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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有人在哭。
哭声断断续续的,听不大真切,应当是距离远的缘故。
尽管如此，这哭声仍旧叫沐清睡不安稳。
她打开手机锁屏界面，时间显示为凌晨三点半。
有些烦躁的将手机锁屏关上,沐清重新躺在了沙发上。
毯子蒙住头,却是哭声依旧，扰人清梦。
沐清叹了口气，再次从沙发上起来,蹑手蹑脚走到秦玥躺下的地方,蹲下。
秦玥呼吸绵长，表情平静中带着些许的笑意,似乎是在做什么好梦。
沐清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下她的脸颊。
哭声再次传入耳中,沐清收回了手，往外看去。
庭院上方是寂静的夜空,院墙外的路灯一闪一闪。
沐清双眼微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再次回到沙发上躺了下来,闭上眼，蒙住头。
哭声停了。
沐清正要松一口气,哭声再次响起。
“呜哇——呜哇哇——呜呜——！”
声音比方才大了十倍。
沐清一把掀开毯子，揉着眉心，表情有些烦躁,有些无奈，有些无语。
秦玥仍在安睡，住在楼上的里惠和桄太也没有被动静惊扰。
看样子，只有沐清一个人能听到这哭声。
锁屏时间显示为四点整。
白天还要工作，在这样下去，早上恐怕很难起来。
沐清总算是来到了庭院之外。
打开了木质的门扉。
千钰抱膝蹲在朝日奈宅邸对面的路灯下，一抽一搭的哭。
沐清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道：“千钰……哦不对，山神大人，我尊称您一声大人，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到底还要赖我到什么时候？”
千钰抬头看了她一眼，边哭边道：“你是人家的新娘，可你居然不要人家！”
沐清：“……”
她蹲下，揉了揉眉心：“那么多信仰你的民众，你从他们中间挑一个新娘不好吗？”
千钰噘嘴：“人家……”
“等下！”沐清打断她，“可以不用人家吗？”
千钰瘪嘴：“不用就不用。反正只有你进了山神的结界，你是被山选中的人，这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
闻言，沐清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以拯救世界为主线的中二漫画。
甩走脑中思绪，她道：“那只是一个意外。我的手机被人群踢到了祭台附近，我只能过去。”
千钰反驳道：“于上天来讲，所有的意外都是有意安排的结果。你能成为山神的新娘，都是注定的！”
说话时，哭腔消失了，语气倒是挺溜。
沐清看她一眼，笑：“怎么，不装哭了？”
千钰想起自己方才只顾着反驳，忘了装弱，一时有些语塞。
但她厚脸皮许久了，也不在乎这一回，立刻张了嘴要哭要喊。
沐清看出她的意图，连忙把手指抵在唇上：“嘘！”
千钰吸了吸鼻子，不满道：“都怪你，你不是躲在家里就是钻进店里不出来，我进不去，只能这样做。”
“如果你不是非要强人所难，我很乐意有一个山神朋友。”
“我说过了，你是被选中的新娘。”山神大人噘嘴，“吾都退而求其次的化作女身，你还有何不满？”
“我也说过，命中注定也好，上天安排也罢，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沐清干脆盘腿坐在马路上，“我有喜欢的人，有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有不能再放手的人。”
沐清道：“所以，可以请你放弃我吗？”语气诚恳且认真。
千钰不说话。
“你本来也就不喜欢我不是？干嘛一直要缠着我？”
千钰道：“那喜欢你就可以缠着你了吗？”
沐清：“……也不可以。”
“那为什么那个叫秦玥的可以缠着你？”
沐清摇头：“这一点你就搞错了，从头到尾都是我缠着她。”
“你少骗我了。”千钰一脸不信，“我看的出，你和她之间根本没有姻缘线连着，就算现在你喜欢她，总有一天会变得不喜欢的！”
沐清还算和善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无声望着千钰。
千钰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但还是鼓起勇气，梗着脖子道：“吾从不说谎！”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腕：“不信你自己看！”
沐清定定忘了眼千钰，才将视线转到她的手腕上。
千钰的手腕上绑着一根红线，红线的另一头，在她的手上。
“你和我之间有姻缘线牵着！”千钰杨着下巴，“普通人类看不到姻缘线，为了让你信服，我专门去找了结缘神，所以你现在才能看到这根红线。”
她语气里似乎有点自得：“我们有姻缘线牵着，注定要在一起的。你反抗也没有用，所以未免麻烦，你还是赶快和我回山上吧。”
沐清沉沉盯着那跟红线，伸手去碰。
手指穿过红线，沐清什么都没有碰到。
千钰嬉笑道：“姻缘线由结缘神掌管，你个人类还妄图去碰吗？”
沐清收回了手：“这根红线，就是你一直缠着我不放的原因吗？”
千钰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
“你之前曾说过，好多年没人和你说过话了，是吗？”沐清忽然问道。
千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怔怔的点了点头，还特意解释道：“普通的人类看不到我们，如果要维持人类能看得到的形态的话，比较浪费灵力。”
沐清又问：“虽然现今仍有人为你举办山神祭，但是真正信仰并供奉你的人，似乎没有多少了，对吗？”
千钰不答，应当是默认了。
“当你有关你的，让女子穿上白无垢，在烈火里献祭求雨的传闻，是真的吗？”
千钰忙辩解道：“那是人类自己的臆测，我并没有强迫他们。”
“但传言里，你确实曾因为那位献祭的新娘而降雨，不是吗？”
千钰再次沉默。
沐清笑了一下，意味不明：“现今神明式微，没有足够的信仰和供奉，山神大人你的灵力应当是大不如前，否则也不会因为我之前的一个字，被挡在朝日奈宅邸之外吧？”
“你还说过，我的灵力很强。那——”沐清刻意收声。
千钰头一回严肃了表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否可以认为……”沐清嘴角扯出笑的弧度，“你之所以一直缠着我的真正原因，并非因为有那不知所谓的姻缘线，而是因为你需要我吧。”
“这么说也许不大恰当。”
沐清更正道：“更确切的说，你缠着我，是需要我身上的灵力。”
“这有关系吗？”千钰不悦的甩了甩手腕，“有着东西把我们绑在一起，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最后的归宿都只能是我。”
她强调道：“你可能会想着反抗，但我提醒你，区区人类是改变不了上天的安排的，所以还是认清现实的好。”
沐清闻言，却笑了一声，似乎千钰说了十分好笑的话。
千钰皱眉：“我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
沐清弯着眼，道：“我想，你可能还不明白我之前和你说的话。”
千钰不解：“什么话？”
“你说，我进到你的结界，是天注定。可在现在这个世界……”沐清从马路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
“在现在这个世界，有多少人还对神明心存敬仰？”
“‘天注定’这种话是说给信封神明的信徒说的。”沐清望着路灯下的千钰：“而我，不信天，不信命，更不信神。”
千钰瞳孔收缩。
“所以，无论是上天安排还是命中注定……”沐清扬了扬手腕，语气平静，“都对我不起作用。”
沐清说完便往回走。
转身刹那，腕上红线尽碎。
走到朝日奈门前时，沐清忽然回头，加了一句：“哦，对了，我信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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