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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我的催促，二炮不再言语，当即跟着我朝通天塔跑去。
结果真到了塔底，我和二炮却有点傻眼。
眼前这个由无数建筑垃圾堆砌而成的垃圾塔，压根就没有修建楼梯，而且就连一楼都没有任何生活痕迹，说明令命大师平常压根就不住在这。
这也印证了缸中蛇妖的言论，卢大铁锤非常怨恨他这个疯哥哥。
不过好在这座塔修建的凹凸无致，歪七扭八，到处都是落脚点，我和二炮简单把一楼检查了一遍，就直接顺着外墙爬了上去。
见二炮抓着旁边的支撑木桩，我吓得一身冷汗，赶紧出言提醒：“别抓！”
“这破塔楼子看似不讲建筑力学，实则却是将力学发挥到了极致，处处都透着毫无冗余的平衡，你手里那根破木头就是二层的主要受力点之一，要是拽到了，整个通天塔都会轰然倒塌。”
一听这话，二炮脸色剧变。
他仰头看向还有十一层的通天塔，吞了下口水：“那这攀登难度岂不是堪比珠穆朗玛峰？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二炮此言绝非夸张。
这垃圾塔比一些古代机关塔还要凶险。
毕竟一脚不慎，整座塔就会轰然倒塌，这特么谁受得了？
我们哥俩犹如走钢丝一般，小心翼翼的踩着烂淤泥破铁皮，一点点往上爬，每经过一层，我们就在原地保持静止不动，纯靠眼睛来回扫视，寻找卢大铁锤的尸身。
毕竟他的灵魂长居于此，那么尸身必定也在其中。
“这个狗日的令命大师，外面不修边幅也就算了，里面能不能建的规整一点？”二炮一边搜寻尸骸，一边骂骂咧咧。
“我小时候偷我奶奶钱买冰棍，每次翻她抽屉都得翻半个小时，里面针头线脑塑料袋破信封，塞的满满当当，处处都有可能藏钱，找起来别提多费劲了。”
“这鬼地方的情况，比我奶奶的抽屉还复杂！”
眼瞅着这一层也没线索，我当即催促二炮继续往上爬。
当爬到第四层的时候，二炮突然感慨道：“哎……这群邪修虽然该死，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可怜人。”
“令命大师残害凡人，将钱家老二的皮都扒了，可他疯之前也是个令人动容的好哥哥啊。”
听到这话，我顺着二炮的视线看去，只见眼前这个很难称之为“楼层”的泥窝深处，竟然挂着一张兄弟合影。
其中身材矮粗，穿着蓝色大褂，一副九十年代标准木匠打扮的年轻人，坐在小马扎上，一边咧着大嘴傻笑，一边伸出俩手指冲着镜头比耶。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木匠就是年轻时的令命大师。
而在他身后，则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穿着黑色无袖T恤的小伙，想必此人就是令命大师的弟弟卢大铁锤了。
卢大铁锤呈扎马步的姿势，右臂搂着哥哥的脖子，左手也向镜头比耶。
从照片来看，兄弟俩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虽然我不喜欢研究别人的人生……
可是在垃圾城里见了这么多人和事，多多少少还是会受一点影响的，因此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
在以前那个时代，兄弟俩一个木匠一个铁匠，按说日子应该过得不错，而且关系这么好，如今怎么会一死一疯？而且弟弟还如此怨恨哥哥？
就在这时，二炮从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冲我递了过来。
“这是我之前在令命大师身上发现的。”
“他都疯成这样了，还不忘一直贴身保存着弟弟的遗物。”
二炮手里拿着一个塑封袋，里面保存着一个崭新的红色针织护腕，上面还用黄线绣着一个山寨的耐克LOGO。
这种护腕现在虽然也有人戴，但普通人驾驭不了会显土气，只有一些时尚男女在打球或是跑步时会佩戴。
不过在我们小的时候，这玩意儿可太常见了，只要是年轻人，基本人手一个，戴在手腕上便是城乡结合部最靓的仔。
结合眼前的合照，令命大师一直都很土气，那么这个护腕也就只能是他弟弟的东西了。
“先拿着吧，等会找到卢大铁锤的尸骸再还给他。”
我没有接，而是轻声回了一句。
本以为这张合照只是一个小插曲，结果随着我们往上爬，越来越多记录着两兄弟生活痕迹的东西，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比如一辆经过卢大铁锤改造的大金鹿自行车。
由于令命大师长得矮粗，正常情况下驾驭不了这种二八大杠自行车，但要是像小孩一样采取斜挂骑法，肯定会遭人取笑。
所以卢大铁锤不光把大杠给锯了，还把座椅结构整体调低，如此一来令命大师就能正常骑行了，不过这玩意儿骑起来应该跟哈雷摩托差不多，都是车把比座高。
后来我们又发现了一个结构简易的木质冲床。
令命大师为了让弟弟打铁的时候省力，却又买不起真正的冲床，就直接利用杠杆原理，做了个木质人力冲床……
至于兄弟俩小时候玩的成箱弹珠，扎金花的扑克牌，下河捞鱼用的名为“丝挂子”的渔网神器，简直数不胜数。
令命大师不仅保存了弟弟的遗物，更是保存了兄弟俩的美好回忆。
这座垃圾通天塔，既是弟弟的长眠之地，也是兄弟俩曾经人生的展览馆。
我突然意识到……
这些邪修的念头其实都很纯粹。
就比如最先发现的那个空中灵堂，户主供奉比基尼金发洋妞，没有任何其他原因，就是单纯喜欢洋妞。
令命大师修建通天塔，自然也不是为了高搭法台对付敌人，单纯只是为了保存跟弟弟有关的东西……
当我们爬到第十层的时候，惊讶发现这层居然全都是用输液瓶堆出来的。
近千个“大棒子”输液瓶，构成了四面墙，而且墙上还挂着一幅幅非常老式的风景海报，而且海报内容全都是大海。
看来卢大铁锤是生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我仿佛听到了当年令命大师对卢大铁锤说的话……
“兄弟，站得高点或许就能看到大海了。”
就连一向话痨的二炮，此时都陷入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