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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既往之八“你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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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不懂。”那时,萨瑟这样回答。
    “你不需要懂。”
    “随你便啦。”精灵软绵绵说说:“困了。”
    说完伸手,要自己抱进怀。
    没动,萨瑟就主动抱上去,胳膊环住的脖颈,身体贴在他胸前。
    “爱你。”精灵说:“你真好看,也很好闻。”
    猝不及防地,一个年幼的,真实的生命就那样贴在他怀,纤弱细嫩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襟。
    而缓缓伸手扣住萨瑟的身体,垂下眼,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已经太久没有与另一个生命这样亲密地接触过。
    萨瑟毫无防备地睡着了,精灵的呼吸匀长恬静。风很轻,溪水叮咚,花苗生长。而就那样抱着萨瑟,直到薄暮降临。
    醒来的小精灵给了一个毫无芥蒂的,甜美的笑容。
    “爱你。”萨瑟又说一遍。
    无物回报,俯身轻轻吻了一下萨瑟的额头。
    怜爱般的轻吻一触即分,萨瑟『揉』『揉』眼睛,小声说:“你明明很熟练嘛。一定有很多人爱你吧。”
    想了想,说:“没有。”
    忆刹那被拉到遥远的地方,又说:“或许曾经有过。”
    无意提及这个话题,说:“想也有很多人爱你,萨瑟。”
    精灵却也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没有。”
    “们说太粘人了,要一个人静静。”萨瑟扁了扁嘴,“可我就是和别人待在一起才心嘛。”
    莞尔,了然于心。
    萨瑟所属的这一精灵种族生『性』独立疏离,很少与其它个体有过多交集。而这只小精灵的『性』格与整个种族格格不入,难免碰壁。
    说:“等你再长大一些,可以尝试走出这片溪谷,外面有其它热情的种族。”
    萨瑟若有所地点点头:“那你也可以尝试去爱其它人,这样就会有很多人爱你了。”
    夜幕降临在溪谷。
    陪着这只叫萨瑟的精灵度过了整整二十天。
    直至他终于认出了那株花苗的种属。
    萨瑟说,这是风从远处吹来的种子,捡到它是一次巧合。
    在认出它的那一刻,明白,命运在冥冥中自有喻示。
    记忆笼。
    忆的画面也声音都清晰如许,化作描述的话语只有寥寥句。
    “是什么?”郁飞尘说。
    安菲靠在郁飞尘身上抬起头,看见浩瀚如汪洋的星空。
    “那是永眠花。”说,“在我长大的地方,到处是这种花。”
    那天,对萨瑟说:“该走了。”
    “为什么要走?”
    “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萨瑟说:“那你也带走吧。”
    小精灵低下头,声音低落:“和们永远没有办法相互理解。待在这个地方,很痛苦,即使复活了也很痛苦。痛苦得没有办法活下去了。”
    在这童真的痛苦前,沉默许久。
    “……最后,带走了萨瑟,在兰登沃伦中央建造了的居所。那次消耗太多力量,很多天后才能重新进入永夜。待在兰登沃伦的日子,始学习怎样制定平等与自由的法度,订立种族与国度间的契约,传扬善行与美德。尝试去消弭那些……生死之外的痛苦。”安菲说。
    如萨瑟所说,当始用这种具体的方式去爱他的子民,子民也馈了同等的爱慕与尊敬。
    不知道这种转变究竟是怎样渐渐发生。
    只知道很多年后,当再次从永夜中抽身,在兰登沃伦的道路上驻足时,它已经变成整片神国的中央,人们心中的圣地。
    对于曾经毁灭又重生的举止,从未隐瞒。一个纪元复又一个纪元,复活也始终在发生,人们中的很多对此缄口不言。
    直到今天,原初的、血洗的战争早已悄然谢幕,永昼辉煌灿烂,创生之塔巍然高耸,乐园代行神旨,获取碎片的方式近于拯救。至于那段过往,传说与逸闻里也只留下“圣赎之地”一个语焉不详的别称,而兰登沃伦竟然成为信仰最为虔诚之地。
    或许这已经是原谅的方式,或许只是岁月将其遗忘。
    于是众人说,神爱世人。
    最终,成为传说中的神明。
    安菲的故事讲完了。
    其实,那个鲜血遍身的安菲才是郁飞尘原本想象中的神明。
    至于悲悯怜爱的那个,是幻想中的神明,只有在白日梦中才存在。以至于曾经听见信徒对主神的赞美,都要在心嗤笑一声。
    事实却证明这两种神明都真实存在,并且是同一个神的两面。
    而这位神明,现在就靠在他的怀。
    不过这段讲述之中,有一个疑点。
    郁飞尘往安菲处侧了侧身,指尖在他右眼下摩挲几下。
    即使变成了少年状态,安菲的眼底泪痣也是好好待在原来的位置。
    ——而本人却对它毫不知情。
    离谱的是,兰登沃伦的子民却知道。
    “听说兰登沃伦的子民要点泪痣来纪念你为他们落下的第一滴眼泪。”说,“幻象,你没流泪。”
    安菲眨了眨眼睛,眼里浮现无奈笑意。
    “是画家的捏造。”说。
    郁飞尘:“……?”
    “消失很久后,画了一系列作品……也画了在祭台前那一幕,并不很实。”
    对此,画家声称:“你的身体不为所动,你的灵魂为此落下一滴眼泪,所以我将它画了出来,这也是一种实。”
    作为画家倾注无数心血的作品,这画独具凄美神圣的感染力,很多人见到画的一瞬间会落下眼泪。
    画作广为流传,人们以讹传讹,不知何时在兰登沃伦掀起了点泪痣的『潮』流。
    又个纪元过去,『潮』流变成了传统。
    对此,郁飞尘表示,艺术家害人。
    于是这颗泪痣的线索就又消失了,它和兰登沃伦人的标记毫无关系。现在除了亲眼看见,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的存在,郁飞尘乎要怀疑这只是自己的臆想。
    “你在看什么?”安菲说。
    神不愧为神,一眼就知道目光的焦点有猫腻。
    “没什么,”郁飞尘说,“你睫『毛』『乱』了。”
    安菲:“?”
    风又大了起来,人整个抱住也无济于事。
    郁飞尘说:“走吧。”
    安菲点点头。们在这待了太久,关节都有些僵硬了,郁飞尘扶安菲起来,想起今天安菲两度出现的异常。
    看了一眼下山的道路。
    约拿山的旅行已经结束,没必要再沿藤梯到镇上,另有一条陡峭难走的山路通往山的另一侧脚下。
    “背你?”说。
    安菲没反对,默默自己挂在他身上了。
    一个猜测在郁飞尘心浮现,没说什么。
    黑魆魆的山路上,四周全是树影。繁星和月亮的光照下来,又被密林遮住。
    这对郁飞尘来说没什么影响,唯一有影响的是背上的某个人。安菲的呼吸浅浅拂在他颈侧,明明很安静,存在感却极其鲜明。
    “忘记问你一件事。”郁飞尘说。
    安菲:“什么事?”
    “你怎么来的永夜?”
    毫无疑问,安菲来到永夜很早。
    一点都不像个初来乍到的人。
    谁都不知道永昼主神从何而来,也不知道的国度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存在。穿梭在完整的世界之间,掠夺力量,乃至复活死者,仿佛是外神们还没出生的时候,安菲就在做这些事了。
    时至今日,永夜中也没有第二个神明能做到复生。
    安菲缓缓垂下眼睫。
    往事缠身。
    记忆的尘封再度恍然向前掀一角,浮现在眼前的是久远之前的片段。
    命运注定要忆起那一刻,因为跨过既往之河后,这具身体的模样就是那一刻的自己。而问出问题的又是这个人。
    苍老嘶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你看着那里……看着你身后!”
    乌云翻涌的天空下,千万硬甲骑士与弓箭手围成铁阵,铺天盖地横亘眼前。
    站在高处,头向后望去。
    老祭司站在雪白的阶梯上,身前血泊一片,胸口被箭矢穿透,胸脯急促起伏着,嘶哑的声音正是从口中发出。
    的目光在血迹上停留片刻,再往后。永眠花海,神殿绵延。
    老祭司嘶声道:“你竟敢欺骗所有人……你要背弃神殿……你要抛弃你与生俱来的使命……你罔顾神圣故乡的命运,要去往那不可抗拒的黑暗,去和已被光明遗弃的子民站在一起!”
    说:“是。”
    “你必永世背负故乡的诅咒……从今往后,人的欢乐就是你的痛苦,人的痛苦也不能减轻你的痛苦,人的信慕将如刀割你的灵魂,人的赞颂如匕首刺你的心脏……你的领土越广阔,自身越虚无,信念越坚定,动摇越临近,你罪孽深重,无可饶恕,你——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响起,一个颤音后,苍老的声音由愤怒转为痛楚:“养育你……从你不识文字时起……你看着那里……”
    ——那里是神殿。
    洁白庄严的建筑间,无数方尖碑向着天空而立。
    “一代一代,与你一样的人,们在此长眠。”
    “而你……”
    “你死无葬身之地。”
    老祭司闭眼,眼泪混着血水流下。
    身躯轰然倒地。
    神殿守军嘶声高喊:“放箭!”
    一霎天光倾泻,弓箭离弦前,万籁俱寂。
    而目光越过千军万马,望向遥不可知的远方,像望见自己最终的结局。
    约拿山,万籁俱寂的夜晚,伏在郁飞尘肩上,安菲眼里忽地掠过一丝似喜似悲的笑意。
    收拢手臂,更近地与这人靠在一起。声音很轻:“也只是……从裂缝掉落到永夜,只是早于大多数而已。”
    “你的故乡呢?”
    “早已破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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