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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义的西北,有一个边塞小城陇原。
陇原城很小,从东至西,从南至北,眨眼就到。陇原城中有一个令二流子们闻风丧胆的肆姑娘。肆姑娘武能上阵杀敌、打架斗殴、训马打猎,文能…肆姑娘不能文。肆姑娘在陇原城无遮拦的烈日与狂风之下,长势喜人。
肆姑娘被新鳏的皇帝立了后,她不肯信。可那送信的丞相说就是她了,不会有错。她有心上人的,心上人是那英勇无敌的韩城哥哥。可那又能如何呢?肆姑娘擦干了泪,去赴那帝后之约。
那一日京城花开了。
她的车马停在城外,她下了轿,远远看到他来了,春风和?煦一代帝王,与传言那大腹便便、肥头大耳之人截然不同。还成,生的不丑。她顶着五钧身量,他面不改色执她手,捏了又?捏。她心中一愣,这?帝王别是个不挑嘴的色胚吧?
可你瞧他,有礼有节,如玉公子。讲话慢条斯理,举止云淡风轻,待人春风化雨,接物自昭明德,君子坦荡荡。她不厌他了。
他要将那大皇子过到她名下,先后之子,明目张胆立储之意。她懂,却不愿。直至看到那修年,乖巧巧一个木讷小人儿,没娘的孩子,肆姑娘嘴硬心软,见那修年惶恐,心生不忍,便咬了牙应了。应了便应了,不指望他谢她。他却待她更加宽容。
洞房那一日,他自行用了药,她对他用了药,里外难受的都是他,家伙事支起老?高,她头一回?见,着实红着脸好好看了一眼,心道这?皇上倒是个狠人,为与她有夫妻之实,竟是对他自己下了这?样的狠手。她兀自咿咿呀呀两回,坐实了洞房之夜,他那张通红的脸又有趣,她戳了又?戳。说辞提前?想好了,掉脑袋的准备也是有的,欺君之罪呢,可他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这?样算了。不仅算了,还与她称兄道弟起来。这?人怎的这?样好糊弄?他寡言,她变着法儿逗他说话,他呢,慢慢话多了起来。偶尔板起脸来凶她,她全当耳聋了听不见。有时她小心翼翼骗他,他丝毫不生疑。她讲的话,他似是听进去了;她困不住的那颗心,他似看到了。
他第一回?抱她,她头贴在他胸前,心道不过一场戏。可当他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她从未有过的慌乱。她咬了他,以为他会震怒,可他呢?说他再?也不了。她怕了,将那颗心牢牢关着,生怕守不住了。
可宫人都说他心中只有思乔皇后,思乔皇后的寝宫不许旁人住,思乔皇后的子嗣安顿在她身下,他从不与思乔皇后红脸,若是闹了不合,不出三日准巴巴的去了,怕思乔皇后难过。她听在耳中,口中说着不稀罕,却不愿见他。
他带她出宫,去那城外别院,手可摘星辰,去见他那名义上早已薨逝的母后。那母后是明眸善睐的美人,她喜欢,与她玩的好。席间母后躲了出去,他说他能抱起她,她不信,他摊了手,稳稳抱了她起来。双脚离地之时,她的心亦飘忽了一下,说不清道不明。又?是那一夜,山间奇寒,没有火盆,一床棉被,她缩进他怀中,融融暖意,沉沉睡去。说不出的安稳。
安稳了,心又?慌了。心慌了,便想着逃。在那覆着白雪与天相接的山尖儿上,他为他拂落头顶的雪,他的唇落在她额头,轻飘飘的,她知晓,却装作不知。他为她暖手,她与他亲近,做戏给他父皇看,可当他的鼻尖触着她的,他的唇落在她上方,一双眼明亮,她又慌了。他拉着她手放在他胸膛暖,他心慌;他醉酒抱着她,她心慌。他带着她赏雪,宫墙之上上那年的初雪,那片烟火人间,进宫那么久,她第一回?觉出了皇宫的好。
阿娘来了,韩城哥哥来了,她那颗心又?有了着落。那颗差点落在他身上的心,终于能收上一收了。她觉着对不起韩城,于是不敢与他亲近。她不与韩城一起,也不能与他一起。她宁愿一辈子这?样了,可他呢,在那场皮影后,抱她那样紧,他说:“那时听闻肆小姐千里走单骑,我就想,我从未遇到过这?样赤诚热烈的女子,也曾想这样的女子若是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我见过了,虽然这爱不是给我的。”她哭了,第一次为他而哭。阿娘走了,韩城走了,她想走的那颗心突然寂静了,生出了留下来好好与他做夫妻的念头。
有了这?样的念头,再?看他,便觉得?哪儿哪儿都好,生的那样好看一张脸,又?有那样一颗玲珑剔透心,她的心软了又?软。
她心软了,更受不住他的美男计。白色中衣贴在身上,纤长手指去抚那古琴,她不是柳下惠,她受不住,懵懵懂懂允他亲了。他亲了,又?不似寻常那般,分明要将她吃了。她无处可逃,又?食髓知味,做了生平第一个春/梦。梦中是他,他入了她的梦了呀!
他入了她的梦,他是她的相公,她是他的娘子。她将自己交与他,在温柔的徽州。完了,离不得?他了。她有了软肋,便有了在乎。太医说她有孕了,她总觉得?那胎儿不在她腹中,可她走路是轻的,呼吸是轻的,时常在夜里抚摸摸着那肚子。也曾暗想他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她想与他白头到老。可她滑胎了,她心碎了。
心碎的拼不上,是在他为了思乔皇后,置西北卫军安危和江山社稷于不顾之后,她千里走单骑,将那人头丢在他脚下。她负气说出那句我要和?离,无非想让他哄一哄,她爱他,深知自己不够好,可她从不在大是大非之上出错。从前他们闹了,她低头,这?一回?,她想要他哄她。失了孩儿,来去几千里,一颗心痛的无法呼吸,即便这?样,她还不愿就那样走了,想再见他一面。他却误解她是为了韩城要走,她那颗爱着他的心他看不到,还丢在地上辱了。他仍旧没有低头,他拿出了和?离书,一早便写好的和?离书。他说不必写信、不许进京、不再?相见。他是帝王,他拿得起放得下。
她也能。
她以为她能。可不在他身边的时日,她梦中全是他。从前不懂情为何物之人,头一回?便尝到了这?样的苦,那笑都不能再入眼入心。
他来了。
她所有的怨恨和痛苦消失了,只愿与他一起。
是那几年,一个在京城,一个在陇原。一个做皇帝,一个做将军。做皇帝的人,放下奏折便想她;做将军的人,放下刀剑便想他。想他,又?不能去,阿大身子不好,陇原人不够了。她忍着那股子念想,将那蚀骨的想念化成眉梢眼角的坚韧,迫着自己放下那小情小爱,迫着自己忍受那日日朝他飞奔的心意,固守着他的西北江山,固守着她的陇原。
幸好。幸好她此生还有机会,奔赴他身旁,从此不再?是横刀立马的女将军,只是与他相知相守的女娇娥。
这?回?她真的有孕了,她生了一个公主,从此再?不肯生。
她所求不多,在他身旁足以,看他绝世的容颜渐渐起了皱纹,黝黑的头发覆了白霜,那握着他的手,再?也没放开过了。
再?往后,曾经那些鲜衣怒马的少?年一个个离去了,她钦佩的那些人,那些在世间留有无数佳话人,舒月、景柯、春归、穆宴溪、欧阳澜沧、宋清风、宋为、陈大,这?些人一个个逝去了,又?有许多许多新的故事了。
是的,再?往后许多年,那些人都逝去了,头发斑白的她与他,站在城墙上赏那一年第一场冬雪,城墙外是烟火人间,三声两声犬吠,三缕两缕青烟,雪是人间,人间是雪。
那逝去的人九泉之下尸骨已化成了泥沙,而她和他立在这人间,白发满头。
“荀肆,圆满了。”
“是,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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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长风(小番外)
大义皇帝一生只惧二人,一人是那杀打不怕的皇后荀肆,一人是那古灵精怪的小公主长风。长风长到二八年华,已如那疾风、艳阳般教人移不开眼。她旋进永明殿,坐在大义皇帝的书案上,头上的琉璃珠儿撞的叮当响:“父皇,女儿要出宫云游啦!”
云澹放下书,绷起脸:“不许。”
“母后应允了呦~”
惯会用荀肆压人。云澹冷哼一声:“要静念陪你去。”
“成。”
长风在二八年华开始人生第一次远游。一顶寻常的轿子,一些换洗的衣裳,一个习武的丫头,就这样走了。她身后站着的她那泪汪汪的父皇和?笑嘻嘻的母后,云澹指着她的小轿对荀肆说道:“瞧见没?头都不回?。”
荀肆歪着头看他,见他那眼里的泪还未干,忙用手覆上他眼:“相公可怜呐。”云澹握住她手:“那你近日不许出宫了,出宫也要我陪着。”荀肆忙应好。
长风出了京城,到了冀州。长风遭了贼,还不待静念追出去,就有一个黑衣男子自她身旁飞身而出。那男子伸手迅猛,一起一落之间,小贼便已到了长风面前。长风抬眼望去,那男子一双鹰眼,面无表情。长风打小身边的男子都对她笑,长风真好看、长风真聪敏、长风世上第一好。
可那男子不笑。
长风跟在他身侧,问他将往何处?
“天上。”
“那我也去。”
“姑娘请自重。”
长风很自重。跟在距他一丈远之处,随他踏遍山水。他每到一处,都会见一些奇怪之人。长风觉得?好玩,便上前?与人攀谈。“我是长风,我离家出走游历山水。你要同往吗?”
那男子甩不掉长风,就算甩得掉长风,也甩不掉她身边的绝世高手。终于有一日,她随他进了一座山,山上住着一个神仙,那神仙白衣白发,却有绝世容颜。长风跟了三年,从未见他笑过的人,站在她面前,终于是绽放了笑颜。
哦,原来是有了心上人。
长风走到他面前,同行三载,我该回家了。就此拜别。手一挥,上了来时那顶破轿,一路奔回?了京城。
奔回?了京城,就变回大义最尊贵的女子,大义皇帝都要惧她三分的人。她回到父皇母后身边,起了成亲的念头。这?成亲该嫁谁呢?云澹觉得?世上没有哪一个男女能配得?上他的小公主。
长风说:我喜欢绝世高手,父皇你摆个擂台如何?
摆擂台便摆擂台。
擂台摆了三十日,王侯将相、江湖中人接踵而至。长风坐在擂台上,将酷爱的江湖功夫看了个遍,其中一个男子连赢三十日,却生了一张春日和煦的脸。长风指着那男子对荀肆说:“母后,我要嫁给他。”
荀肆仔细瞧那男子,倒也入眼,可擂台还未结束,便问长风:“还有半日。”
“都赢了三十日了,不差这半日。收了吧!”
“那不成,要有始有终。”
长风不想再等了。
她等的人不会来了。
他在那山上对着那女神仙笑呢,山下这?一切又?与他何干。她起身去擂鼓,鼓槌还未落下,便被一块石子打落。长风回?头,擂台上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正朝上首抱拳:“草民江无道前?来打擂。”
长风弯身捡起鼓槌扔向他:“快打!别耽误本公主嫁人!”
她跟他身后三年,和?和?气气三年,第一回?生了气。
江无道点头:“好,十招内,不耽误公主嫁人。”
他扯起自己衣摆,微微探出手去,对那白衣男子说道:“请。”
江无道说不耽误长风嫁人,果然不耽误长风嫁人,十五招之内赢了擂台。而后看向长风:“不是着急嫁人?请吧。”
长风咬着唇,泪水噼里啪啦的掉。大义皇帝急了,自己疼着爱着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长风,今日竟是落了泪!那泪水还如断了线的珠子,无论如何流不完。他大手一挥:“进宫再收拾你!”
进了宫,问长风:“不想嫁,父皇便结果了他,再?为你寻个如意郎君。”
江无道面无惧色,只是看着长风,问她:“若我今日不来,你当真要嫁那人?”
“自然要嫁!”
江无道上前?一步,盯着长风:“你再?说一遍?”
“你凶谁呢?”荀肆终于开了口:“你若想娶走长风,且亮出你的底牌来。”
江无道朝荀肆颔首,拿出腰牌递给荀肆。大义有两个江山,一个江山是朝廷,一个江山是江湖,那江无道便是那江湖的盟主。
“聘礼。”江无道云淡风轻一句。
长风哪里知晓那腰牌是什么,她气还未消。拿过来扔到地上:“不稀罕!”
“不稀罕咱就不要了。”江无道面色和缓了,轻声说道:“长风,我在城外买了一处大宅子,宅子内养了你这?三年一路捡来的动物,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那些可都是长风的心头肉:“要。”
长风又?要出宫了。
这?下云澹哭的更惨,对荀肆说道:“瞧见没,金山银山捧着含着养大的公主,被人用一处宅子骗走了。”
荀肆忙为他拭泪:“就在城外,想了打马片刻就到。”
长风随他到了那处宅子,他果然没说假话,将长风一路捡来的那些动物养在了里头。那些小生灵曾一竖排开跟在他们身后,走遍大半个江湖。江湖中的人后来都说:瞧见没?那遛鸡鸭鹅猫之人,便是盟主了。
江无道抱住长风,诱哄她:“成了亲,这?些都是你的。”
长风笑出声,点点头:“好。”
全文完