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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了舒璐消失的地方一眼,凌尘顿了顿,来到了第三个活死人面前。
这个活死人名为端木柔,性别女,年龄十八岁。
人如其名,端木柔这个女生着实温柔,凌尘根本不用强行将其从阴魂队伍拉出来,只是叫了她一声,她便主动走出来了。
更令凌尘心旷神怡的是,端木柔还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真是个温柔的女生。”不得不说,凌尘都快被其举动给柔化了。
这要是拐回去当女朋友,估计尿尿都不需要自己来。
“为什么我的男朋友对那张尾数是52的百元人民币这么执着?他根本不像这么浪漫的人!”虽说端木柔很温柔,但此时的眼神却很麻木,言语也颇显机械化。
“尾数是52的百元人民币?”凌尘皱了皱眉头,伸手触及端木柔的额头,闭眼搜寻了一下她的记忆。
两分钟后,凌尘睁开了眼睛,眸中掠过一丝羡慕。
原来,端木柔的男友曾给过她一张编号为52尾数的百元人名币,并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花这张52尾数的百元人名币,必须得等到他再找到一张尾数是520的百元人民币后,才可以花掉这张52尾数的百元人名币。
每当端木柔没钱的时候,都会跟男友说:“那张钱我能先花了吗?”
每次男友说不可以,然后就打钱给端木柔。
于是,端木柔每天都问男友:“为什么对于那张52尾数的钱这么执着?你明明不是个浪漫的人!”
只是,男友每次都没有告诉端木柔,只是含笑看着她,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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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知道我男朋友为什么对那张52尾数的钱这么执着吗?”端木柔面对着凌尘,虽说眼神麻木,但表情却十分严肃。
很显然,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否则也不会让温柔的她露出这种神色。
凌尘放眼看了看桥下的忘川水,微微一笑:“因为你的男朋友爱你啊!”
“爱我?为什么这么说?”
凌尘解释道:“你从来不主动告诉你男朋友你没钱花,所以你男朋友故意给你留一张不能花的52尾数的百元人命币,这样的话,每次当你没钱的时候,他就可以知道了。”
言语落下,端木柔身影一滞,麻木的眼神顷刻间恢复清明。
她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却勾起了一道美丽的笑容。
那个笑容,住着那个他......
望着端木柔消失的方向,凌尘会心一笑。
他知道,最美的人生都藏在了她那个笑容中。
“还有最后一个活死人,解答完毕,阴差助手的第一项任务就完成了。”凌尘看着长长的阴魂队伍,松了口气,来至了最后一个活死人面前。
这个活死人名为木苦衣生,性别女,年龄十二岁,是一个彝族小女孩。
凌尘仔细的打望了木苦衣生一圈,发现这是一个十分腼腆害羞的小女孩,相较于前面三个活死人,她的眼神并不麻木,而是充斥着雪亮之色。
不过,在这雪亮之色中,却又夹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忧伤。
“小哥哥,我还能再见到爸爸妈妈吗?”还不等凌尘动手将木苦衣生拉出阴魂队伍,木苦衣生却抬头看着凌尘,抿嘴问道。
“见爸爸妈妈?”凌尘一愣,伸手触及木苦衣生的额头,闭眼搜寻了一下她的记忆。
可令凌尘吃惊的是,木苦衣生的记忆似乎被一道门给封锁了,他根本探查不了。
在心理学上面,人的心理分三层。
浅层心理、中层心理以及深层心理。
人与人之间进行交流,可以获悉对话双方的浅层心理。
中层心理,则需要经验熟练的心理测量师配合调查方才能够获悉。
至于深层心理,乃一个人内心深处最根本的东西,除非进行灵魂交流,否则根本无法知晓。
难道,这个孩子已经将爸爸妈妈的那一份记忆给藏在了深层心理中?
“小哥哥,我还能再见到爸爸妈妈吗?”木苦衣生看着凌尘,再度反问。
只是在这一次问话中,却多了一抹祈求的意蕴。
凌尘沉吟片刻,再度伸手触及木苦衣生的额头。
他并没有刻意去搜寻木苦衣生记忆中关于爸爸妈妈的画面,而是搜寻了近几天她正在做的事情。
大致过了半分钟,凌尘身影一滞。
他在木苦衣生的记忆中,看见了一篇作文。
这篇作文是前天写的,字迹很潦草,但却不难看清楚。
..................
爸爸四年前死了。
爸爸生前最疼我,妈妈就天天想办法给我做好吃的。
可能,妈妈也想他了吧。
妈妈病了,去镇上,去外省。
钱没了,病也没好。
那天,妈妈倒了,看着妈妈很难受,我哭了。
我对妈妈说:“妈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支持你,把我做的饭吃了,睡睡觉,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妈妈起不来,样子很难看。
我赶紧叫打工刚回家的叔叔,把妈妈送到镇上。
第三天早上,我去医院看妈妈,她还没有醒。
我轻轻地给她洗手,她醒了。
妈妈拉着我的手,叫我的小名:“妹妹,妈妈想回家。”
我问:“为什么?”
“这里不舒服,还是家里舒服。”
我把妈妈接回家,坐了一会儿,我就去给妈妈做饭。
饭做好,去叫妈妈,妈妈已经死了。
课本上说,有个地方有个日月潭,那就是女儿想念母亲流下的泪水。
前天,我放学回家,锅里有一碗油盐饭。
昨天,我放学回家,锅里没有一碗油盐饭。
今天,我炒了一碗油盐饭,放在妈妈坟前。
..................
看完这篇作文,凌尘沉默了许久。
说实话,他不知道此刻应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看完这篇作文的心情。
沉重、难受、同情......
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语的悲痛。
在木苦衣生的记忆日常中,她自己是一个比较腼腆,有些害羞,很乐观,身上穿的衣服裤子都洗得很干净的女生。
她的语言组织能力很好,喜欢画画,学习也很刻苦,成绩在班上算中等偏上。
在母亲去世后,奶奶还要照顾堂妹,最小的弟弟没人管,她上学就带着弟弟一起去学校,她上课,弟弟也跟着在课堂上听。
弟弟也很听话,在课堂上也不哭。
下午放学后,她一个人上山割猪草,然后再回家煮饭。
晚上,奶奶不在家中住,她带着两个弟弟,3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只是现在他的弟弟们都到外省去了,晚上家中只有她和堂妹一起住。
深吸了一口气,凌尘看着木苦衣生,心疼的问道:“晚上就你和你堂妹,你怕不怕?”
“我们家有狗,我不怕,以后我都不会害怕!”木苦衣生摇了摇头,咧嘴一笑。
这个听起来异常坚决的回答,让凌尘有些心疼。
这是一个在贫穷大山中,身怀不幸却依然保持纯真,贫穷中依然渴望学习的孩子。
在这个地方,生活极其艰辛,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生活来源,只能以土豆、青菜、面条为生。
木苦衣生的学校是一间废弃的土坯房,竖起一面国旗,勉强能容纳30多个人。
想上学,就得步行一个多小时,山路险峻,雨季时更是泥泞非常,连马、羊等家畜都偶有跌落山崖摔死的情况发生。
饶是如此,学校还是供不应求,木苦衣生这个村里还有一半的孩子仍然处于失学状态。
凌尘心中很不是滋味。
当我们这些四分之三的人在诗和远方的时候,木苦衣生那些四分之一的人还尚在苟且。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在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小哥哥,我还能再见到爸爸妈妈吗?”木苦衣生看着凌尘,第三次发问。
“能!”这一次,凌尘做出了回答。
木苦衣生眼眶中涌出泪水:“你骗人,爸爸妈妈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木苦衣生,你爸爸妈妈没有死,如果将你爸爸妈妈出生的那一刻定义为拥有全部时间的话,你爸爸妈妈确实死了。”凌尘摇了摇头,认真道。
“但如果将你爸爸妈妈死去的那一刻定义为你爸爸妈妈拥有自己的全部时间的话,那么,你爸爸妈妈一直都未曾失去过时间,而是在获取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时间的长河中陪伴着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在你身边保护着你。”
木苦衣生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凌尘:“真......真的吗?”
“真的,爸爸妈妈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他们希望你好好学习,努力活下去。”凌尘重重的点了点头,伸出小拇指。
“答应小哥哥,不要放弃,好吗?”
“嗯嗯,我答应小哥哥。”木苦衣生雪亮的眼睛中散发出一抹色彩,伸出小拇指,和凌尘拉了拉钩。
“小哥哥,我回去啦,爸爸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好!”凌尘摸了摸木苦衣生的头,目送着她的身影徐徐消散在奈何桥上层。
木苦衣生笑着回去了。
但是,凌尘的心情,却仍旧沉重。
苦难是值得的吗?
不!
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会带来成功!
苦难根本不值得追求,人艰苦的活着,是因为苦难无法躲开!
木苦衣生只是一个代表,除了她之外,还有千千万万个苦难的受害者!
虚伪的富有主义者,把虚伪的富有挂在嘴边,将富有颤颤巍巍的在一些苦难者的牺牲上建立起来。
他们的富有就是对苦难者的暴力,人仅仅是活着就会不自觉的伤害他人,只要活着,就会背负苦难。
在一个被欲望包围的世界,一栋栋由欲望堆砌而成的摩天大楼,究竟是逃离桎梏,还是深陷其中?
凌尘忽然有了一丝恍惚和迷茫,可旋即,又被坚定所代替。
既然这个世界被欲望所诅咒,那我就来解开这个诅咒!
我愿在世界阴暗处持一盏灯,不仅仅只是照亮别人,也是为了看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