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毌丘俭策马上前,离着曹睿仪仗还有三丈远的地方,翻身下马,步行上前相迎。
「臣毌丘俭拜见陛下。」毌丘俭拱手一礼。
曹睿看向毌丘俭,笑道:「仲恭是马上将军,且上马来,陪朕一同校阅诸军!」
「遵旨。」毌丘俭沉声应道。
内阁阁臣前将军满宠,与枢密右监刘晔丶枢密左监王观丶左羽林将军文钦丶骁卫将军王凌丶中护军桓范丶奉义将军卑衍等人一道,随在皇帝马后前行。射声校尉曹爽则在身后骑兵阵中,负责统辖护卫之军。
而处于队伍最前面的,就是皇帝和毌丘俭两骑了。
曹睿骑白马丶毌丘俭骑棕马,二人前后相差不远,稍一侧身,便能听清口中所言。
曹睿道:「昨日晚间,刘枢密将事情都与仲恭说了吧?」
「刘右监已与臣传达了旨意。」毌丘俭沉声应道:「今日十月初八,按着陛下旨意,臣十月十三日晚应至樊城。」
曹睿点了点头:「朕原本是想让文仲若领兵去的,羽林左军做此事最为合适。但他又刚从北面回返,并未来得及休整,朕恐其部军士心无战意,因而只能遣仲恭前去了。」
毌丘俭道:「臣晓得其中利害,不知在军略之上,陛下可有分派与臣?」
「是有一些。」曹睿应道:「无论是樊城也好丶淯口也罢,都是临水之地。樊城一面临水,而淯口坞两面临水,这种地方,并非骑兵的长处。」
「朕知孙权在襄樊兵多,徐元直一时屯兵不前,也是以兵力居劣,担忧或许败绩,故而不敢强攻。有了仲恭骑兵作为依托,若败也不至被吴军步兵所冲,他用兵也能胆大一些了。」
毌丘俭沉声应道:「臣明白陛下之意。若徐将军命臣进攻,臣又该如何去说?」
曹睿道:「彼处并非骑兵大用之地,徐元直虽可督你作战,也应不会命你强攻的。若得逢万一,你自将朕的口谕与他去说便是。」
「臣领旨。」毌丘俭顿了一顿,却又嘱咐了起来:「中领军营久为陛下亲卫之军,臣这一去樊城,宫中戍卫又该由谁来领?」
曹睿勒住马缰,调转马身指了一指:「仲恭去了,阁臣丶枢密丶将军们仍在,仲恭无需挂念。宫中宿卫由中护军桓元则所领,曹爽丶曹肇丶姜维三校尉轮流负责,断然无虞。」
毌丘俭随着曹睿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颔首道:「臣知晓了,万望陛下珍重。」
曹睿笑了一声:「对了,仲恭,朕还有一事要知会于你。三千匈奴人归你使用,不宜让他们打什麽硬仗,但该见血之时也是要见些血的,以作磨砺。」
「是,臣明白了。」毌丘俭道。
二人停在原地,身后数丈之外,满宠丶刘晔等人也渐渐跟了上来。
皇帝与中领军毌丘俭的亲密之情,众人都已见到,却也并没人妒忌。毕竟在潜邸之时就相随驾前的经历,可遇而不可求,毌丘俭的待遇在大魏几乎是独一份的。
卫臻本就为尚书,比众人更高一层。郑称丶高堂隆等文士也算重用,但同为潜邸之臣的何曾丶毕轨丶李丰丶吉茂,虽得了许多恩宠,在职位上却并没有增加太多。其中,毕轨还因浮华案受到过贬斥。
众人合在一处后,毌丘俭便策马在前,下令军中擂鼓鸣号,激励士气以应检阅。
曹睿与众臣骑马在后,从西向东,一一校阅一番。
中领军营的五千骑分为十阵,每阵有五百人之数,阵容严整无怠,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等走到匈奴人的阵前之时,阵势略微宽了些,改为六百人一阵,这是按照匈奴此前出兵的规制来定的。
南匈奴昔日归附曹操之后,在曹操霸府的命令之下,拆分为五部。左部居太原兹氏,右部居祁,南部居蒲子,北部居新兴,中部居大陵。
年初,匈奴应朝廷徵召,派出的三千人中,每部各出兵六百,其中以左部帅刘豹为首。
至于太原郡中馀下的匈奴人,则以右部帅去卑为首。
刘豹率军南归朝廷,或是因为畏惧轲比能一事,或是真心向魏,也有可能是刘豹存了与去卑争位丶比较的心思。
不过区区匈奴,刘豹就算再有心思,也要按着大魏的命令和分派来做,并不敢违逆半分。大势如此。
五名匈奴头领在毌丘俭的命令下,纷纷从阵中出发,驰到曹睿马前,随后下马跪拜。
「诸卿平身吧。」曹睿略微抬了抬手:「依前度伐辽东之功,你们也都是大魏的亭侯了,见朕躬身行礼即可,不必每次都跪拜。」
「遵旨。」五人纷纷起身。
曹睿扫视一圈,随即吩咐道:「枢密院刘右监昨日也都与你们说了,你们在军中为将,无论朕在不在,都要守军纪丶知法度,奉军令如同朕令。」
「当然,若是你们遇到有何冤屈之事,自可向朕禀明。」
说到这里,曹睿笑了一声,抬手指了指刘豹:「朕记得你,还是个识文断字的,可随时给朕致书。」
刘豹躬身应道:「臣虽为身为胡人,心却与寻常之人无二,忠于陛下丶忠于职守,臣都省得!」
曹睿略略颔首:「既然如此,那你定知『听其言而观其行』的道理。朕不赘言,且看你等表现就是。」
刘豹大声应道:「遵旨!请陛下放心!」
曹睿闻言略笑了笑,身后随着的臣子,也一并颔首相应。只不过其中心思,或许各不相同罢了。
……
十月初十,荆州,襄阳。
十月的荆襄之地已然变冷,虽说称不上严寒,但也足以让吴军将士们在铠甲下面穿起最厚的衣衫。
汉水两旁的树木落叶飘散,秋冬之交的时节,伴着江面上肆无忌惮横吹而来的江风,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萧索了起来。
不过,对于在汉水之上东西梭巡的吴国水军来说,除了初到襄樊之时,袭击了尚在江畔水军营寨的魏国水军外,其馀时间都是轻松而惬意的。
天刚破晓,鱼梁洲以南二十里处梭巡的一艘吴军艨艟,为首的百人将正在船首眺望,忽然注视到南边行来一艘船只,百人将当即下令戒备,待船更近些,却又让麾下士卒放松下来。
天下水军,以吴国为盛。
蜀军也有船只,可其大半都在昔日夷陵之战中被毁。诸葛亮秉政之后,由于蜀地地处上游的天然位置,为了避免刺激作为盟友的吴国,从未下令大建战船。
而魏军的船只,相比吴军就更简陋些了。
昔日曹休领兵攻扬州时,渡江时多乘坐油船,取其轻便之利,这种油船由牛皮制成,类似后世的皮筏,乃是一种无法夺取入江口的一种无奈之举。此前曹丕命将作监修建楼船,试船之时,还折损了一位尚书仆射。
简而言之,吴军战船与魏丶蜀两国的形制并不相通,只需大略一看外形,便足以分清敌我。
从南而来的船只一路畅通无阻,在这位百人将的指引下,过了防区直直向北,直到鱼梁洲南新修的码头旁,方才停下,而后携带急报疾奔到孙权大帐外围。
此时正值清晨,孙权刚刚醒来,仔细看过使者送来的文书后,却一时怒从心起丶气得将手边的粥碗打翻在地。
孙权右手将原本平整的绢帛攥在手心,双眼带着怒意看向门口,高声喝道:
「来人,召诸将速来孤帐中军议!速去!」
「遵令。」帐外卫士当即领兵,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是仪丶胡综丶全琮丶步骘丶潘浚等将纷纷来到帐中。
诸葛瑾尚在襄阳城外的吴军军营中驻守,孙奂则守在北面的淯口坞中,因而未能前来。
众人一进帐中,就见到了孙权铁青的面孔,忿怒之色,如同随时要暴起杀人一般,沉默之中纷纷猜测起发生了何事。
孙权也不罗嗦,直接说道:「诸位,魏军自合肥南下抵近濡须坞,这是要逼迫孤从襄樊退军。」
「诸位可有计策与孤?」
是仪身为吴国领尚书事,也是此次出征总揽军务之人,听闻此语,面目严肃的拱手问道:
「禀至尊,这封军报是何时发出的,不知魏国此番出兵几何?」
孙权阴沉着脸,将手中绢帛向前一递,同时压低嗓音说道:「十月初一傍晚发出的。」
「从濡须至此两千四百里,日行三百里,倒也妥当。」是仪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文书,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后,将其收拢起来,捏在手中。
身侧的胡综想要抬手去接文书,是仪却如没看到一般,直直看向孙权:
「禀至尊,臣以为仅仅一封军报,还不足以说明什麽。不若再等两日,后续消息传来,再做打算?」
孙权抬眼看去,帐中其馀臣子们的神色也显出些焦急,于是出声道:
「无妨,不用遮掩了。子羽,将此事与诸位都说一说吧。」
「遵命。」是仪身形挺直,转身看向众人,缓缓说道:
「此文书由濡须督骆统所发。」
「九月三十日下午,有魏军五百骑兵自合肥方向而来,拔取大吴位于濡须以北丶东兴处的前哨。」
「十月一日上午,魏军骑兵先锋进抵濡须坞下,骆统所部的水军船只在巢湖口得见魏军大部步军,兵力至少在五千以上,正朝濡须方向进发,故而骆统遣使急向至尊行在和建业方向传讯求援。」
全琮当即开口说道:「禀至尊,臣以为这定是魏军调兵之策,假借攻伐濡须,来使至尊从襄樊退兵后撤。倘若至尊率军后撤回返,魏军再从濡须北上撤军回合肥丶樊城,则大军月余辛苦,即将化为乌有!」
「臣以为,王师应继续在襄樊以魏军相持,不可半途而废!」
孙权听着全琮之语,皱起的眉头也略微平缓了一丝,但整体上还是怒容。
诸将之中,全琮战意最炽,立场最为分明。
而在全琮发言之后,顿了片刻,胡综才第二个走到正中,拱手行礼说道:
「启禀至尊,臣同意全将军之言。」
「濡须并非孤城,骆公绪沉着稳重,不会盲目出击,五千士卒足以扼守濡须坞而无忧。更何况,濡须离建业极近,大江之上行舟可朝发夕至,建业之军三日便可抵达濡须。」
「若按照十月初一发信的时间来算,」胡综停了两瞬:「最多十月初五,也就是四日之前,扬州牧吕公之军就会抵达濡须。」
「吕公援军已至,加之江上水军和濡须坞之利,臣实在不知濡须坞如何会有闪失。此事定是魏国朝堂引诱王师回军之策,行百里者半九十,还望至尊勿要为其扰乱心绪。」
孙权听罢是仪丶全琮丶胡综三人之语,却仍未能做下决断,坐于大帐正中沉默不语。
馀下的潘浚丶步骘二人对视一眼,却也没有出声应答。该说的话,前面三人都已说过了。如何定论,终究还是要看至尊本人的心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