处牵制吴兵,再寻一处破之,在朕看来也不过中规中矩。」
蒋济却口出惊人:「臣以为可以徵调关西强兵至东面作战,蜀国数次进犯实为乏力,彼辈战力不足,大魏无需在关西留下那麽多兵!」
曹睿盯着蒋济看了许久,没急着驳斥,也没说什麽反对的话,随即朝着裴潜吩咐道:「裴卿记下此事,稍后传讯枢密院要一份关西最近的布防记录,看一看哪里还能挤出些兵来。」
「遵旨。」裴潜应声。
蒋济接着说道:「臣曾私下估算过,若要伐吴,则需至少徵调二十五万战兵,方有胜算,其中水军至少要有五万之数,舰船要五百艘,否则难以在扬州取胜和渡江!」
「二十五万麽?」曹睿淡然重复了一句,而后从容说道:「朕知道了,蒋卿先回船吧。」
蒋济只觉有些莫名其妙,今日皇帝问计问了一半,自己一些细节上的构想还没阐述,就如此让皇帝撵回去了。
「臣遵旨。」蒋济还是领命而去。
待蒋济走后,曹睿看了看守在自己身旁的四位侍中:「你们觉得蒋济之计如何?朕不是说他多路出兵的想法,这没什麽稀奇的,而是他二十万步骑丶五万水军的构想。」
侍中们默不作声,徐庶瞟了一眼左右,轻咳一声,率先开口:「陛下,蒋刺史虽然领过兵,但并未真正指挥过作战,故而说出兑子的这般话来。」
「徐卿以为哪里不对?」曹睿问道。
徐庶继续说着:「吴军虽有十八万兵,但这是帐面上的数字,不是说吴军真就能拿这些兵出来,在大江南岸各处抵抗大魏。除了沿江前线的州郡,内地的各处也要派兵把守,各地山越也要弹压,荆州和交州的蛮人也要用兵。」
「臣虽说不出一个确切的数字来,但臣估算,吴军连三分之二的兵力放在前线都难。」
曹睿挑眉:「徐卿是说吴军沿江防御,也就十二万左右的数字?」
「臣正是此意。」徐庶拱手。
「料敌从宽,就算以十五万的数字来算,臣以为至少二十万兵也是要的。」裴潜在此时开口说道:「但五万水军属实有些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